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閑聊著,時間過的飛快,眼見著外面天色暗了下來。大家也都陸續過來了,連上班的二老爺也下班了。
老夫人就招呼大家往正廳坐了,讓丫鬟下去吩咐上菜。
一家子骨肉,都坐在廳里。只是人多,于是分席。四個大人坐了四方桌,八個小輩坐了圓桌。
蕙蘭是客人,推脫不過,被讓著坐了首席。一邊是大表姐,一邊是大表哥。
老夫人開場致辭,“今兒這是為蕙兒接風,都是自家人,要的就是一個親近之意,大家都不要拘束,盡興才好。”
大夫人接著發言,“咱們家又多了個姑娘,更熱鬧了。”
二老爺作為唯一在家的成年男丁,頂梁柱般的存在,發言和他的身材一樣粗豪,“好孩子,就當回家了。有你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給你做伴,太瘦了,每日里該吃吃該喝喝,養胖點才好看。想要什么就跟姑父說,星星月亮也給你摘下來。二郎三郎,你們好好照看表妹,敢欺負她,看我不罰你們洗茅廁。”
噗,蕙蘭本來聽的還好,高興的直點頭。還感嘆姑父實在,以后有表哥可以欺負了。聽到最后,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抽抽嘴角低了頭在那偷笑。
老夫人白了小兒子一眼,大夫人滿臉無奈的抽了抽嘴角,李夫人恨鐵不成鋼的掐了掐丈夫。
大娘子面色平靜,眼里帶著無奈的笑;二郎一臉無語,低著頭深感沒臉見人;三郎的臉黑中泛紅,顏色詭異,如同吃了蒼蠅一般扭曲著臉。
四娘子和六郎看著兩個哥哥憋笑不已,大娘子瞥了四娘子一眼又用帕子給六郎擦了擦臉,成功堵住了兩人即將破口而出的哄笑;
五娘子緊抿著唇,偏過頭給懵懂的七娘子擦手,不敢看兩個哥哥,只怕自己破功。
飯桌上的眾生百態,二老爺仿佛沒看見,沖老夫人笑的憨厚,“娘,開飯吧。”
老夫人失笑,吩咐開飯。
蕙蘭輕咳兩聲,收攝心神準備干飯。
飯桌上非常豐盛,珍饈佳肴,時蔬河鮮,應有盡有,香味撲鼻。
蕙蘭看的心里口水直流三千尺,恨不得親自上手。
奈何條件不允許,只得乖乖坐著等青果給她布菜。
那邊大人席上是酒,這邊是果子露。從老夫人一直到六郎,都依次舉杯表示了對蕙蘭的歡迎。
蕙蘭禮數周全,帶著甜笑一一感謝并回敬。實則心里捶足頓胸,扼腕嘆息。看著滿桌子美味,她卻不得不喝果子露喝飽了肚子,這不能不讓一個饕餮為之吐血。
菜過三巡,酒過五味。
食不言的規矩,在二老爺和小六郎的努力下蕩然無存。
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是疼兒子的,在場都是至親,也都沒有掃興,廳內氣氛出奇的好。
二老爺身為氛圍引領者,談性上佳。和老夫人二夫人小輩們言笑晏晏,也沒有冷落大夫人。
六郎才剛四歲,又是千嬌萬寵的長大的,非常活波調皮。
但是有大娘子在坐,他也比較收斂。唇紅齒白的萌娃,蕙蘭也心癢癢的。
可惜,兩人異性,年齡只相差一歲,是最不該深交的存在。
為了安閑悠哉的美好生活,蕙蘭早早就決定掐死這個隱患。
于是就只和幾個姐妹說說笑笑,逗逗小七娘,偶爾和兩個表哥說一句。六郎說了什么話,她就笑著吃東西,自然有人接話。既不靠近,也不冷落,保持距離才是王道。
大姑娘言語不多,妙目流轉間,看著蕙蘭笑的更加柔和。親切的和她拉著家常,話中不乏指點。語調和緩,聲音溫柔,讓人如沐春風,不知不覺就說了許多。
蕙蘭對大姑娘只有滿心的欽佩,才不過12歲,剛上初中的年紀。待人接物體貼周到,說話明理得體又溫婉大方。
不說她一個瓤子社恐又對生人有戒心的成年人,只今天見了兩面說了一會話,就放下戒心消了隔閡,想加深了解引后為閨蜜。
只看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對她的愛重信任,長房的寶貝疙瘩對她言聽計從,兩個表哥也對堂姐全心敬重……
看著大娘子已經露出風華的容顏,暗嘆這位表姐將來絕對是個人物。
估計白月光容音這么大的時候,也就是這副樣子了!
相比她,四娘子更像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家世優渥,出身高貴,家教良好。懂事知禮卻也自信張揚,嬌貴自矜但也清澈見底。
五娘子溫婉沉默,比蕙蘭話都少。只靜靜聽大家說話,照顧七娘子。問到她則禮貌回應;沒問到她就安靜聽著,從始至終笑容不減。隨分從時,處變不驚,也是能沾的上的。
想她自幼喪母,也沒有親祖母在,還有妹妹要照顧。雖然自小被老夫人養在身邊,卻終究不是自己的家,養成這樣的性格也是可以想見。
幸而七娘子年紀還小,嬌憨可愛,童言稚語讓人分外喜愛。上至老夫人,下至四娘子,都對她很不錯。
相比而言,幾位男孩子也是各有千秋。
大表哥只比大娘子小不到半歲,說話做事卻很有長兄之風。倒是沒有隨了父母的健談,相對比較寡言。但也不是笨嘴拙舌的,在蕙蘭看來就是典型的悶騷,蔫壞。
話多如二表哥加上言辭比較犀利的四娘子都說不過他。他倒是不窮追猛打,只是小小少年丟了臉哪里能罷休。還是大娘子出馬,先安撫再各打三十大板,然后轉開話題。
小的不能再小的矛盾化解與無形,姐弟倆相視一笑,默契無限。
小六郎那就是一個純粹的天之驕子,身為未來的鎮國公,還是嫡幼子,那絕對是比賈寶玉還鳳凰蛋的存在。但是還好,看來還沒有被寵壞,雖然也有驕橫任性,卻不多。也比較聽哥哥姐姐的話,暫時還不算熊孩子。
蕙蘭冷眼旁觀,不動聲色的把一桌子同輩觀察了一圈,心中感慨萬千。這一桌子也就小六小七還是真小孩,二表哥四娘子相對比較單純。
蕙蘭無欲則剛,坦坦蕩蕩,但是人只要不是自虐的性格,都會明白以后可以多打交道的是哪個了。
總是今天她是主角,從大人到小孩都不會冷落她。
酒足飯飽,大家又坐著說了一會話。
眼見天不早了,老夫人就放下茶杯,向身邊的成媽媽使了個眼色。
成媽媽躬身退下,不過幾秒鐘的功夫,就領著一個半大丫頭進來了。那丫頭看著十來歲大小,低眉順眼的捧著一個托盤跪在了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點點頭,成媽媽上前接來托盤上蓋著的絨布。
“天熱了,這副碧璽首飾就給蕙丫頭戴著玩吧,也能解解暑氣。”老夫人看著蕙蘭笑的慈愛,“這是我屋里的三等丫頭水仙,就給了蕙丫頭打下手吧。”
蕙蘭忙起身道謝,青果上前接了托盤。那個水仙丫頭就恭敬的向老夫人磕了頭,又向蕙蘭磕了頭,才起身站在蕙蘭身后。
“還是母親疼孫女,這些碧璽珠子青翠欲滴,晶瑩透亮,真是好東西呢!”大夫人笑著捧場。
“你什么好東西沒有,我老婆子這點體己都是給孫女的,你別想”老夫人指著大兒媳打趣。
大家都笑了,大夫人笑的坦然,“是是是,母親疼孫女,媳婦疼母親,只有更疼姑娘們的!”
老夫人險些噴了茶,笑的說不出話來。
大姑娘忍著笑給老夫人順氣,大夫人自己也笑彎了腰。李夫人憋紅了臉,用帕子捂著嘴偷笑。二老爺卻沒有顧及,大笑著說大夫人說得好。大孩子們笑的矜持,小娃娃們都笑的前仰后合,蕙蘭學著姑母用帕子捂著嘴笑。
大夫人也很彪悍啊,當著小叔子和小輩這么和婆婆開玩笑,厲害!
“蕙丫頭來”大夫人笑的差不多了,招手叫蕙蘭。
等她過去就拉著她夸了又夸,夸的蕙蘭都快臉紅了。
這才招手讓貼身的大丫頭捧了和個托盤出來,上面是一套溫潤的珍珠頭面。一串項鏈,兩串手鏈,兩朵珠花,兩幅單珠耳環。
“好孩子,戴著玩吧。明兒個大伯母就送人給你挑,以后有什么缺的不好找你姑母的,你就來找我,怎么也給你弄來。”大夫人拉著蕙蘭殷殷交代,后面還刺了一下弟媳婦。
蕙蘭忙笑著謝過,“多謝大伯母,蕙兒記下了。”
這邊手拉著手又說了好些話,那邊李夫人背著婆婆白眼都要翻出眼眶了。
終于,老夫人笑著讓大家都散了,蕙蘭這才脫身。
說的她一身冷汗,大夫人熱情的讓她全身都不自在了。
出了福壽居,兩房人別過。李夫人讓身邊的楊媽媽抱起蕙蘭,一起步行往回走。
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和后世光污染后的夜幕不同,沒有月亮的天空黑的幽深濃密。要沒有沿路的石燈和前后丫頭打著的燈籠,那可真是伸手不見五指。
耳邊聽著偶爾的蟲鳴和走在前面的姑父姑母低語聲,蕙蘭差點睡過去。
這昏暗的場景,靜謐的環境和那一點白噪音,實在太助眠了。
“表妹,回屋了再睡。”大表哥輕聲叫她,一下子把蕙蘭叫醒了。
“表妹午間不是睡了嗎,怎么這么快就犯困了?還是表妹身體太弱了,以后和我們一起練武啊。包你身強體健,精神百倍。”二表哥興致勃勃的出著餿主意。
蕙蘭翻了個白眼,我真是謝謝你啊,我就是練了武我也還是要午睡,會犯困的。
“謝謝表哥關心,等我九月滿了歲數就去,到時候還要表哥多關照呢。”蕙蘭輕聲細語,一派溫順。
“包在我身上。”二表哥一激動,拍胸脯高聲應諾。
這一嗓子不止驚飛了無數蟲兒,也驚到了他爹娘。
“臭小子,大黑天的喊什么,嚇你娘一跳。再嚇著你表妹,看我怎么收拾你”姑父這一嗓子可比兒子只強不弱,二表哥登時被全面壓制。
不敢大聲,只自己嘟囔,“您老比我還大聲呢。”
前面姑父大聲一咳嗽,嚇得他捂住嘴再不敢出聲。
蕙蘭輕聲偷笑,大表哥也輕咳了幾聲。
蕙蘭感慨,這個二表哥不止是個話嘮還是個憨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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