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系統，是羅馬帝國的最新技術。本質上，是一種基于模因傳導的空間轉移手段——因為電話是用來通話的道具，電話可以傳遞模因。那么只要想辦法在這過程中使得人可以變成模因，又變回來，這個技術就能得以實現。
技術的難點就在后半段。從物質到能量的轉換就已經讓人頭疼了，但模因并不是能量，它是信息。從物質到信息的轉換，就是這技術要突破的地方。
這本來是不可能實現的。但整個世界的能量水平出現了上升的趨勢，打薄了塵世與靈界之間的壁障，讓隨時隨地突入靈界成為了可能——這就是技術中的關鍵。
讓人類直接變成信息是不可能的，過幾百年都未必能有這種技術。畢竟，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但靈界則不同，靈界雖然也由信息構成，但它并非空無一物。它名字叫“界”，它也有上下地方，也有古往今來。
雖然人不可能直接變成模因，但人可以進入到靈界中去。只要靈界存在，人自然也可以存在于靈界。而只要靈界本身不崩潰，存在于其中的人也可以安然無恙。
實際上，賽伯勒尼亞現在就正處在這個區域——當然，羅馬人不只是在靈界修建了一座城市而已，他們還有更多的措施來確保賽伯勒尼亞即使是遭遇天災也能夠存活下來。
而現在，在塵世之中，隨著魔法的升騰，羅馬人的許多原先只能在實驗室或者在超凡者之中使用的技術，也能隨之一起付諸實踐。
在新安條克爆炸的時候，羅馬的有關實踐一度中斷了，包括維多利亞在內的許多人都認為這是羅馬技術走向滅亡的開始。
但爆炸帶來的余波讓世界產生變化，反倒讓羅馬的技術開始瘋漲。如同某只傳奇的果蠅一般，精神抖擻的羅馬確實是打算留下什么了。
通過電話來傳送的技術讓商洛體驗良好——相當之好。
回想第一次他進行燃素潛行的時候，整個過程非常之痛苦。需要穿戴全套潛行服，服用藥劑，并且體驗過刺骨的虛無與寒冷之后才能跨越虛空來到賽伯勒尼亞。
而剛剛，他只要撥打電話，然后
叮鈴鈴。
鈴聲結束后，周圍空間被壓縮成一個點，又重新擴散開來——電話亭周遭的環境變成了內米湖的阿基里亞鎮。卡琳家的紅色磚墻就在視線可及之處，而卡琳.
“啊”捧著紙袋的卡琳正好站在電話亭門口，和商洛、法厄同兩人看了個對眼。
氣氛有些尷尬，但卡琳還是上前幫他們打開了電梯的門。
“歡迎.歡迎。你們倆來我家有什么事嗎？”
回過神來，商洛已經吃撐了。
每次到凱索鎮長家里，都是一頓羅馬式的胡吃海塞。卡琳出門正好是去采購食材的，把商洛領到她家之后她便又出去了一次。
這次只有兩個人，但凱索鎮長絲毫沒有降低餐食的配置，還是保持了和上次一樣的一整桌菜。
“來來，商洛，嘗嘗這個。”他親自切了一塊燒鹿肉，“這是我前兩天打來又掛起來的鹿肉。你嘗嘗，感覺如何？”
“味道.味道確實不錯啊，怎么做的？”
這鹿肉燉得非常松軟，這是商洛沒吃過的。因為鹿肉是典型的低脂肉，脂肪不只比豬肉更少，甚至比牛肉更少。鹿肉中很少有肌間脂，如果處理方法不當的話那吃起來很容易變成味同嚼蠟的樣子，又干又柴。
為了保證肉質的細嫩，一般有兩種方式。
第一種商洛吃過，就是爆炒、火炙之類的快速烹飪，用猛火減少烹飪時間。這樣做出來的鹿肉可以做到相當細嫩的地步，
但羅馬人并不喜歡直接火烤，羅馬人喜歡吃水煮的，而且會燉煮
第二種，就是面前這種了。
商洛不知道是怎么的，但這巨大一塊的鹿肉，在從里到外都燉透了的情況下竟然能夠和羊肉一樣細膩，而且入口即化。鹿肉特有的風味也得以保存。這確實是個奇妙的口感。
“這是怎么做的？”
“熟成。這是熟成之后的鹿肉，熟成21天了。具體來說的話，這鹿肉已經被自身的酶分解過了一遍，所以肉質變得更加軟糯，也更適合燉煮的烹飪需求。不過熟成的損耗還是挺大的。”
凱索鎮長用的是干式熟成，也就是把肉掛在溫度和濕度適宜的地方，使其進行可控的發酵。在發酵的過程中，利用肉類自身的酶讓肉的肉質發生變化，繼而產生比鮮肉更獨特的口感和更濃郁的風味。
不過熟成是有損耗的。只要掛在那里，可想而知，肉為不斷的變干，外層干掉的肉上可能還會積累一些不可食用的物質，使用的時候必須切掉才能吃。
這就是熟成時的損耗。一般而言，肉越是方正，體型越大，熟成的損耗就越是可控。
比如，如果一塊肉有沒切開的一整塊面包那么大，那么經過恰當的熟成之后，損耗可能只有面包皮的區域，內部會剩下一大塊滋味美妙的好肉。
但如果一塊肉只有拳頭大，損耗的區域可能還是有面包皮那么厚，那之后省下來能吃的部分也就只能包幾個粽子了，還不能給太多肉。
鹿肉就屬于后者。
鹿肉的體型往往很小，肉塊的體積也并不那么均勻，形狀也會相當復雜——這會讓肉在熟成的過程中產生過多的不可食用的部分，一整頭鹿都剩不下幾口能吃的肉。
但今日，完全不同。
這鹿肉的體型相當巨大，竟然和一整塊豬肉差不多。熟成之后的肉塊足以拿來做成燉肉，燉出來擺在鍋子里也是巨大的一塊。這肉大得有些不方便食用，所以凱索鎮長親自下手，給商洛、法厄同，還有他自己的女兒都分了一大塊。
這是連法厄同都會贊嘆的好肉。碰到真正的好肉的時候，幾個人一句話都沒說，直接默默地把肉吃了。
“好吃嗎？”
商洛連連點頭：“好吃。”
“我父親前段時間還說這個驚喜呢，他打算拿來招待重要的客人。我還不知道是什么，今天在這里看到——這可真是一塊好鹿肉啊。”
“商洛，臨走的時候要不要帶上些？我給你包上？”
“誒呀，這怎么好意思。”
“這怎么不好意思呢？來來，我帶你去看看。你是你要鹿腿還是腰肉之類，你自己選。能帶多少帶多少，帶回去和大家一起吃吧。這么大一頭好吃的鹿，在世界上哪個地方都很稀罕呢。”
商洛和凱索鎮長一起起身，去了他家的地窖。
地窖內，通風和光照都得到了控制的地方，商洛看到了那頭鹿。
那頭鹿，大得像一頭牛，鹿角更是大得像是龍角。更重要的是，那頭鹿的皮毛，是白色的。白色的鹿頭鑲嵌在墻上制成了標本，那鹿頭看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這.這.”
“怎么了？”凱索鎮長愕然道，“這鹿有什么不對勁？”
“法厄同！你快來看看！你快來！”
“怎么了？怎么了？”法厄同急忙走下來。她第一眼沒看出來這頭鹿，但第二眼看出來了：
“我的太陽神啊！這是這是狄安娜的牝鹿啊！！！！這是月神的化身！”
白鹿，荒野中的王者，內米湖圣林真正的主人，月神的化身與仆從，金枝儀式的見證者與保管者。
或者，如那位狐貍先生所說——一位房東。
商洛記得，當初正是這只白鹿在內米湖的圣林中指引了他們，幫他們找到了通往“BOSS房”的路徑，并且向他們詮釋了儀式本身的價值。她希望商洛能夠做出與前代的冒險者們不同的事，真正讓這個儀式完成，讓近乎于瘋癲的森林王安息下去。
商洛全都做到了，于是狄安娜的牝鹿也在儀式的緊要關頭向他贈出了關鍵的道具：月神的儀式刀，也就是他后面經常用來削水果的剝皮獵刀。
這么一只鹿，它死了。
它死了就死了，但還死得很好吃。
“我的天吶.”商洛扶著墻，“怎么會變成這樣。”
“商洛.你們認識這只鹿？這是你們養的？”
“不是.它是我們的合作伙伴。我先前和你說過，我們這次到內米湖是來查案的，我們正準備進入圣林后就找到它來帶路，幫我們找到那只狐貍位置。沒想到”
沒想到它竟然變成了這么好吃的樣子。
“我我是不是犯了大錯？”
“等下。”商洛問道，“所以，凱索叔叔，這個鹿是從哪來的？難道是你自己狩獵的？”
“沒有沒有。這是和我們家熟悉獵戶送來的。”
身為騎士，有管理山林的職責。不是所有人都能隨意進入森林捕獵，只有卡琳一家允許的獵人才能進入林中捕獵。
圣林并非禁地，整個區域其實都是景區，就算把這里劃定為圣地也不會人遵守。
所以相對的，圣林區域是按照獵區來管理的——這是一種折中的做法。
因為只有狩獵區，才能夠用槍口嚇住絕大部分正常的游客。圣林外部掛滿了警告符號，稍微對自己的性命能夠上點心的人都不可能隨意闖入。至于真的不怕死的，那也就沒有辦法了。這里本來就人多，而這世上從來就不缺少不聽勸告的人。對于這種，凱索鎮長也只能尊重他們的命運和選擇。
第二原因更加重要，也更加關鍵——在圣林中狩獵，其實是狄安娜所喜的。因為狄安娜本就是獵神，狩獵本身就是在供奉狄安娜。
這種安排是古來就有的慣例，并且凱索鎮長自己創立，他只是對這種慣例進行了延續。
結果事情就發生了。
狄安娜的牝鹿在自己的主管的獵場里，被獵人射殺。
“所以，這主何吉兇啊？”商洛憋了半天才憋出來這一句。
你要是問吉兇的話，鹿死了在哪里都是大兇。在東邊象征著天下大亂，群雄逐鹿。在這里，象征著王權的碎裂——看起來，兩邊在這里達成了共識。
商洛摁著額頭：“所以說，不管如何，我們的都可以這是一種預兆——這可能是狄安娜自己的選擇，也可能是意外。當然，也有可能是針對這只白鹿的，有組織的襲擊。”
有組織的襲擊？
“我覺得，可能是我們的那位老朋友——那位狐貍先生干的。”
商洛望向了掛在墻上的鹿頭。那鹿死不瞑目，因為做成標本的時候眼睛已經被取下來了，現鑲嵌在眼睛里的是一個替代品。
然而即使是這樣，商洛還是能夠從鹿頭中感受到了身為獵物的，磅礴怨念。
所有人都在這里了，就連負責烹飪鹿肉的卡琳的母親也來了。
“所以，我們怎么辦？”法厄同問，“這是出了大事吧？”
“沒辦法。來都來了，我們就多打包一點回去吧。”
事已至此，還是吃了吧。
“哈？這還能吃？”
“反正都吃了，再吃點也沒事——這不是關鍵，關鍵的地方：反正都獵殺了，我們不能浪費獵物。否則對狄安娜來說，恐怕是更加不敬的行為。所以，我們就吃了它吧。”
這肉確實挺好吃的。另外，這半神的肉也是大補。
商洛打算把肉打包回去之后，把這些都當做禮物送出去。反正既然都熟了，那不如多送給幾個人，讓大家都嘗嘗半神的口感是有多么好。
“也只能這樣了。”
“以及.這只鹿，確實為我們指出一個線索。”他抬起頭，“凱索先生，你能聯系上捕捉這頭鹿的獵戶嗎？”
“當然可以，我可以隨時把他叫來。”
“很好。如果他是受到了雇傭或者暗示才做出這些事，那么他就是破案的關鍵性證據。那狐貍先生，多半沒有走遠。他多半就在這里了！”
“嗯”
“以及.”商洛望向了墻上的鹿頭，“讓我們緬懷狄安娜的牝鹿。它是真正的半神，連肉的口感也是半神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