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現在正是纏人的時候,縐雅倩也舍不得將她一個人放在家里。
就拿了一個背簍,墊上褥子,將安安放在田坎上,自己干著活的時候隨時能夠看兩眼,安安哭的時候也聽得見。
好在一家人也沒誰逼著她,一定要做多少。
做點輕省的,一天能掙個幾公分是幾公分,有時候安安哭了或者尿了,她就直接回家了。
有時候同村的人看不慣,還會在王巧萍跟前嚼舌頭根子。
“你看你兒媳婦,這么懶,你也不說說她?”
王巧萍瞪了那人一眼。
“她花她自己男人的錢,又沒花我的。
怎么?你羨慕啊?
你羨慕你也嫁給我兒子去啊,看我兒子娶不娶你。”
說話的錢婆子癟了癟嘴,懨懨走開了。
這一幕落在一旁的謝曉娟眼里,別提有多羨慕了。
她可就沒那么好的運氣了,雖然活干得也不多,但是下工回去還要做一大家人的飯,洗一大家人的衣服。
又過來扯了扯旁邊縐雅倩的衣服。
“你看這錢婆子,不就是她女兒想嫁給陸大哥,陸大哥沒同意嗎?
記恨到現在,還成天跟你婆婆挑撥是非。”
縐雅倩低著頭笑了笑:“管她呢,她能挑撥得了嗎?”
也是……
“雅倩,高考恢復了,你考大學嗎?”謝曉娟一邊干著活,一邊與縐雅倩閑聊。
“怎么?你想考啊?”縐雅倩問她。
謝曉娟卻是眼睛往四周瞟了瞟,聲音壓得很低。
“這話我只同你一個人說,你別告訴別人哈。
我是想考,但是我婆婆和男人不讓,我只能夜里偷偷看書。”
早聽說了,謝曉娟的婆婆是個悍婦,聽說還把謝曉娟的書都燒了。
“曉娟。”
縐雅倩叫好友的名字。
“其實我有一點不明白,你當時為什么一定要嫁給那個劉峰啊?”
謝曉娟和劉峰好的時候,縐雅倩已經結婚了,是偶然回知青所才聽一起的同伴說起,謝曉娟已經和劉峰訂婚了。
那個時候縐雅倩想說什么,但是想著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所以忍著了。
這話憋了很久,終于問出了口。
可如果那個時候縐雅倩問,謝曉娟一定會有很多理由,現在,她卻只是苦笑了一聲。
“嗨呀,算了,不說這個了。”
“雅倩,我們一塊兒考吧,我們一起去上大學,我們說好了的,不管到什么地方都要一起,以前就你學習成就最好,你一定能考上的。”
縐雅倩卻是搖頭。
“安安現在還太小了,我放不下她,永國又在城里上班。”
她看見謝曉娟失望的眼神。
“你先考,等你上了大學,我再來找你。”
“真的?”謝曉娟眼睛亮了一下。
“嗯。”
縐雅倩點頭。
“我家里還有些復習資料,我明天拿來給你吧。”
“謝謝你啊,雅倩。”
“我們兩個人,不說這些。”
兩人說著話,下工的鑼忽然敲響了。
縐雅倩和謝曉娟剛剛站起身就看著一個人影“歘”地一下竄出去了。
是馮老婆子……
這些日子,她們已經習以為常了,每次下工馮老婆子總是跑得最快的。
沒辦法,她下了工還要回去伺候癱在床上的兒子,導致她一天到晚急吼吼的,干活像是趕命一樣,下工像是投胎一樣。
天氣逐漸回暖,節日的熱鬧也漸漸遠去,日子歸于了平淡。
過節的時候那些肉也快吃得差不多了。
陸永家和陸永昌已經去鎮上讀書去了,家里只有最小的兒子陸永盛,望著桌子上的稀粥還有野菜饃饃,一臉的愁眉苦臉。
“好懷念那碗雞湯,還有豬肉餃子。”
陸永盛說起來,還咂巴了咂巴嘴巴。
王巧萍聽著卻一個筷子敲了過去。
“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你去滿村里看看,哪家的稀飯有咱們家的稠?吃了兩頓好的倒是把嘴養刁了。”
陸永盛被一頓訓斥,不敢說話了,只能嫣搭搭地低著頭。
此時安安已經會坐了,縐雅倩抱著她,正在一勺一勺地給她喂蒸雞蛋。
家里的雞蛋是王巧萍拿著糧食一家一家換的,全家人也就安安能吃。
“媽,你罵他干什么?
永盛還小,哪家小孩兒不饞點?”
縐雅倩一邊道:“這樣吧,明天周六,永國、永家還有永昌都回來了,我去鎮上買點肉,燉點粉條來吃吧,這么大點的孩子,肚子里沒油水不行的。”
陸永盛一聽這話,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好耶,有……”
一句“有肉吃了”還沒說出口,又被王巧萍瞪了回去。
陸安安坐在媽媽的懷中安安靜靜地聽著他們說話。
她也不明白,肉……是什么味道。
以前那個家里,肉都是媽媽和弟弟的,就算是奶奶和爸爸都不一定能吃到,更別說她自己了。
上次捉到野雞的時候,她還太小,也沒吃上。
但是她很深刻地記得有一次,以前的那個爺爺在山上打了一只野兔回來。
那天全家人都很高興,奶奶用野兔燉了一大鍋湯,爺爺和爸爸就著兔肉喝了好幾杯酒。
全家人都吃得滿足,就連她也分到了一碗湯。
她為什么記憶這么深刻?
就是因為那碗肉湯實在太香了。
香到哪怕她已經投胎轉世,記起那碗肉湯的味道還意猶未盡。
好想再吃一碗兔肉湯啊……
想著想著嗎,她居然還咂巴了咂巴她那水潤的小嘴巴。
剛巧被對面的王巧萍見到,王巧萍“噗嗤”一下,笑了。
“小饞貓,在想啥呢?”
安安被人戳破,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腦袋往縐雅倩的懷里埋。
吃完了飯,熄了燈,大家就都睡下了。
一直到了半夜,月亮都沒了,天光漆黑一片。
忽然,窗子外頭出現在一個什么黑洞洞的影子。
那影子就在窗子外頭走來走去,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縐雅倩嚇了一大跳,“噌”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有些害怕……
隨手摸了一個放在床腳邊的鋤頭。
這段時間,陸永國不在家,村里多多少少會有單身的男人來找她的麻煩。
要不是忌憚陸家四個男丁,還有她那當大隊長的公公,說不定有些人真能干出些違法亂紀的事情。
所以為了保護自己和女兒,縐雅倩一般都在自己的床頭放一把鋤頭以防萬一的。
此時四月天氣,到了夜間依舊有些寒涼。
縐雅倩披了一件衣服,哆哆嗦嗦地出門,對著那個黑影就狠狠一鋤頭鏟……
只見那空地里站的竟然是個……兔子?
好肥的野兔子,白白嫩嫩,瞪著一雙圓滾滾的眼睛滴溜溜地看著她。
一看就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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