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那就不關鄭世杰什么事了。
“喂,阿杰啊。”敖藏走了之后,朱先烯直接打通了電話,“我們已經決定好了,就把蘭芳置換給龍宮。”
“哦,是這樣誒?誒誒誒誒?!!!!你說什么?我說你怎么把我給賣了!”
*啪的一聲*
朱先烯直接掛斷了電話。
“好了,等他明天來找我就行。我看,他多半今晚就會到。”
“師兄你這么整他沒問題嗎?”
“就是得偶爾整他一下他才會安心。我要是一天到晚不整他,桀桀桀,他就要不安了。”
我懂了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情趣,我們還是不要干涉比較好。
“話說回來,商洛,你覺得敖藏這個方案怎么樣?”
敖藏這次提出的方案相當特殊,但也符合商洛先前的計劃。
在天庭漸漸離開這個世界后,這個世界不會交還給凡人——從來就不會交還。畢竟要是費那么工夫還把這個還給其他人,那不白忙活了。
天庭不止不會把世界交給凡人,還會摧毀所有的凡人國家,另外分封超凡的政治實體。所以這些政治實體不管其組成如何,一定要有完全壓制住凡人的能力。
目前已經進入這個名單的候選者,有龍宮、夜勤局、自動機,以及進入觀察列表的精靈、狼人等等。
與羅馬無聲無息地離開不同,大明的飛升將會徹底重塑這個世界的一切。這之后,所有的宗教、文化、種族分歧都將變得不再重要,因為朝廷不再和他們直接打交道了,而是換成了這個超凡的諸侯國。
在這些諸侯國中,最為強大的龍宮是朱先烯本人的封臣,而夜勤局是商洛一手建立的。
自動機的情況比較特殊。自動機是一個集體意識,這個集體意識確實會對商洛進行效忠,但他們除了忠誠以外的所有事都很可疑。
至于精靈和狼人之類,他們尚且未進入這個體系。目前的夜勤局是在討伐精靈的過程中獎勵起來的,這之后完全讓精靈國家不存在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目前所見到的精靈國家都與人類為敵,以人類為食。天人也是人類的一種,天人種和賽博種都是。大明和新羅馬固然已經超越了凡人,但凡人不應當被當作獵物來對待。
這就為接下來的行動劃定了兩條邊界——往上,所有的凡人都應當被超凡者徹底壓制,抹除他們之間依靠宗教、文化、種族進行抱團的可能性。但是往下來說,所有的人類個體都應當在這個體系下得到尊重,以及繁榮。
實際上,這個過程在正常歷史進程中,本來應該由現代化來完成。
這確實是現代化的職能。現代化是一種演化,它和自然界的演化一樣未必是一件好事,但它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的——它可以把所有人的文化都清洗成大同小異的現代人,讓城市生活來指導人類的新生活,而不是舊的風俗。
只有真正強大而根深蒂固的文化,那些古代就已經為城市化、以及各種形態做好準備的文化,才能在現代化的大清洗下保持自己的特質。
而在此之外,其他所有人的文化在現代化的過程中都免不了一刀脖子以下的截肢。
而商洛和朱先烯現在要引入的,是比現代化還要更加有效的方法:
如何徹底抹消人類之間的區別呢?當然是找一群超人來統治人類。
“但是話說回來,商洛,我們找來的這些人是不是都不太像人?”
“似乎.似乎確實是這樣。”
自動機國是一群集體意識的硅基生命體,依靠永動機來運行。
龍宮的自我定義就不是人,但他們效忠于人,并且接受人變化為龍的過程。
這里頭只有夜勤局看起來像個人,但其實是最不做人的,因為夜勤局的統治者是一群死人。
至于精靈和狼人,前者把人類當成食物和宿主,后者認為自己和人類完全不同的族裔,甚至其存在本身就是要與人類產生區別才能建立——
“我們這地球上,可真是越來越熱鬧了。我們還沒有進入宇宙,就搞出了這么多‘土生外星人’似的強大力量。這里頭每個,其實都有變成外星人的本事吧?”
“嗯”商洛想了想,“其實話說回來,它們其實也全都是人——至少曾經是人。他們的力量,都來源于某種異化。在異化的道路上走得越遠,他們就越是強大。”
夜勤局是死人就不用說了,其他超凡者在構成中或多或少都有人的參與,有的是血統上的人,有的是文化上的人。
比如龍宮的構成雖然很奇怪,什么都有,但龍宮的文化從人類的角度來說是完完全全可以理解的。因為人類本身就有龍宮這樣的社會形態,龍宮做的遠沒有蘭芳那么過分。
自動機也是如此,制造伏爾甘核心的質料就與人有關,其自我認同也是把人類當作一面鏡子,他們所認知自己其實是人類眼中的自己。
至于精靈和狼人,則在血統上是完完全全的人類。
我們這個世界并不大,但王八的是真的多.這小小地球上,簡直是仙之人兮列如麻。
“但他們再奇怪,其實也不如人類本身更奇怪。”
嗯說得在理。
如果要說到威脅,其實
“師兄,我覺得有一點很重要——這些在各種各樣的層面上異化之后的人類,雖然會對我們產生一些威脅。但我認為,對我們威脅最大的,始終還是凡人。”
“.”朱先烯思考了一陣,點了點頭:“凡人具有無限的潛力,因為我們就是凡人,我們現在就是凡人。我們可以做到,其他凡人也可以做到——羅馬就做到了。誰能保證不會再出一個。大明和羅馬占據了陰陽兩界,占據了實體世界和虛擬世界,我們之間已經容不下第三個后繼者了。所以,你說的對,我們固然不能完全遏制住這些超凡國家所造成的危險。但這些危險,和凡人的危險相比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如果危險無論如何都無法避免,那么再考慮“完美地消除危險”就是白費功夫,這種時候應該考慮的是“如何減小威脅”。這也是一種統治的藝術。
夜勤局也好,龍宮也好,這些異化之后的人類固然獲得了更加強大的力量,但他們也隨之失去了人類本該有的無限可能。而凡人沒有異化,它們是有這種可能性的。和他們相比,凡人才是更應該扼殺的目標。
“所以,這就是我們的最終選擇了吧。”朱先烯沉聲道,“我們必須壓制凡人,但不能毀滅凡人。同樣,我們要讓超凡者統治凡人,但我們不能以讓超凡者奴役凡人。我們必須在中間找到一個平衡點,以守持中道。因為如果壓制不住凡人,凡人的可能性會給我們帶來麻煩。而如果沒有凡人,難以壓制的就會變成超凡者,他們同樣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就比如自動國如果無限擴張下去,它們必然會給人類帶來很大的麻煩。但如果自動機國的范圍能夠被局限,并且規則之下運行,那么它高效的運作方式和對環境的適應力,就可以把人類帶向新的高度。
再比如夜勤局如果擴張下去,那么就會形成另一個類似于天庭的,從凡人中脫胎而出的超凡帝國,這都不是什么好事。
“感覺我們又回到老路子了啊。”朱先烯喝了口茶,“不過,這老路子才是我們的舒適區,這才是我們熟悉的世界。如果我們不走到這一步,我自己對如何治理一個新世界也是手足無措的。現在,全都回來啦,都回來了。”
新的世界,新的治理方式,但不變還是允執厥中的老手藝,常用常新。
“另外師兄,有了這些超凡國家作為中轉之后,我們對付起凡人也可以更加輕松些了——畢竟直接統治他們的,并不是我們嘛。”
“說到這里,商洛,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一招——你知道為什么,本朝天子要以虛靜治理天下嗎?”
“這就不知道了。”這屬于帝王心術,他沒學過,也不好亂說。
“所謂虛靜治天下,就是無為。而無為,就是無所不為。當沒有人知道你做了什么的時候,就沒人能挑出你錯在哪。而正因為你什么都不做,所以你可以任意裁量那些做了事的人——設立內閣就是如此。朝廷不設宰相,而是把宰相分成一群人。因為一個人的心你不好剖開,我畢竟不是什么商紂王。但如果是一群人,那就可以時常把心拿出來洗一洗、曬一曬,拾掇拾掇。”
這比商紂王剖心要管用得多。因為就算真的把物理上的心臟剖開,能看到的也只有血液而已。但把內閣分成一群人之后,內閣雖然依舊可以執行集體決策,但個體與個體之間的交流就必須通過語言、文字等等方式,而不是腦電波。也正因為這樣,內閣的行動是可以理解的,也可以監管。
“說到底,歷朝歷代的皇帝都不會什么都做——但也不會真的什么都不做。歸根到底,天子總是需要做些什么的。本朝,我們大明朝的天子其實是兼任了御史大夫,兼任了監察職能。所以皇帝的直轄部門是一些密探,這其實就是在發揮御史大夫的作用。”
丞相、太尉、御史大夫,這是秦朝所設立的三公,也是中央帝國本身的框架和底層代碼。
“那之前的呢?比如宋朝?”
“宋朝的話,你仔細看就會發現——宋朝皇帝兼任的其實是太尉。你別看宋朝其實是以文治來終結了武人亂政,還重文抑武,但實際上這是因為宋朝皇帝把自己定義為最大的武力來源。你可以看到,宋朝皇帝的手上有身為太尉的一切特征,比如通過參謀機構直接調兵,比如擁有龐大的禁軍作為直轄部隊,比如裁撤其他的藩鎮節度使。”
“那么.代價呢?”
“代價自然就是他把邊疆的節度使裁撤了之后,后世的皇帝就得自己上了,任何外敵都需要禁軍親自來對付。這和唐朝不一樣,唐朝的邊疆戰爭在勝率上遠低于宋朝,但唐朝可以在邊境打輸無數次,因為打來打去都不會損傷核心區。現在宋朝把所有的兵權收回,自己來做這個太尉,那就失去了藩鎮的屏障。這讓宋朝的每一場失敗都會被放大成決定性的大敗,這是在后世值得思考的。不過,宋朝這么做主要是因為亂世的創傷性應激綜合癥。”
“那唐朝呢?”
“唐朝?唐朝就簡單了。你看節度使怎么來的嘛——唐朝皇帝的特點就是到處派遣使職,到處繞過正規的職官體系去任命一些臨時官,這其實是掌握了人事權,這是尚書省該有的職能。所以你看唐朝沒有尚書令,因為唐朝皇帝自己就把真正的相權給做了。宋朝虛設太尉,因為宋朝皇帝自己是太尉。同樣,本朝虛設了都察院左右都御史,一般只作為榮譽頭銜——因為真正的‘御史大夫’,就是在下了。”
“話說回來.元朝是做什么的?”
“那還用說嗎,元朝皇帝兼任賊寇啊——他們把賊寇的活給干了,讓其他賊寇沒有活兒可以干。這也是一種政治傳統。不只是山賊馬匪,他們甚至把倭寇的活兒也給干了,他們和倭寇一樣發動海上的大規模侵略,這是之前只有倭寇會做的事。你看元朝隨意任用達魯花赤,其實就是像山賊馬匪一樣不講規矩地任用四梁八柱的親信。至于對漢官的態度,那不就是在收保護費嘛,就是在打劫。打劫只問數字,可不管錢是怎么來的。”
“還真是”
所以最適合明朝體制,也就是當下的習慣的,還就是讓天庭,或者說天子本人以虛靜治天下。既不行使行政權、也不使用兵權,而是使用檢察權。皇帝看著所有人,讓所有人的行動一覽無余。
“這種時候,蘭芳和鄭世杰就是要敲打一下了。”朱先烯喝了口茶,“太生了不行,太熟了也不好。所以,偶爾要敲打敲打,捉弄他一下。”
所以這果然是這兩個人之間情趣的一部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