方折大手胡亂揉著江素的頭發。
“別亂想了，你還沒渡化神雷劫，我先帶你出黑塔。”
他的話音一頓，“我天賦不如你，但也曾被無數修士稱道。”
“你若走，我跟著。若是我先……我會等你。”
江素沉默不語，眉頭緊皺。她突然掙扎著起來，手中的琉璃瓶滾落在一旁，“我想到了！我突然想到了！方折你太聰明了！！！”
彩衣少女面色泛紅，激動的情緒溢于言表。
方折說……雷劫！
她還沒渡化神雷劫！
她還記得當初自己進魔域時，被里面的魔物告知自己是魔域之主，而自己的任務就是……讓輪回重新降臨在魔域。
將魔域變成天道遺棄之地的原因就是修士死后怨氣與神識的聚集！
而凈化死亡之氣最有用的力量就是——雷！
雷為世間至陽之物，死亡為世間至陰，二者剛好符合陰陽之道。
如果這么說……那天道一直推著自己飛升，是不是為了……天雷？一場聲勢足夠浩大，牽扯因果紛亂雜多，能夠劈掉整個魔域的雷劫？！
而黑塔是魔域的一個門，其中每一層的空間陣法更是直接聯通魔域境內。
自己在出塔后渡化神雷劫……豈不就是解決千萬年來魔氣之禍的最佳方法？！！
怪不得啊，天道在這等著拿我當避雷針導電呢？？！
江素突然放聲大笑，捧著腹部，花枝亂顫。
“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哈哈哈哈，真有意思。”
“真有意思啊……”
“上一次，給我機緣助三十三位修士頓悟，降下的雷劫險些讓我當場命喪黃泉。”
“這次，讓我身上沾染千萬修士的因果，降化神雷劫，這是……”
她勾著唇，小聲氣音道:“想讓我死啊。”
江素現在的狀態和過往犯病時的狀態很相似，面上逐漸浮起的青筋如若扭曲的蚯蚓在皮下蠕動。
雙目緊閉，卻有青色紫色的細小血絡從眼眶往四周爬去。
頭頂的黑色魔氣團突然蠢蠢欲動，猛地在江素周身旋轉徘徊。
見到這一幕的東野閑，高聲尖叫道:“不好！那是積蓄了無數魔修的魔云！？？它有自己的意識，它要將蝶蝶變成魔修！？！”
方折聞言立刻拔刀上前，殺氣洶涌澎湃，裹著刀氣斬過軟綿綿的魔云。
斬寒穿過魔云，刀刃的裂縫之中隱隱滲了黑色。
不好！
方折猛地扔掉自己的刀，一把將發狂的江素環抱在自己的懷中，三兩下扯開紅色衣帶，敞開懷，將小醫修抱住，罩在自己的衣服中。
殺神的濃厚殺氣凝結成血色的結界，層層包裹住懷中的小醫修，徹底將魔云與她隔絕開。
魔云失了目標，改在方折的周身徘徊。
他這是以身作結界護法。
當他把江素藏在自己的衣服下，就意味著……他打算代替江素成魔。
魔云突然擴散，化作細長的黑線纏住他的頭。
忽有長針穿進黑線，竟以銀針之身滑斷所有的黑線！
雁月西快步上前，一個巴掌拍在方折的頭頂，頃刻之間，魔云向她的手掌涌入，鉆進掌心。
她一腳踹在紅衣修士身上，整個人被這股力道甩飛了出去，撞上不遠處的墻。
“咳咳咳——真是夠了，這東西除了害人害己，還能有什么用，同為天醫，她怎么也傻乎乎的相信這東西能提升修為！”
雁月西氣喘吁吁的落在地上，整個人無力的癱軟在墻根。
方折眉頭一皺，欲語卻不言。
他輕輕張開自己的衣袍，懷中的少女搖搖欲墜，整個人向側面倒去。
他扯著小醫修的衣領子，穩住這人的身形，一把抱起，緩步走向屋檐下，輕放在自己曾坐過的搖椅上。
江素已經昏睡過去。
雁月西自顧自的撲了撲身上土，搖搖晃晃的撿起冪蘺，重新戴在頭上。
“你小子可以。”
她沒由頭的突然道。
方折將目光從少女的身上移向她，眸光低垂，淡淡道:“多謝。”
雁月西扯了扯嘴角，擺著手，“無事，是我該謝你才是。”
她彎下腰，輕輕撫摸江素毛茸茸的頭發，勾著唇，滿面笑意，“這是我們師門的后輩，我師弟的親女兒，天賦高，修為高，還會玩刀……多天才的人，千萬年都不一定能出一個十五歲化神……”
“她可不能步我的后塵。”
雁月西溫聲細語的輕哄著，為小醫修抹去面上的灰塵，摘掉衣服上的鵝毛。
她突然道:“這孩子有心障，你可知？”
方折神色晦暗不清，眉頭輕皺，沉聲道:“知道。”
“是什么？”
紅衣修士沉默不語，整個人呆呆的立在原地，神識游蕩于自己嶄新的識海。
他記得小醫修跟自己說過每一句話，這個重塑的識海，就像一個專門整理記錄江素的資料庫。
有些話語，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近似聊有覺悟。
若說何為心障……
“她很孤獨。”
雁月西以為自己聽岔了，扭頭看向他，問道:“你說什么？”
方折蹲下身子，抬手小心翼翼的理了理江素的衣襟，甚至扯著她的衣擺，為她消去褶皺。
衣袖對稱，板板正正。鞋子干凈，不染塵埃。
“她不像修士。”
“她像一縷風，忽然吹至這個世間，經歷紅塵，紅塵氣卻又轉瞬而散。游至寺廟幽林，幽香掛擺，飄然消逝。”
“她似乎一直都只有她自己。我進過她的識海，空空蕩蕩。”
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雁月西砸吧著嘴，“是是是，你倆神交過，你最懂她。”
方折對她的態度不以為意，抬手不知從哪掏出一把木梳，給江素輕輕柔柔的疏理頭發。
“所以我想，她可能不是此界之人。”
雁月西整個人怔在原地，震驚的張大了嘴巴，“你說什么？！！”
方折輕抬眼皮，認真的解釋道:“你有沒有聽過，轉世？”
雁月西表情凝重，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我懂了。你是說從別的小世界死去后，六道輪回轉世重生到另一個小世界。”
紅衣修士微微頜首，“我想……這是她的心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