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東,有大壑,實惟無底之谷,其下無底,名曰歸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漢之流,莫不注之,而無增無減焉。
岱輿,員嶠,方壺,瀛洲,蓬萊,五大仙山位居歸墟之上,鎮壓著吞噬萬物,湮滅一切的歸墟之地。
龍伯一族的老祖,生而神通,力大無窮,不知道聽得誰的挑撥,預知到龍伯一族將有滅頂之災,為了窺探未來,龍伯巨人竟然去將背負仙山的六只巨鰲釣起來,從而引發了一場太古紀元的浩劫。
龍伯巨人沒有空軍,異常心喜,按照約定,將巨鰲的肉身與龜殼剝離。
其中巨鰲的肉身,被龍伯老祖棄之如履,扔至海外之地,化作了一座金鰲島,是截教外門萬仙云集之地,中有十天君威名赫赫。
而,龜甲則被龍伯老祖帶回來了龍伯之國,想要通過燒大鰲的骨甲的方式,來占卜吉兇,讓龍伯之民擺脫滅絕的宿命。
事實證明,占卜是用效果的,真的演化出未來一角。
龍伯老祖成功了,卻是失敗了。
他成功占卜出了龍伯一族的未來,卦象顯示,是大兇之兆。
他失敗,是因為他的行為惹來了天帝震怒,降下詛咒,削減龍伯一族的領土,使得龍伯之民失去神裔的身份,逐漸縮小,最終淪為凡人。
這一個結果,警惕了無數太古神仙,令許多太乙道尊,眾多時間神靈深思。它驗證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越想要逃避固然的宿命,就越容易陷入宿命。
就像是魚兒想要掙脫漁網,最終的結局,并不是魚死網破,而是纏繞身上的命運之線愈發緊張起來,最終將自己勒死。
知曉未來,未必是一件好事情,反而會招惹來更大的災禍,因為一步錯,步步錯。
命運的迷霧總是遮掩人的目光,讓其看不清方向,誤打誤撞的進入了陷阱,等到回過神來,已經為時已晚。
龍伯之族受到了牽連詛咒,面對自己越來越矮小,神力越來越卑微的現狀,龍伯一族的各大強者,無數子民,做出了一個無奈選擇,那就是解散龍伯之國。
龍伯之國自此滅亡,不是亡于外敵,而是被自己人取締。
愚蠢的龍伯老祖,成為了太古紀元的十大笑話之一,輕信預言者,必死于預言。
剩余的龍伯之民,為了延續,不得不前往各大神庭效力,借助地皇,人王的力量,來屏蔽天帝的詛咒,讓自己保持那微弱的神血,不讓龍伯一族跌落神族,淪為凡靈血食。
方弼、方相兄弟這一脈的龍伯之民,受成湯社稷庇護,雖然背負天帝詛咒,卻依舊有遠超常人的身材。
哥哥一丈六尺,弟弟一丈四尺,堪稱巨靈之神,平日里為殷商帝君鎮壓大殿,是鎮殿大將軍,頗似天上的卷簾將。
雖然有個把力氣,但,殷商文武百官,不是身負神血,就是仙家弟子,一個個身懷絕技,如何會把兩個力氣漢放在眼中。
平日里兩兄弟就是那點綴的花瓶,以此威懾凡夫俗子,論到實權地位,還不如那宮中禁軍統領。
現如今得了帝辛的旨意,哥哥方弼乃一莽漢,頓時喜笑顏開,撫掌道:“好啊,咱們兄弟二人總算是入了帝君的法眼,日后家族延續有望了!”
龍伯巨人處境堪憂,雖然得到了人王庇護,但,天帝詛咒是做不了假的,只能延緩,不能取消。
方弼、方相兄弟這一代,尚且能做一個殷商的鎮殿大將軍,雖是一個花瓶般的擺設,不過是手持金瓜的武士,可終究是有品級的神官,有跟腳的神族。
到了下一代,血脈因詛咒再次變弱,只怕是連神都成不了,只能當一個半神,到了第三代,說不定真要淪為一介凡夫俗子,任神魚肉。
只有得殷商帝君看中,龍伯巨人才有激活血脈,抵消詛咒的機會,成湯社稷億萬年,統御人間,不知道有多少寶物,不乏有消災賜福的神物。
哥哥方弼滿心歡喜,弟弟方相卻憂心忡忡,望了望四周,耷拉著頭顱,壓低聲音道:“哥哥莫要歡喜,這不是喜事,只怕是天大的禍事。”
方弼打了一個激靈,他雖是一個粗人莽夫,卻對弟弟十分信任,不禁沉聲道:“這話怎么說?”
方相愁眉苦臉道:“帝君要我們完成任務,可是首相商容卻又囑咐,要是我們兄弟二人,踏入東海境內一步,那下一代的龍伯巨人永遠不可能躍身殷商朝堂。”
“嘶……”方弼失聲道:“商容好大的膽子,他就不怕大王懲戒嘛。”
方相無奈嘆息道:“哥哥大王管得了現在,管得了下一代帝君嘛,咱們可以為大王不計生死,可不能拿下一代龍伯巨人去賭啊。”
剎那間,兩兄弟被殷商太宰商容拿住了軟肋,他們對于殷商自然是忠心。
但,殷商與殷商帝君,完全是兩碼事。
一朝天子一朝臣,朝令夕改的事情,時常發生,那殷商帝君已經換了三十多位,首相商容已經輔佐了三代帝王,說不定會輔佐第四代帝王。
人家姓商,是正兒八經的殷商正皇旗,衣服上面紋著玄鳥,跟龍伯巨人這些逃難過來,跑到殷商臭要飯的不同。
殷商是皇家的殷商,不是他們龍伯巨人的殷商,龍伯之國早在太古紀元滅亡了。
方弼大驚失色,異常惶恐道:“大王素來好大喜功,乾綱獨斷,我們若是辦成了,是加官進爵,恩榮無數,可要是辦砸了,只怕是小命難保啊。”
“為今之計,只怕是要帶上家小,往深山老林藏匿,待到帝崩方能出世。”
“兄長莫慌,我最近結交了一個好友名叫做蕭臻。”方相寬慰勸說道:“他指點了一二,說是朝歌城中有一個異人,名字叫做姜子牙,算卦算得準確。”
“你我不妨前去求上一卦,若是算不得準,沒有前途,再將妻兒老小帶走,逃走朝歌。”
“算卦之人。”方弼雖然腦子不太靈光,此刻卻連連搖頭,拒絕道:“我龍伯一族不信算卦,當年老祖就是聽了那胡言亂語,才讓我們這些龍伯之民遭遇如此劫數。”
“那不靈的江湖術士不用多說,要是靈驗的神算,只怕是算天算地算人,算計了所有,咱們兩個兄弟皆是愚人,要是過去怕是被人家算計還不知道。”
“被賣了,還要替人家數錢啊。”
方相瞠目結舌,萬萬沒有想到,平日里愚昧的兄長,現如今竟然有如此大智慧,一時間不禁愣神。
良久,方相深吸一口氣,求問道:“那依兄長之見,咱們接下來該如何?”
方弼悶聲道:“咱們日后將文書塞進瓶子里面,然后朝著東海一扔,算得是交了國書與龍王。”
“那龍王收不收,同不同意,不關咱們的事情,咱們反正是完成了大王交代的任務,也沒有違背商容首相不允許踏入東海的命令。”
方相聽得目瞪口呆,不禁喃喃道:“這么糊弄行嗎?”
“怎么不行。”方弼罵罵咧咧道:“能糊弄一天是一天吧,糊弄到太子登基,咱們哥兩個就安然無恙了。”
“大哥高見。”方相也無計可施,于是鴿掉了與蕭臻的約定,同大哥帶著法旨車架,離開了朝歌城,急匆匆往陳塘關方向剛去。
在原地等待許久的蕭臻道人,左等右等,不見兩兄弟前來赴約,一時間心急如焚,竟然不自量力,也想要掏出龜甲算一算。
突然,蕭臻正要運轉法力,卻被一個道人攔阻了,一把奪過龜甲,折斷蓍草,扔在地上摔個稀巴爛,順勢還踩上了兩腳,罵罵咧咧道:“算這些破玩意有什么用,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
“狗屁的天道,枯骨死草,豈知吉兇。”
“信息不是算出來的,是自己布置的。”
蕭臻道人頓時被罵得畏畏縮縮,無比卑微道:“子牙師兄,咱們闡教就是解讀天意起家的……”
“天意,什么是天意。”姜子牙冷笑一聲,目光眺望朝歌城,緩緩道: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如今龍伯巨人這一子,算是得了,人家從太古紀元開始落子,你能如何。”
“龍伯巨人雖然愚笨,卻不信天命,自然沒有辦法影響。”
“呵呵,洪荒萬族竟然也有不信天命的種族,當真是蠢到了一個恰好,也聰明到了一個極點。”
想要掩蓋一件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小事放在大事的帷幕之下,太古紀元諸天大羅都在關注歸墟,龍伯老祖,金鰲島,巨鰲,仙山,以及天帝震怒。
反倒是龍伯巨人這一族群本身,被諸天大羅忽視了。
這便是命運中的迷霧,一個誘惑棋手落子的幌子。
蕭臻道人聽得稀里糊涂,只能試探問道:“那么下一步咱們該如何?”
“將計就計,且看我那申師弟的手段。”
姜子牙目光流轉,卻意味深長道:“有我那申師弟在,就算沒有事情就能折騰出幾分事情,更何況如今人族與龍族聯盟這種大事情。”
申公豹本身就是一個命運大漩渦,任何棋子,任何抉擇,只要他在旁邊,就會掀起連鎖式的反應。
生怕自己落子,就會被申公豹帶偏了,讓一件小事情變成大事情,讓一個小災變成大劫,潛移默化地引火燒身。
看似正確,實則錯誤,看似錯誤,確實錯誤,主打一個讓人提心吊膽,疑神疑鬼,不敢落子。
這便是立于先天不敗之地,強行平手。
蕭臻道人聽到申公豹三個字,頓時打了一個寒顫,心中浮現一絲莫名的恐懼感,當初在昆侖山自家怎么昏了頭,竟然去找申公豹的麻煩。
跟這種臟東西扯上關系,自己也會變成臟東西,就像是黑色的顏料一樣,無比己身多么光彩奪目,只要沾染了黑色,最終攪合在一起,都會淪為黑色。
蕭臻道人如果能穿越時空,現在就像跑到過去,給曾經的自己兩巴掌,告訴他什么叫做靜誦黃庭三兩卷。
旁人避開還來不及,自己竟然傻乎乎跑上前去,與主角相伴才有一線生機,與災星相伴,把他劫氣沾染上身,只怕是比命運還要慘。
奈何,如今已經沒有機會了,上了賊船,就沒有辦法下船。
要么粉身碎骨,落得一個魂飛魄散的結局,不要說上榜當一個小神,就是入輪回再生人道的機會都沒有。
要么一飛沖天,獲得往日不敢相信的榮光與力量。
蕭臻道人眼角余光,望向姜子牙手中那件玄妙,古樸,深邃的神器,即是畏懼,又是渴望,甚至帶著幾分向往。
元始一脈,不同于其他仙家道統,對于神道從來不排斥,甚至修行的功法可以轉修神道,自演化權柄,因為掌教祖師元始天王就是一尊至強神靈。
元始天尊賜下的封神榜豈是等閑,共編成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又分八部:上四部雷、火、瘟、斗,下四部群星列宿、三山五岳、布雨興云、善惡之神。
八部正神,分掌各司,按布周天,糾察人間善惡,檢舉三界功行。
權柄之大,地位之高,與尋常小神不同,任何一個拿出來都可以媲美太乙道尊,是真正的帝君業位。
若是八部之主,神道權柄更濃,可以由太乙道果極盡升華,窺見太一道果的些許玄妙。
雖然無法由此證道太一,與昊天爭奪天帝位,但,由此斬出自己的神道之尸綽綽有余。
“不求八部主神,但求三百六十五路正神,便是一步登天。”
蕭臻道人心心念念,滿是期盼。
然后,他無比渴望的封神榜,被姜子牙當成墊子,直接塞在屁股下面。
“子牙師兄,你怎么能如此!”
蕭臻道人痛心疾首,仿佛看見自己心愛的仙子被昆侖奴糟蹋。
“四八昆侖訪道去,豈知緣淺不能全?紅塵黯黯難睜眼,浮世紛紛怎脫肩?借得一枝棲止處,金枷玉鎖又來纏;何時得遂平生志,靜坐溪頭學老禪。”
姜子牙漫不經心地搖了搖頭,悠悠道:“眼見祂神道起,眼看她瑤池宴群仙,眼看它天庭,俺也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