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父,三堂兄!”
見到宮人引著兩人過來,守在鳳儀宮門口的程玉關連忙上去迎接。
“小妹,可算是見著你了,從家里一別,咱們分開有一個多月了吧!”
三堂兄程瑯見到程玉關也有些激動。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這還是第一次分開這么久。
“瑯兒,修得喧嘩。”
程留川年逾四十,闊面短須,膚色微黑,跟程芳川這個堂弟長相有些相仿,氣質卻迥然不同。程芳川一派翩翩風度,程留川一看就是經過世事磨礪,是個嚴肅周正的當家族長的模樣。
此刻他見到程玉關,眼中也露出笑意,卻管束著程瑯。
兩人都是第一次進宮,還是到皇后娘娘的鳳儀宮,難免心中忐忑拘謹。
“皇后娘娘和氣明理,不會計較這些小節的。”
程玉關跟大伯父說了一句,便帶著兩人往宮內走。
“臣程留川,拜見皇后娘娘。”
“草民程瑯,拜見皇后娘娘”
兩人一經召見,進了大殿便拜倒在地。
“快起來!賜座。”
皇后的聲音溫和又不失親近。
“你們是玉關得大伯父和堂兄,從小看顧她長大,本宮還要多謝你們才是。”
程留川到底年歲在這里,一聽便知道,皇后待玉關,比外人知道的更加親近,竟是把她當做自家子侄后輩一般。
“皇后娘娘言重了,玉關姓程,是我程家后輩,我這個做族長的自然要照拂一二。”
程留川起身恭敬的回到。
程瑯也跟著父親起身。
“好了,咱們也別客氣來客氣去的,坐下說話。”
程氏父子兩個,這才在宮人的引導下,到右手的座位落座。
程玉關這時跟在皇后身側,看著幾人。
皇后見程玉關眼睛看著程氏父子,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欣喜,拉住她的手到自己身側。
“今兒召見你們,就是為了玉關出繼一事。照理說,這件事是你們程家家務事,本宮即使身為皇后,也不好插手。但是玉關也是素君的女兒,本宮這個做姨母的,小時候不能看顧玉關,她如今大了,只有這一個要求,本宮無論如何,也要滿足她才是。”
聽皇后這么說,程瑯第一個欣喜起來,“皇后娘娘說得對,玉關從小跟咱們一起長大,一個鍋里吃飯,怎么大了程侯府就要將她帶走?玉關小時候不需要他們,如今大了,自然也不能被他們擺布。”
程瑯說的直接,程留川不得不制止,“瑯兒,不可妄議長輩!”
呵斥了程瑯,程留川向皇后拱手,“不管是程侯府,還是我這神威將軍的家門,總歸是程家人。玉關早慧,主意又正,既然是她深思熟慮后做的決定,我這個當族長的,自然也要支持。”
見兩人意見一致,皇后滿意的點點頭。
她對程留川不太了解,畢竟她年輕的時候,程留川早已跟隨當年的長輩一起回了程家村,跟她們仿佛兩個世界的人。
但是如今一看,程留川到是個穩重的。最重要的是,玉關在程家村生活十幾年,她看重的人,應該可以托付。
“好。”皇后笑著點頭,“本宮還召見了程侯,待前朝散朝,程侯就會過來,到時候你們兄弟二人簽訂出繼文書,本宮做見證人,這件事就這樣定了。”
出繼一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不論是高門顯貴還是民間的小門小戶,傳嗣繼承都是大事。
親兄弟之間,或是族親之間,一方沒有香火繼承人,從另外一家過繼,也是常有的事兒。
還有的人家,八字跟自家不合,為了孩子和家人安心,也有主動出繼的。
這種事屢見不鮮,只要兩方當家人做主,就能定下。
程玉關這里唯一的特別,就是她不是被父母長輩要求出繼,而是作為小輩,主動提出。
這一定程度上,傷了程侯的臉面,但是好在她有大伯父站在她這邊,還有皇后從中調和做主,所以眼看事情將成,程玉關心里暗暗激動。
只要出繼成功,她就徹底擺脫了原著的陰影,可以不用再被早逝的陰影籠罩,放開手腳過自己的人生了。
“皇后娘娘,程侯和霍將軍前來應召。”
有宮人前來回稟,出乎預料的,不但程侯來了,一直沒有現身的霍家人,也跟著一起到來。
程玉關心中一緊,皇后卻安撫的沖她一笑。
“宣程侯和霍將軍進殿。”
“見過皇后娘娘,大哥。”
程侯一如既往的好風度,穿著威嚴的朝服,更顯得整個人俊逸不凡。
“父親。”
程玉關起身行禮。
每次見到程侯,程玉關都對母親當年對程侯的執著,有了更多的理解。
“玉關近來可好,在皇后娘娘跟前,有沒有給娘娘找麻煩?”
程侯在外人面前,向來是端著侯爺的架子,不會讓自己顯露出狼狽來。即使在家中,每次他跟程玉關說話,都會忍不住暴跳如雷。
“玉關乖巧,本宮有玉關在身邊解悶,不知道多喜歡。”
皇后這么說,程侯只能拱手,“玉關性子烈,多謝皇后包涵。”
程侯身邊,一身武裝的霍長林此時拱手拜見皇后。
“見過皇后娘娘千歲。”
“霍將軍起身吧。一別多年,不知霍老將軍如今身體如何?”
一入深宮深似海。
程玉關在皇后宮中,每日只見到宮人來來往往。
皇后何嘗不是?她早年的親人朋友,只能在有事的時候才召見,其余時候,只能從宮人和皇帝的口中,自行想象了。
霍長林算是皇后故人,如今乍然相見,兩人都有些神色感慨。
聽見皇后問起父親,霍長林連忙回稟,“父親硬朗的很,每日早起,都要耍一通長槍才罷休。”
皇后聞言,點了點頭,“霍老將軍廉頗未老,玉關這點兒跟老將軍倒是相似,她每日早起,也要打一通拳伸展一番才行。”
作為素君的手帕之交,皇后對霍家更加了解,如今霍家人初現,她便忍不住將玉關介紹到霍家人面前。
霍長林的目光,這才放在程玉關身上。
程玉關知道皇后是為自己好,俗話說多個朋友多條路,何況是親人。但是她對陌生人可以平常心,對待所謂的親人,反倒不能平常心相處。
她想,自己作為霍素君的女兒,心底到底還是有些怨氣的吧。
沒有辜負皇后好意,程玉關起身,向面前這個身高八尺有余,雄壯威武的武將打扮的男子行禮。
“…見過大舅舅。”
程玉關糾結片刻,還是叫了一聲“舅舅”。
“不必多禮。”
霍長林有些生疏,又有些不自在道。
“沒想到你還會拳腳功夫,不知是學的哪一派?”
霍長林順著皇后的話說到。
“我是跟大伯父學的程家祖傳的拳腳功夫。”
程玉關回答。
舅甥兩個,一問一答,一板一眼,盡顯生疏。
見程玉關看向一旁的程留川,知道這就是從小照看程玉關的程氏族長,霍長林抱拳,“多謝程族長從小照看玉關長大。不想程族長親自照料。聽父親說,當年程家功夫,也是有些來歷在身上的,程族長能破例讓玉關這個女孩兒家學拳腳,也是族長對玉關得愛護,我這個做舅舅的,應該多謝程族長。”
程留川起身回禮,
“玉關是我程家人,應該的。”
兩人相互客氣,說到都是軍武出身,言語間更是多了一絲熟絡。
程侯臉上,微微有些不自在,因為他們說的謝的,是自己的女兒。他才是最應該在妻子去后,照料女兒的人,如今她的成長,卻跟自己沒有絲毫關系,反而是要霍家人對“外人”道謝。
一屋子的人,寒暄過后,便分賓主落座。
“今日召程侯前來,是想定下玉關得出繼文書。我剛才已經問過程族長,他已經應允,本宮愿為見證人,現在,就差程侯一句話,這件事就了了。”
皇后聲音溫柔,卻帶著壓迫感。
程侯聞言,看了看皇后,又看向對面的兄長。
他沒想到,皇后竟然這般為玉關主張。
若是旁人,沒有什么利害關系和親近情分,誰也不會輕易插手旁人的家務事,怕擔干系,怕惹麻煩。
但是現在看來,顯然皇后對玉關有感情在,所以才要出頭,為玉關做主。
眼間皇后和堂兄都將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就等自己答應,程侯卻看向一旁的霍長林,“霍兄,你是玉關得舅舅,玉關出繼這件事,也要你知曉才好。你覺得這件事如何?”
霍長林昨天才進京,今日一早上朝,哪里知道出繼一事。
這件事在程玉關看來是天大的事兒,但是到底就只有程家人知道。程家人不說,旁人無從得知。更何況霍家人初入京城了。
不過,從人之常情來看,女兒家到底恭順為上,而且程侯雖然這個父親做的不稱職,他到底是侯爺,自己的外甥女若是侯府嫡女,身份上就超過京城九成九的女娘。
霍長林猶豫。
程玉關率先起身,“父親,舅舅初入京城,不知原委,你問霍家人不如問問我,我到底是程家人,出繼與否,跟霍家并沒有太大關系。”
程玉關知道,這件事只有自己表態,皇后和族長大伯父不能替她出面,否則,難免讓人誤解。
程玉關說完,不等程侯說話,便看向霍長林。
“舅舅不了解,據說當年我出生時,就有傳聞,說我八字太硬,克死生母,跟侯府親長也是八字不合,這才會一出生就被送到祖地。前些日子我剛回侯府,已經跟父親有過幾次沖突,這樣看來,既然我跟侯府八字不合,那不如干脆出繼大伯父家中,這樣兩家都得太平,不是兩全其美嗎?舅舅,你說呢?”
霍長林被程玉關說到眼前,他還能說什么?
程侯是生身父親,程氏族長是養恩大于天,他雖然是舅舅,卻從沒有照看過這個孩子,如今被孩子問道眼前,他除了慚愧,還能說什么?
霍長林看向程玉關,“你如今大了,自己做主吧。只要是你深思熟慮過的決定,舅舅支持你。”
程侯見狀,見自己的“盟友”也被程玉關爭取過去,心下無奈。
“你祖母…”
程侯話未說完,有宮人在門口唱,“陛下駕到!四皇子到!”
陛下駕到,眾人哪還顧得上說話,紛紛起身行禮。
“不用多禮,朕就是來皇后這邊坐坐。你們說的什么,繼續。”
皇帝挺拔寬厚的身影大步進來,直徑走到皇后身旁落座。四皇子跟在陛下身后,干脆的走到程玉關跟前,跟她一同侍立帝后身邊。
程玉關看李勉,李勉卻朝她眨眨眼。
“長林回來,朕高興,中午就在鳳儀宮設宴,宴請霍君。今日也巧的很,都是一家人,中午都留下,一同宴飲。”
皇帝開口,霍長林只能起身應是。
“陛下,您這一來,可是打斷了程侯。”
皇后說到。
“哦?”
皇帝疑惑,看向程侯,“你們剛才在說什么?程愛卿要說什么,接著說。”
皇后含笑看了程侯一眼,“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玉關出繼的事兒。當年程侯府有玉關八字不好的傳聞,這次玉關進京,又受了委屈,便想不如就干脆出繼族長大伯父家中,這樣一家人不會再生嫌隙,繼續作為親戚相處。以前十幾年,他們作為親戚能和睦相處,相信以后也是如此。程侯,你說呢?”
程侯語結。
難道要他當著陛下,反駁皇后的話?朝中上下,誰不知陛下愛重皇后?
果然,陛下聞言,擺了擺手,“原來如此,這不是什么大事兒,難道玉關出繼,就不是程家人了?以前玉關在祖地,做親戚相處,以后不還是親戚嗎?”
程侯聞言,只能苦笑,“陛下說的是。”
皇帝聽見,哈哈一笑,“這就對了,一件小事,別耽誤了給霍愛卿接風。來人,將出繼文書拿過來,早些簽好,早些擺宴。朕等不及要跟霍愛卿喝一杯了。”
就這樣,程玉關心心念念的出繼文書,落袋為安。
作為場上的兩個小輩,程玉關和李勉分到一起落座。
見程無關寶貝那出繼文書,李勉端起面前的茶盞,“祝賀你,得償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