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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一陣微妙的沉默。
直到那名女護士過來,對姜寧妤說,“姜小姐,可以去謝醫生辦公室了。”才算是打破了他們之間古怪的氛圍。
兩個親密無間的人在醫院碰到,居然只是生疏的互相問好。
姜寧妤跟著護士走,心里卻越想越不對勁。
——難怪臨栩月昨晚吃了她剩下的夜宵就睡了,都沒碰她,今天還一大早就出門,說什么公司有事……根本就是要來體檢嘛!
這種“體檢默契”也太奇怪了吧?不對,他有事。不然他肯定會問她為什么來這里。
只有自己心虛的人,才不敢質問對方。因為怕被反問。
雜七雜八的念頭閃過姜寧妤的腦海。她想著想著,反而懊惱自己剛才的心虛了。
早知道剛才就應該打他個措手不及,現在就學會有事瞞著她了,以后還得了?
——一點也沒想到自己也瞞了他很多事。
懷著五味雜陳的心思就到了精神科的診室。謝醫生是一位儒雅風趣的中年男性,進去的時候,他還在仔細看她的顱內CT和腦電圖。
許是她的臉色不太好,謝醫生等她坐下后說,“先量個血壓吧。”
然而,姜寧妤剛把手臂放進血壓儀,忽然有人敲門。
她轉過頭,卻發現另一位護士帶著臨栩月過來了。
那護士對謝醫生說,“臨先生說和這位女士是未婚夫妻,所以想問問,能不能一起看?”
一時間,姜寧妤清楚的看到謝醫生的臉上閃過了驚訝,明悟,最后忍俊不禁的笑意。
謝醫生笑著點頭,“我明白了,這兩位都是我的病人,就一起吧。”說完他起身,幫臨栩月把椅子拉到了姜寧妤的身旁。
然后又從抽屜里拿出了一份病歷。翻了幾頁,翻出了一份心理測量表。
姜寧妤瞥見了,頓時錯愕地轉頭看他。臨栩月卻沒看她,一臉的心如止水。
“嘀”的一聲,血壓量好了。她收回手臂,揉了兩下問他,“你要量嗎?”
謝醫生替他說了,“要的,簡單做個體格測試。”
臨栩月便也量了。
“嗯,體格指標都不錯。”謝醫生問他們,“你們認識多久了?”
“高中同學。”姜寧妤如實回答。
“準備什么時候結婚?”
她有點別扭,“……等適當的時候。”
謝醫生一聽,便笑了,“說來很巧啊,我三年前剛來這家醫院,你們都算我的第一批病人。我對你們印象很深,年齡相仿又都因為情感問題中度抑郁,又是帥哥美女,我當時就覺得你們要是認識就有趣了。”
“哪里有趣了?”
姜寧妤按著太陽穴,只覺得這個場面十分魔幻。
臨栩月?中度抑郁?開玩笑的吧?
謝醫生卻笑著說,“我以前碰到過一對情侶,在一起后經常吵啊鬧啊,性格不合就分手了,結果分手后都患上了精神病,幾年后兩個人在精神病院遇到了。然后你猜怎么著?復合后就都康復了。”
說到這里,他拿起剛才那份測量表,話鋒一轉,“男士這邊半個月前做了腦部檢查,照理說一周前就該提醒你來看診了,但結果還不錯,就沒讓護士打你電話。”
臨栩月沒什么特別反應,就事論事道,“上周有事,剛想起來就來了。”
謝醫生點頭,“可以不用吃藥了,適當釋放壓力,不要讓生活過得太緊湊。”
“嗯。”臨栩月應了一聲。
姜寧妤卻忍不住插問了一句,“我怎么沒見你吃過什么藥?”
“我沒吃。”當著醫生的面,臨栩月也沒給面子,直白地說道,“我知道問題出在哪,吃那些藥沒用。”
謝醫生毫不意外,只是對這兩個刺頭表現出了一種無奈,,“去年就告訴過你們了,抑郁癥的藥能提高神經遞質濃度,讓你們感到心情輕松,你們都不聽。我記得電話回訪的時候,女士這邊也沒吃藥吧?”
姜寧妤有理有據,“我怕變胖,而且我覺得我心理很健康。”
謝醫生翻了翻她的病歷,“從這段失敗的戀愛經歷中學到了什么?你說‘在美國應該向上帝祈禱,佛祖不管這事,悲傷疲憊的時候你會做些什么?你回答‘熬著等天亮,偶爾想試試從高層跳下去會不會被拯救‘,是否喪失了對性的興趣,你說‘想遁入空門,覺得惡心毫無興趣,但看到他照片……”
“我那是幽默詼諧!”姜寧妤趕緊打斷他。
旁邊卻響起了一陣笑聲。她轉頭瞪他,男人當時一手握拳,放在唇邊輕咳掩飾。
謝醫生便把矛頭轉向了他,“從這段失敗的戀愛經歷中學到了什么?你說‘還是做得不夠好,再努力一點就好了,再遇到會說些什么?你說‘她喜歡不喜歡她的,我要多做點讓她覺得我不喜歡她的事,壓力大的時候會自我消化嗎?你說‘會斷網給她發消息再撤回……”
“你們一個消極焦慮,一個不斷否定自己,都是典型的抑郁心理,前兩年體格測試也不好,哪哪都高。”謝醫生看著面前兩個一臉故作淡定的人,笑著合上了病歷本,“不過,這次好了很多。血檢報告的話,過兩天可以在公眾號查,沒特殊情況就不用來復查了。”
他似乎覺得沒必要再給他們做什么評估測試了,“你們應該是彼此最好的良藥,好好在一起,哪怕為了自己的身體也要互相珍惜啊。”
從謝醫生辦公室出來,等在外面的兩名女護士正笑著交頭接耳,看到他們,便又恢復了職業的微笑。
“臨先生,我們接下來去做心肺檢查哈。”
臨栩月點點頭,轉向姜寧妤問,“你準備回家?”
他態度尋常,絲毫不見對她的驚訝或是秘密曝光的窘迫——壓根就沒法想象這么平和淡然的人居然中度抑郁……
她得消化消化這則新聞。
姜寧妤點頭,又搖頭,“我回趟公司,很久沒去了。”
“行,我晚上去接你。”臨栩月揉了揉她的發頂,又親了下她的臉側,才跟著護士走了。
她卻傻傻站著,直到護士叫她,“姜小姐,那我們這邊今天就結束了?”
她才從一種凌亂的感覺里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