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怡明回客棧的路上是怎么都有些不得勁,今天考試超常發揮的喜悅也明顯淡了。
或許是往日里沒怎么注意,今天遇上小乞丐了才有了不一樣的關注點,鄭怡明忽然發現街上乞丐好像不少,經過一條大街就看到了很多個,好像比以前多了。
三年前來參加上一次科舉鄉試的時候,鄭怡明好像還不覺得平州城乞丐有那么多,或者上一次也只是忽略了?
到了另一邊的街口,鄭怡明看到那邊有個攤位上似乎有好幾個書生圍在那,他這會腦海中雖然想著乞丐的事情,但也下意識放緩了腳步。
等近一些了才發現是一個書攤,那些書生都在翻動著攤位上的書籍,一個看著似乎也像是有學問的先生坐在攤位后只是自顧看書,也不管書生們翻閱。
鄭怡明便也走了過去,看看那些書生一個個似乎都很興奮。
「賣書的,這本《四海山川志》,真的是如書上描述,乃是大庸禮部天官所著?」
大庸?鄭怡明心頭都是一跳,下意識湊近了一些,而那書攤的攤主只是撫須看著手中的書,似乎并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易書元還沒張口回答,幾個書生個頂個的急。
「你聾了啊?」「賣書的,在問你話呢!」
幾人對著攤位后的易書元喊著。
「我們走!」
幾個書生頓時怒氣上涌,幾本破書要五十兩,真是搶錢啊,放下手中的書之后就怒氣沖沖地走了。
「什么?」「五十兩?!」「想錢想瘋了了你!」
這些書都放在大約膝蓋高的竹架子上,鄭怡明隨便看了幾本,發現很多都沒見過,其中也包括剛剛幾人丟下的《四海山川志》。
易書元笑著點了點頭。
易書元笑了笑點頭道。
易書元搖了搖頭,只是抬頭看了他們一眼便不再理會。
有人問了一句,易書元搖了搖頭,終于開口說了一句話。
攤位前也就剩下了鄭怡明一個人,易書元視線轉向他,看得鄭怡明微微一愣,下意識說了一句。
幾人這么說著,但手中的書卻始終放不下,剛剛偷偷看了個開頭,有些愛不釋手,這明顯不是隨隨便便寫出來的。
「喵嗚」
一聲貓叫引得眾人看去,一只黑白相間的貓兒到了書攤后面,正在蹭著那人的小腿,而那人抬起了一只手。
易書元看看那幾人,五十兩即便是在大庸也未必能買得到官印版全冊《四海山川志》呢。
「賣書的,你說個數,這本書多少錢?」
「這位先生,我和他們不是一起的」
「我知道!你可以隨便看看。」
「哼,多半是晃點人的!」「故弄玄虛!」「生意不想做了啊?」
鄭怡明也回了一個略顯尷尬的笑容,低頭看向攤位上的書。
「這位先生,這部書來自大庸?」
「五十兩。」
「五十文?」
這看得鄭怡明皺了皺眉。
「為什么剛剛您不回答?」
易書元笑著搖了搖頭又不說話了,繼續翻看手中的書籍,鄭怡明撓了撓頭,在攤位上翻看起來。
這也引得鄭怡明看向易書元,想看看這攤主在看什么,結果一瞧,書封上寫著《奇疫論》。
若是有名的醫者,絕無可能沒聽過這本書,但鄭怡明顯然是不知道的,不過這書在圭國確實也少,全須全尾的更不多見,就算是一些醫者,有的也僅僅有抄錄的一部分內容。
而醫書這種東西
,光看還不夠,還得有足夠理解的醫者言傳身教,這一點這里顯然更不夠了。
鄭怡明雖然不懂醫道,但也明白攤主在看的是醫書,一下就想到了剛才的小乞丐了。
「先生,您懂醫術?」
易書元沒有抬頭。
「略知一二。」
「那邊有個小乞丐一直哆嗦個不停,應該是病了,您能否給看看啊?」
「喵嗚」
貓咪叫了一聲,易書元低頭看了看隨后放下書看著鄭怡明,在后者有些尷尬地意識到對方可能是要問診費問題的時候,易書元又開口了。
「若是你把他找來了,倒也可以試試,不過鄙人并非大夫,若無能為力可莫要怪我。」
「呃,先生要多少診費?」
這種事還是先問問為好,一本書都要五十兩,鄭怡明可不敢托大,不過易書元倒是笑了。
「這里的讀書人來來去去大多急躁,不過你卻有這份善心,你放心,沖你這份心,在下不收診費。」
「唉好!」
鄭怡明心下大安,趕忙小跑回去剛剛離開貢院的那塊,只是等他回去的時候卻已經不見小乞丐的蹤影。
沒過一會,易書元就看到鄭怡明略帶失落地走了回來。
「沒找到?」
聽到攤主這么問一句,鄭怡明點了點頭。
「沒找到」
易書元看看鄭怡明,不管是不是前世因果今生故事,此人善念倒也難得,在平州讀書人這個環境中更顯難能可貴。
「能關切一個陌生乞兒,這位公子也是宅心仁厚了,借幾本書去看吧!」
「呃不不不不,不用了」
五十兩的書,鄭怡明可是借不起也不敢借,易書元也是樂了。
「心中正念起,讀書孕浩然者,借書不收錢,放心拿去看吧,縱是有所損壞,也不會讓你賠!」
還有這種好事?鄭怡明都愣住了,低頭看看書攤,一時沒忍住就挑了一些書
易書元看著喜不自勝的鄭怡明,也就繼續坐下看書,只是口中幽幽道。
「醫者,救一人十人百人.救萬千人者,士大夫也!」
鄭怡明愣了一下,抬頭看看,那先生坐在那看著書,似乎根本沒說話,只有不知何時已經跳到桌上的貓兒看著他。
「喵嗚」
鄭怡明清醒了過來,借了書和攤主打了聲招呼就回客棧去了,只不過路上既興奮又時不時陷入沉思。
有些大道理看得多了,聽得也夠多了,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早已沒了會深入去想的初心,只是力求背誦記住,流暢融入文章
離開書攤后鄭怡明的腳步快了許多,加上心中想著事,不知不覺間已經回到了客棧,那客棧掌柜的一看他回來了,人還沒進門就笑著問了。
「鄭公子,考得如何啊?」
鄭怡明回過神來看向客棧掌柜,笑了笑道。
「在下覺得下筆有如神助,多年所學了然于胸,不說拔得頭籌名列前茅,但通過鄉試應該問題不大。」
鄭怡明是個什么性格,客棧掌柜是很熟悉的,很少會吹牛夸口,他這么說那必然是真的有把握了,也讓掌柜的笑了起來。
「好好好,鄭公子能考上就好,也不枉咱們客棧里的人對你期待,對了,今晚我請客,請鄭公子吃紅燒鯉魚!」
一邊的小二也湊了過來。
「昨晚我還開了一壇酒呢,沒喝完,一會一起喝?」
「哈哈哈哈,你是想一起吃魚吧?」
掌柜的笑罵一句,但并無反對的意思。
鄭怡明心中還是很感動的,自己受到客棧照顧也是恩情,不過隨即他又皺起眉頭,見到掌柜的在書寫算賬,忍不住問了句。
「掌柜的,您是宅心仁厚的善人了,今日我路過街頭,見到一個小乞丐瘦弱發抖,困苦饑餓,而且還有許多乞丐,可這平州城里.」
掌柜的抬起頭,他的眼神讓鄭怡明的話音也頓住,前者搖了搖頭,他似乎明白鄭怡明要說什么。
「唉,鄭公子,你是個讀書人,有學識懂禮數,功名有望,再不濟也總有個盼頭,你可知道有句話叫做救急不救窮?」
救急不救窮?
鄭怡明默念一句,眉頭依然緊鎖,而掌柜的則又是搖了搖頭。
「如今日子不好過,乞丐流民豈是我這等小生意人能管的?」
「此前卓陽河上游起洪峰,多地遭災,本就堪堪度日的地方一下子起了流民,城里討飯的也多了,說句難聽的,就算幫上一個兩個,他們反而不知恩德,或許很快就聚集一群來我這了,我這生意做不做了?如何顧得?」
原來確實是這陣子乞丐多了的.
鄭怡明在柜臺前愣了片刻,忽然有種第一次理解了圣賢書中的一些內容,也想到了書攤那位先生的話。
「小民之哀,小民之幸.」
鄭怡明低聲喃喃一句,柜臺后面的掌柜的也聽見了,他抬頭看看面前的書生。
「鄭公子?您怎么了?」
鄭怡明再一次回神,對著掌柜拱了拱手。
「沒什么,鄭某只是明白了一些道理.一些這么多年來天天讀天天看,卻一直留于皮毛的道理多謝掌柜」
掌柜的目送鄭怡明離去,皺著眉頭若有所思,隨后又笑了笑,這書生確實有些與眾不同。
鄭怡明回到了柴房角落,那稻草鋪地上頭有床單有被褥,其實也十分舒適,他放下行囊,小心取出里面的書籍,最先拿起來的是一部叫《萬民志》的書。
翻開書籍,鄭怡明看了看扉頁,畫著一幅畫像,看起來是個氣度斐然的大儒,等他再翻一頁一雙眼睛瞪大了一些。
「大庸承興三十一年,奉天子敕,禮部國子監印制」
這本也是?不會真的是大庸傳過來的吧?
待到鄭怡明真正開始看書的時候,不自覺就漸漸被書中內容所吸引,書籍開篇就是當年一場發生在遙遠國度的大洪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