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我捋一捋.”商洛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事,“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些車隊實質上是羅馬人的種群?”
“說是種群還真是還真是莫名的精辟。所謂面包和馬戲,面包是面包。馬戲,就是賽車了。正宗羅馬人見面之前都是要先問車隊的。”
商洛回頭向法厄同問:“你支持哪個隊?”
“我不是正宗羅馬人還真是對不起了!我不看這些車隊,因為你忘了嗎?我不能待在屋檐下面!我不能在城里面待太久的。”
“原來你是野人來的.”
“就和野人沒有什么區別。做半神就是這么辛苦,就是在像頭鹿一樣在荒郊野外辦這事辦那事,一點都閑不下來,忙得要死,還享受不了什么。除了有葡萄汁以外,什么都沒有。”
“那你呢?”商洛問維多利亞,“你支持哪個隊?”
“我?我支持不了啊.我支持了之后是要打起來的。但你一定要問我支持哪個,我其實支持綠黨。”
“所以這四個隊,到底是怎么分的?”
“那么,我先問你——聽到綠黨,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環保?”
“嗯其實沾邊了。羅馬一般認為紅色、白色、藍色,都是正色。但綠色不是正色,綠色象征著的是高貴之愛——誠懇、忠誠、典雅、慷慨、勇氣,象征著那些超脫于凡俗的正面情感。我就是綠隊的支持者,綠隊的標志是一棵綠色的智慧樹。”
順便一提,卡里古拉和尼祿,還有許多閃耀群星都支持綠隊。
卡里古拉,公認的暴君。他面容英俊——根據商洛的印象,他長得很像某位維斯特洛的喬佛里大帝。卡里古拉在執政前期距離賢君只差半步,但他執政的后期可以拍出來一部《羅馬帝國艷情史》。
尼祿,全名尼祿·克勞狄烏斯·愷撒·杜路蘇斯·日爾曼尼庫斯,另一位公認的暴君。雖然名字里有日爾曼尼庫斯,但他本人在日耳曼沒有一點軍功。因為并非靠軍功上位,而羅馬皇帝本質上又和軍事統帥離不開關系,他的正統性堪憂,導致他對希臘文化取其糟粕,把斯巴達一類的質樸作風棄之不顧,去學玻俄提亞這樣奢靡的城邦在羅馬城內大開希臘式酒會。
尼祿其實應該做過一些好事,而且根據公開資料記載,尼祿似乎和那場幾乎燒毀羅馬的大火并無直接關系。但因為某些原因,他被世人看作了為了修建宮室而故意縱火的瘋子。元老院對尼祿處以了終極懲罰——大記憶消散術,又名除憶詛咒。有關尼祿的所有正面記載都被刪除,他整個人的形象都被當作反面典型刻了下來。
“???”維多利亞愣了一下,“尼祿什么的且不說,我很像卡里古拉?”
“喂喂喂!”維多利亞生氣了,“你能不能不要拆我的臺?我和他們一樣喜歡綠隊,難道就代表我和尼祿一樣嗎?”
一模一樣啊。尼祿在焚毀羅馬城,你不也是在親手拆羅馬。
“啊”維多利亞被這一句話暴擊了,“難道.難道我在史料中留下的形象,終究只能和尼祿相比嗎?!可是我覺得尼祿沒有拆羅馬啊。”
對啊,你也沒有拆。但是后世看你的形象,多半就是在拆羅馬吧。所以要不試試卡里古拉?
“我對卡里古拉式的享樂沒有什么興趣.要說的話,我更接近尼祿,我比較想要贊助一下奧運會。”
你看,你還是和尼祿差不多吧?
“我是希臘人啊!尼祿搞希臘主義是在挖元老院墻角。我是貨真價實的希臘人,我搞希臘主義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我確實向往那些‘高貴之愛’啊。”
不過商洛我和你說一下,他支持的綠隊現在已經衰落了。因為綠隊的主要支持者其實是平民,比較傾向于大眾。然而近年來大眾的選擇太多了,贊助商也被分走了。所以相望這個‘高貴之愛’的綠樹的團體,在近年來還是比較稀有的。
“那其他的車隊代表什么?”
其實有六個車隊。綠樹以外,還有代表騎士階層和紫風車隊,代表元老院和市民傳統的藍房子隊,代表商會的黃煙囪隊。當然,這些隊伍和幾年來最火的還是紅白兩個隊伍。
“這兩個隊是代表什么的”
紅色閃電隊和白色燈泡隊,這兩個是羅馬現在的主流隊伍。紅色閃電代表帝國的支持——以帝國和軍團為榮。白色燈泡隊是學界所支持的隊伍,因為羅馬正在急劇魔法化,所以亞歷山大所支持的白隊也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我明白了。”商洛摸著頭,“所以你們這其實是利益團體是吧?”
是非常有歷史的利益團體。實際上每個車隊自己都是個巨大的經濟實體,從車手、教練,一直到后勤,都有自己的選拔體系。每個車隊手下都擁有大量的實體產業,也接受來自外部的贊助。羅馬人會花大量的時間在自己所支持的車隊上,車隊也會幫助那些高級贊助人打響名氣,并且在支持者之間搭起溝通的橋梁。比如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可以因為認識同一個車手而走到一起。
“所以這個還真是還真是得謹慎對待。”
商洛看出來了——這其實是某種,社團和朋黨混合而成的產物。體育比賽只是它的外在,其實它和東廂西廂非常像。
而且和東廂西廂比起來,東廂西廂其實并沒有個實際存在的活動為它提供支持,也并不怎么延伸到大眾之中。
而羅馬的紅黨和白黨直接扎根在所有“正宗”羅馬公民的生活中,一直延伸到最上層,而且它確實有一個足以調動所有支持者來一同參與的活動——一起來參加車賽。
“維多利亞,我現在可以肯定。這些社群不會隨著進入賽伯勒尼亞而解體,反而會‘發揚光大’。因為現在沒有物質上的追求了,所有人都可以在精神領域開始大亂斗。當生活本身變成理念上的左右互搏的時候——維多利亞小姐,我建議一定要保持比賽。因為比賽的時候,尚且就可以就賽論賽。如果不比賽,那么這些人組織起來去做什么事就不好說了。”
大明在開國的時候曾經嚴打蹴鞠——誰去踢球就打斷誰的腿。因為從宋朝開始,相撲也好、蹴鞠也好,這些體育活動很容易就會引發群體性事件,因為一大群成年男性會因為看球或者看相撲的機會聚在一起。在一個球的得失之間,就有可能爆發一場規模浩大的肉搏戰。
但是轉念一想,因為看球而肉搏,總比在街上游手好閑的要好。
“古希臘人就是這么想的。”維多利亞答道,“古希臘舉辦奧運會,本質上就是以城邦為單位對整個世界的矛盾沖突進行一次泄壓。而且我認為比起泄壓,讓大家偶爾鬧一鬧也沒什么不好——有時候,我們之間如果想要建立起一個整體,那么需要的不只是協作,還有沖突。因為最大的問題并非敵視彼此,而是漠視彼此。”
我的維多利亞小姐,你這樣很危險,我覺得尼祿也是這么想的。
“我覺得尼祿就不是壞人嘛。他一定是因為什么原因才被元老院處以極刑的。”
“我倒是知道一點。”商洛開口道,“如果你不知道具體原因的話——可能是因為現行史料沒有強調這一點,但其實是有記錄的。尼祿和元老院鬧翻,其實是因為希臘自治事件。”
啊?有這種事嗎?我查查看.還真是誒,就是這個原因了!
“什么希臘自治?”維多利亞問。
“簡單來說就是——當時希臘是元老院行省。尼祿不好直接把希臘從元老院手里搶過來,于是宣布希臘成為自治行省。希臘擁有了名義上的自治權,但實際上變成了皇帝行省。”
元老院行省和皇帝行省是羅馬由來已久的制度。雖然聽起來皇帝行省更像是“直隸”,但其實元老院行省才更像是直隸,是羅馬的基本盤所在。皇帝行省更像是軍區,是為了便于羅馬皇帝在邊境調兵才設立的。
雖然初衷是這樣,但二者之間的區分很快就變成了皇帝和元老院之間內斗的平臺。于是乎,處于中間狀態的希臘,就成了尼祿的一招妙手——當然,因為這招太妙了,導致把元老院惹毛,就是另一回事了。
“啊”維多利亞想了想,“你這么一提我就想起來了。其實我是知道的,但我知道得太多了,當時沒想起來這件事的歷史意義。現在你把這件事連起來,我就看懂了。”
“所以呢,維多利亞小姐,你還是要學一學尼祿?”
“你這么一說,我就更崇拜尼祿了。我認為尼祿保障了大多數人的利益,他可以讓羅馬帝國走向真正的繁榮。只是因為他做得太多,所以才被元老院攻訐。一定是這樣的。”維多利亞對尼祿的仁德深信不疑,她覺得這肯定都是元老院的錯。
商洛.你不要順著她.我看她是把對抗元老院的目標全都掛到尼祿身上了。她還在叛逆期,所以喜歡別人不喜歡的東西。
“咳不過維多利亞,我認為你的思路是正確的。偶爾較量一下,這樣還能增進一下感情。而且進入賽伯勒尼亞之后——”
按照商洛先前的規劃,當萬神殿里重新像超級市場一樣塞滿了可以消耗時間的“生活方式”之后,那下一場戰爭恐怕馬上就要開始了。
商洛不介意讓大明的各位一起來玩一玩,因為本來就預定要讓雙方共享一個虛擬世界。
如果羅馬這邊分成這些個隊伍來一起玩的話,那么大明這邊倒是也可以加入這個玩法。
“誒,商洛,你要讓大明這也來新創立隊伍嗎?”
“不不不。”商洛搖了搖頭,“這才是最重要的——大明的用戶來了之后,不應當新創立隊伍,而是應該加入原來就有的隊伍,加入這些紅閃電、白燈泡之類。因為,這里是羅馬人的地盤,我們是異鄉來的客人。我們應該把這些隊伍的存在當作一種‘背景設定’,把羅馬人當作NPC,把這些隊伍當作預設的NPC勢力,然后加入進去否則的話,很容易就會把線下的問題拿到線上去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這個世界對NPC的羅馬人來說可以自由定義,因為這里是本地人。但對于外地人來說,自由度不能太高是吧?
“沒錯。因為如果自由度太高,那我們就沒有辦法控制這個世界的大致走向了——有時候也會失去游玩的樂趣。因為游戲設計的關鍵有時候不止在于自由度,還在于規則。因為完全的自由度只會讓人無所適從,這世上的所有游戲都是在規則框架內探索可能性。要不然的話,為什么要玩跳房子呢?直接走過去不是更快?為什么要踢球呢?大家直接開始頒獎不好嗎?相撲的時候直接掏刀子攮過去,這不是最快嗎?有時候規則本身才是樂趣的來源。因為規則可以讓你不用想那么多,可以讓你在快速地在預設的游玩路徑下找到自己的舒適區。”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雖然開放世界沙盒游戲最為接近現實,但關卡玩法也別有一番風味,你是這個意思吧?
“我更喜歡介于二者之間的箱庭玩法——一個精心設計的,有自由度的世界。所以加入羅馬這些隊伍,可以。自建隊伍然后在線上大亂斗,這個不可以。大家來這里游玩,就扮演一下羅馬人好了。有了這一層模擬框架,就可以把許多社會問題隔離在虛擬和現實的兩側。我確實是想要促進交流的,但這兩邊真的不能融合在一起。否則線下線上的矛盾合并起來,我們的天庭恐怕就要永無寧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