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斌年以為自己會見到一個長相艷麗的女人,然而眼前的女人卻清湯寡水。
如果說素面朝天或許是因為懷了孕不方便化妝,那么穿著寬寬松松的襯衫,戴著無框眼鏡,坐在厚厚一疊文件夾后的形象,實在太像一個普通文員。
就是那種上學時候或許成績很好,但沉默寡言宛若隱形人的學生。
程斌年懷疑一瞬,甚至退出去看了眼辦公室的銘牌。
“營銷部總監,藍菲菲。”
“是我。”藍菲菲抬起頭,仔細一看才能看出幾分清秀。
確定了身份后,程斌年陰沉沉地走了進來,毫不掩飾惡意。
“你就是上趕著當情婦的賤貨?長得也不怎么樣嘛,老頭子眼光可真差,你就這么喜歡伺候老男人?”
咔噠一聲,門把手被反鎖的聲音回蕩在辦公室內。
藍菲菲猜出了他的身份,“你是程先生的兒子?”
程斌年冷笑不語。
藍菲菲:“首先程先生現在是未婚,男未婚女未嫁,我不算情婦,其次……”
程斌年還等著她說其次,但藍菲菲沒說,反問道:“聽說你還在住院,所以來找我是為了什么?”
程斌年的目光從她凸起的肚子上一寸寸刮過,慢慢靠近。
“我最恨你們這種女人,明明男人需要費盡心思靠自己打拼,你們只要叉開腿就什么都能得到,一個兩個都是不要臉的賤人。”
藍菲菲是,程月舒更是!
程斌年越說越恨,一腳將辦公桌踹翻。
哐當一聲,文件夾撒了一地。
藍菲菲護著肚子,很警惕地看著他。
“你別過來。”
程斌年獰笑:“你以為懷著一坨肉就能嫁進來?我倒要看看,為了你肚子里這玩意,老頭子能不能把我送進監獄。”
男人越靠越近,藍菲菲突然按下鍵盤上的某個鍵,尖銳的警報聲頃刻間響起。
程斌年還未反應過來,辦公室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賤貨!”程斌年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握緊拳頭沖了過去。
藍菲菲卻很敏捷地將椅子推過去,自己則一屁股坐倒在地。
程斌年跑得太急,猛地椅子絆了一下,也就是這幾秒鐘的功夫,辦公室的門被撞開。
幾名保安將程斌年壓在身下,男人的臉貼在冰冷的地面,瘋狂掙扎。
“放開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保安們卻仿佛沒有聽見,只用力壓著他,還有人找來了程毅。
程毅踏入辦公室的一瞬間,藍菲菲的眼淚也隨之落了下來,捂著肚子喘息不停。
哪怕長相并不算很漂亮,可藍菲菲勝在年輕,此刻倉皇失措又眼中含淚仿佛看到救星的模樣還是讓程毅頗為心疼。
再看程斌年時就帶了十分的怒氣。
“程斌年,你偷偷摸摸從醫院出來到底想干什么?”
程斌年一側臉頰被摩擦地通紅,剛才辦公室外擠滿了人,看著他像狗一樣被壓在地上的畫面,讓他的惱恨攀上了巔峰。
“你說我想干什么?你把我困在醫院里,以為我永遠都出不來嗎?我不但要出來,我還要讓你付出代價!”
程毅目光沉沉地看著這個兒子,“你要讓我付出什么代價?”
程斌年盯著藍菲菲,準確地說盯著藍菲菲鼓起的肚子。
藍菲菲瑟縮著宛若一只兔子,拼命地捂著腹部,“不,孩子是無辜的……”
程毅揉著眉心,面容更顯蒼老,他終于下定決心。
“斌年,我在你的身上傾注了很多心血,從小到大我一直盼著你繼承家業。”
“可你不是個聰明的孩子,就算我再怎么給你找好的老師,你的成績也不上不下的,后來我送你去國外鍍金,你在那邊又沒學到什么東西。”
程毅慢慢說著,眼中滿是痛惜,仿佛一個無能為力的可憐父親。
可他越是這樣說,程斌年越是心寒。
“你要干什么,你要怎么樣?”
程毅:“都說子不教父之過,可有些孩子就算當父親的再怎么教也教不會,那就只能感慨一聲父子緣淺了。”
程斌年開始惶恐,“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程毅嘆了口氣,“我以為這次你只是傷到了身體,但顯然你的腦筋已經不清楚了,沒關系,有病咱們就治,你是爸的孩子,就算花費多少代價,爸也會想辦法治好你。”
程毅說的大義凌然,程斌年卻像身體被寒風凍住般。
這個時常被程月舒稱為蠢貨的男人,突然間靈光一現,他明白了程毅的意思。
這個男人,會把他送去私人療養院嗎?不……或許不止如此,甚至有可能送去精神病院。
“不、不要,放開我!爸,我不敢了,我鬼迷心竅,爸……爸!!!”
程斌年大喊大叫,不斷求饒。
然而程毅卻充耳不聞,只讓保安先把他捆起來。
如果是別人這么說,哪怕是董事長,保安們也未必敢這么做。
可程斌年是程毅的兒子,父母對孩子天然具有掌控權。
就像當初程毅可以輕易決定讓程月舒去和陳家那個變態聯姻,這樣的事情就算有人在背后指指點點,但真的做了,更多人也會覺得理所當然。
仿佛當家長的給了孩子生命,孩子就成了他們的所屬物品。
看著被綁在角落的兒子,程毅的表情沒有半點變化,反倒問藍菲菲:“身體怎么樣?我出去打個電話,你先回家休息吧。”
藍菲菲緩緩點頭:“我沒事,現在就收拾東西。”
程毅出去了,辦公室里只剩下藍菲菲和程斌年。
藍菲菲拿起手包,臉上褪去了之前小白兔般的倉皇,只剩下淡漠。
“剛才你說最恨我這種女人?真可笑,孩子是我一個就能生出來的?你從小含著金湯匙出身,天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我呢,是從一個小山村里走出來的,我們那家里兄弟姐妹多的只能共用一雙鞋子,你大概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么窮的地方吧?村里沒有幾個女孩能上學的,我能站在這里,是我磕頭磕出來的。”
“一個人連自尊都不要了,當然得努力抓住改變命運的機會。”
程斌年看著這個女人,突然意識到。
“你知道我要來?你在演戲?”
如果不是剛才藍菲菲哭的那樣可憐,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他真的對她做了什么的模樣,程毅是不會做出這個決定的。
對……剛才的警報聲也是藍菲菲提前準備好的。
程斌年咬牙切齒:“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藍菲菲突然笑了起來,這張臉也變得有幾分程斌年想象中的艷麗了。
“天吶,你真的和傳說中一樣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