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今天來的事，就是把劇本送給各位看一下。”
聽到了這句話，克羅伊蘇斯，阿波羅尼婭口中的“老頭兒”面無表情，但阿波羅尼婭很明顯地能看到他的眉毛揚了一下，這種細小的動作她從小就一直能夠看得出來。
他好像很不屑的樣子？商洛問。
“是，他就是這個樣子。他以為自己才是神諭所的領導者，畢竟他的年齡做我的太爺爺都有余了。神諭所是由‘最聰明’的人和‘最笨’的人組成的，能夠當上大祭司的都是聰明的人，而做皮緹亞先知，及其候選者的，都是‘最笨’的人。”
話說，真的是如此嗎？
“啊哈，你看我真的很笨嗎？又或者，索菲亞奶奶很笨？”
話說到這里，一旁的索菲亞向著商洛這邊看了看，向他微笑——她現在并非是看著阿波羅尼婭，而是看著阿波羅尼婭身后的一個“越肩視角”，好像在看她背后的攝像頭的位置，那商洛看了個對眼。
這名106歲的老者有著超乎于常人的銳利目光，她對靈感的敏銳可以和許多靈修媲美——至少比正在商洛面前晃來晃去的小韓要厲害很多。因為韓行知根本就看不出來阿波羅尼婭在說話。
似乎也比滟秋要厲害一些。滟秋是知道阿波羅尼婭在說話的，但是她聽不清，也不知道具體的位置。
而這位索菲亞奶奶，她能夠看到的東西遠勝于他人。她也完全和“愚笨”兩個字搭不上邊，因為她好像非常擅長對付阿波羅尼婭。先前在售票處那里糾結的時候，她直接一把就把阿波羅尼婭抱了進來，把兩邊的嘴都給堵上了。
啊商洛明白了，難道一般認為，擁有靈覺的人會看上去很笨？
“就是這樣。”阿波羅尼婭答道，“皮緹亞先知因為看到了太多的東西，有時候會疏于解釋眼前的事，所以有時候會看起來很笨。不少人一輩子都走不出這種狀態。不過隨著年齡漸長，許多人就能夠調整好靈覺與現實之間的關系——然后他們就能夠妥當地處理這一切了。”
能做到的人多嗎？
“不多，而且就算能夠做到也沒有必要表現出來。畢竟如果旁人對你有‘很笨’的預期，那你正好可以利用他們的疏忽來達成你自己的目的，根本就沒必要強調。不過從統計學上來說，歷代皮緹亞中的絕大多數，確實是沒有辦法與其他人進行有效地溝通。”
那你呢？
“我？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因為我是反過來吧。住在這球里可不好受，小時候陪我聊天的人我可都記著呢。維多利亞時常來，法厄同經常來，索菲亞奶奶每天都在。”
索菲亞沖著商洛的方向笑了笑。
“母親，您在笑什么？”克羅伊蘇斯詫異道，“我們不是在討論劇本的事情嗎？您又分神了？”
“是嗎？你剛才在討論什么？”
“女孩子之間的事，你問那么多做什么？”
“可我好像注意到，你們好像在對空氣說話？”
啊，他好像是能注意到一點點的？我可以把他提升到小韓的級別了。
“空氣好像又說話了？”克羅伊蘇斯覺得愈發地詫異，但他依舊無法察覺到自己無法閱讀的世界，“總之，阿波羅尼婭大人，您竟然是為了這么小的事情過來的？”
“沒錯，我就是來看看片場。”
“哦這實在是”克羅伊蘇斯沉默了一會，“我們一定全力配合。”
“希望你說的話是認真的。”
“一定，一定是認真的。”他的臉上有難以抑制的喜悅，眉毛揚了起來——
商洛看出來了，他似乎非常不希望被阿波羅尼婭干涉神諭所的事。如果阿波羅尼婭是來對具體事務進行指導，恐怕會激起他非常激烈的反抗。但聽說阿波羅尼婭來這里只是辦一些小事——那倒是還好，非常好。這說明，阿波羅尼婭不會回來干涉神諭所。
他到底在想什么.羅馬帝國都要滅亡了，他抱著神諭所有什么用？
“你換個角度想——他本來也沒幾年活頭了，今明兩年都必須要進入賽伯勒尼亞，要不然就只能去藏骨集團的冰柜里面待著。他多握著一兩年，就能多把握一兩年的神諭所，這是人之常情。更何況，他這個人辦事其實相當得力，先前我們借調資源的事都是他在一手操辦嗎，他沒說什么。”
克羅伊蘇斯確實貪戀神諭所的大權。不過能夠坐到這個位子，他自然也不是什么蠢貨，他是聰明人中的聰明。
那他為什么總是露出奇怪的表情？總是揚眉毛？
“老年癡呆，失了智。”
“是的，克羅伊蘇斯有失智和腦萎縮的癥狀，畢竟他的年紀實在是太大了——他畢竟沒有靈覺的來滋養，他的大腦到了這八十多歲的年紀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所以有時候有些‘繃不住’，面部表情的管理不太合適，他會把自己內心的想法展現出來。”
等下，他不會在椅子上.
“不會。”索菲亞奶奶開口道，“已經穿過尿布了。”
好吧.請帶去我的祝愿，祝他安康。
羅馬人畢竟只是凡人，就算是掌握了超凡力量的魔法師，他們在體質上依舊是凡人。他們的預期壽命就是七八十歲，而克羅伊蘇斯已經逼近這個上限了。只是在祭司團中，他依舊是最好的人選，所以只要他自己不開口換人，他也不會被換掉。
剩下的，就是片場的事了——在這里拍攝影片，至少還是要把他們要拍攝的內容同場地的管理者說清楚的。
雖然這種事情通常不是克羅伊蘇斯這樣的大人物來管理，但考慮到他的基本職能是個“廟祝”，廟里的事情找他來談談總是好的。
這種事商洛其實知道——拍五莊觀那段的時候，西游記也得和人家廟里把事情說清楚。
因為這和文閣老先前提到的問題一樣：有這個飛天魔頭，那朝廷去哪里了
這里也是如此，飛天魔鬼在神諭所作祟，神諭所是里的人都是死人嗎？
“嗯”克羅伊蘇斯首先看了劇本，“這個劇本似乎有一些問題。在開頭第一鏡，神諭所內有殺人案，死者死得沒有任何痕跡，就像突然暴亡一樣。后來通過種種途徑，從震旦請來了王靈官查案，最后得出了兇手是用死咒殺人的結論——這結論為什么神諭所自己不能做出？這不會顯得神諭所很弱？”
“這個要說了就劇透了。你要聽？”阿波羅尼婭問。
“是的.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要知道為什么神諭所在這個過程中失能了。因為這個電影拍出來，所有人都要看。如果神諭所在這里展現的形象非常軟弱，似乎對神諭所不利。阿波羅尼婭大人是神諭所的支柱，您顯然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那么，我就給你劇透一下？其實飛天夜叉是神諭所的祭司團的人。”
“好！”克羅伊蘇斯立刻拍板，“就這樣，挺好。我很喜歡。”
為什么？商洛詫異道，我還以為這才是需要討論的地方呢。為什么讓他們當受害者不行，當大反派就可以？
阿波羅尼婭搖了搖頭：“因為這群人好面子。自己的地盤被人來去自如，這很沒面子。如果自己能夠當反派，而且法力高強，他們是非常愿意的。羅馬總的來說是個實力至上的地方，神諭所、元老院、繆斯宮，都是在利用自身的實力爭奪對帝國的領導權。近年來神諭所的地位愈發的邊緣化了，這其實是個彰顯神諭所之強大的好機會。”
只要能夠顯得更強，當反派也可以——甚至，當反派還更好些。因為反派的魅力來源于強度，這么強大的反派往往都相當有魅力。因為當實力足夠強的時候，說什么都會變得有道理。
就像西游記里面拍攝“五莊觀”那段的時候，鎮元子是不是傷了師徒四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法力高強。
不過和“五莊觀”那段相比，鎮元子至少是個正面角色，而飛天夜叉是個純純的大魔頭。
神諭所連這個都不挑，實在是被豬油蒙了心了——不過在羅馬，這招也確實有用。
“我能不能再問問，飛天夜叉到底是誰？”
“哦”阿波羅尼婭想了想，“這是能說的嗎？你真的要聽？”
“聽，我當然聽。”
“那么一定要說的話——飛天夜叉其實是一尊古老的神明：塔拉尼斯的化身。”
塔拉尼斯，凱爾特人的天神與雷神，凱爾特神系的主神。他是整個羅馬體系之外最為強大的神靈之一，是愛爾蘭（艾林）所信奉的尊主。而飛天夜叉，被設定為塔拉尼斯的人間化身，是凱爾特薩滿的意識集合體。古代薩滿預見到未來的灰暗，于是他們合力把塔拉尼斯的神力送到了未來。飛天魔頭實則是眾魂之所在，他來到這里便是為了復仇。
他化為嬰孩被神諭所撿到，他學習魔法就是為了摧毀魔法。憑借著強大的天賦，他逐步登上了神諭所的權力之路。但在他前進的道路上有不少人阻礙了他，他就利用艾林的陰影殺掉了這些人。
“原來如此。”克羅伊蘇斯點了點頭，“那確實是強大的角色。但我想問的是，最后的結局呢？”
“結局就是，他的身份被揭曉，他開始和羅馬進行決戰——然而，他已經是半個羅馬人了。他在羅馬生活過，他雖然天生具有強大的力量，但他的生活最終與羅馬人別無二致。他最后與羅馬決裂，也是因為發現自己依靠正常途徑不可能再晉升，只能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他在羅馬之外拉攏起了一支龐大的反抗力量，他手下的諸多強者開始對羅馬宣戰。但是在最后的決戰中，他靈魂中身為羅馬人的一部分讓他遲疑了——他最終被王靈官殺死。他死后，為了鎮壓他的惡意，他的尸體被分為金銀鐵三個棺槨。”
其中，飛天夜叉的金棺收殮他的尸體，金館作為最高機密保存在隱秘的地方。銀棺葬入他的兵器，銀棺在一處地脈匯聚之地，但依舊保密。鐵館作為紀念擺在外面，紀念羅馬對他的認可。
“我明白了.”克羅伊蘇斯看出了這個故事的來源，“這故事原型，其實是匈人之王阿提拉？”
“嗯，就是這樣。”阿波羅尼婭回道，“我們認為在羅馬滅亡的這段時日里重播一些過去的日子，是比較應景的。而且，這么一個基于歷史原型所塑造的反派也更有動力。特別是，他和阿提拉一樣都具有羅馬性，這是他們最相像的地方——當然我們知道阿提拉身上可沒有什么因為羅馬性而產生的糾結，他就是個純粹的入侵者。所以這里是一種政治宣傳：強大的古代神明被羅馬的文明所蟄伏，最終死在了強者的手下，死前他也與自己的羅馬性和解了。我們管這叫包餃子。”
“包餃子好啊，包餃子好。”克羅伊蘇斯點頭道，“我很喜歡這個劇情的設置，這讓我的情緒得到了安放，還體現了文明世界的偉大。電影本就是宣傳手段，它就得這么拍。”
“所以，你同意了？”
“不不不，本來就沒有不同意的道理，我們本就會無條件地服從您的命令。”
“嘴上說得好聽，其實如果不把劇本給你讀一遍，你不會配合我們的。”
“是是是，您說得對。但是我對這個劇本有一點點不成熟的意見，不知道能不能提一下。”
“嗯？什么意見？”
“就是，這個祭司的身份能不能明確一下？神諭所內部的祭司有很多官職，有終身祭司也有非終身的。他作為被撿來的外邦人照理說是有個晉升門檻的，除非他被羅馬人領養。所以我覺得，劇本里面應該添加一個養父的角色，你們看如何？如果各位愿意加入，神諭所愿意贊助拍攝預算的5哦不，15！如果能夠使用我們推薦的演員，投資20都可以。不知道阿波羅尼婭大人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