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擊性的事實降臨在都察院的眾人面前。
第一，他們現在改名叫北極驅邪院了。第二，他們現在所有人都受封上清翎衛。第三，他們現在長生了。
三段信息，光是一段就讓他們震驚得要跳到電話線這頭來。
“文閣老，你不是在和我們開玩笑？都察院要裁員？裁員也不能裁大動脈啊！你把監察御史都裁掉，都察院除了檔案管理處就沒別的事可做了。文閣老，你可要幫我們做主！”
“老陳冷靜一下.大家都是校友。”
“是，都是校友，你大四的時候我大一，現在你當閣老我當七品官，你說這是什么個校友？”
文仲反問道：“那你身上掛了12個一等寶星，我就只有1個，這又怎么算？你的俸祿和津貼加在一起比我高多了吧？”
“那你配了防彈轎車，我連電車的月卡都沒有。”
“那不是因為你家就在地鐵口嗎！月卡你自己買啊！車你自己買！何不買車？你買不起車嗎？而且沒有車嗎？你辦案的時候開的是什么車？大馬力八缸警用跑車！”
電話頭的聲音比文仲還要高：“你家有我家四個大！”
文仲也出離地憤怒了：“我家的宅子也不是進內閣的時候拿的啊！是祖傳的！我們家祖傳的就這么大！你家祖宗不爭氣，怪我嘍？再說你家的房子比商天君家大兩倍，你要不要也和他比一比？”
“這事情，和那一邊有關？”老科道的嗅覺讓他找到了關鍵詞。
“這不廢話嗎。我也是昏了頭才把三件事都和你一起說完，我應該一件一件和你說，拍10封電報給你。”
“別別別所以文老頭，你剛才說的都是真話？”
“還能是假的不成？我看你是活膩了，連長生不老藥都不吃了。”
“等等等等.”電話那頭頓了一下，才接著問，“這事情是怎么個說法？拿狗做過實驗嗎？”
“天子都吃了，還能有假？你可能不知道，袁都督也吃了。”
袁都督這件事保密級別比較神秘。雖然監察御史的保密級別也是很高的，但大明這里的保密等級主要指的是內務保密，而非神秘保密。神秘一側的消息基本只限于口耳相傳，有熟人或者業務上有關系就能知道個七七八八，沒有的就是沒有辦法知道。
昨天恰巧是不需要監察御史在場的時候，因為朱先烯本人到了這里。整件事也沒有什么行政流程，完全是朱先烯從私人的角度讓袁都督去具有醫療條件的地方完成身后的轉移工作。這也主要是因為，他們去的地方是禁軍總醫院，這家醫院是所有超凡疾病的指定醫療單位。上次遭遇靈煞侵蝕的那位也是在這里進行治療的。
“我先問下，特95號病人怎么樣了？”
“你們也知道這件事了？”
“我自己打聽到的。聽說之前有位研究員在靈煞實驗中，天子本人都去了，最后還是沒救下來。不過聽說商天君那邊給他找了個地方暫時寄存靈魂。”
“那次其實主要是藍真人出了手，那時候商天君辦事還不像現在這么穩妥。現在，他已經比當時要出色不少了。特95號病人在首批受益者的行列之中，我們都已經安排好了。”
“嗯這事情我姑且是信的。但我聽說，袁都督的狀態不怎么好？”
“所以這次，所有人和吃之前先去做個全面體檢，來錦衣衛做。我們會一個個檢查之后，再給你們服用。這主要是為了保證你們中的所有人都可以平穩地過渡到真正的飛升到來的那一天。有了這些藥之后，除了外傷之外，內在的疾病已經奈何不了你們了。只要出門提防著別被大貨車撞死就可以。”
“文老頭你最近心情怎么這么好？”文仲竟然開始打趣了，這讓電話對面的那位大為不解。
“因為我有件大事終于辦妥了。”
“你說的是.文雁的事？你終于和他說了？”
“沒，我讓商天君和他說——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怕哪天我人沒了，我人沒了之前一定要和他說的。到了那天，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他。現在倒是無所謂了。”
文閣老過去幾十年的日子一直都過得相當壓抑。這其實主要和他個人的道德要求有關，算是個心結。這心結非常復雜，并且隨著他自己逐漸衰老，他也就顯得愈發糾結，因為攤牌的日子不遠了。就算告知給商洛并且決定讓他來轉達，也不能平抑他自己的問題。然而時間可以解決一切，現在他可以無限拖下去了。拖延總是讓人愉悅的，尤其是對他這種人來說。
“文老頭兒.你就是太糾結了。給你左手一個甜餅，右手一個咸餅，你自己能和自己打起來。”
“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就是這么執拗。反正這么些年也都過來了——國子監也就是需要我這么一個執拗的人，才能一直乘著不被傾軋。而且我也沒打算在之后的天庭里繼續沉默。我把商天君也叫到國子監來了，而且念的是你們的史學系。”
文閣老并非史學系畢業的。這在所有身居高位的國子監畢業生中是個例外。
“你沒把他叫到你們系去？”文閣老并非史學系畢業的，他在專業在國子監里也是個冷門，而且是冷門到不能再冷門的專業。
“算了吧想來想去，還是你們這邊好些——所以，這事情我算是通知到你了。你要不要來和商天君面談？”
“等等，我馬上到。”
那邊掛了電話，文閣老才繼續喝了口湯。
“話說，文閣老你不是是學習畢業的？那你是哪個系？”
“法學系，監獄學方向。”
“哈？”商洛愣了一下，“這個方向是”
“我好像跟你說過，我們家是傳代的錦衣衛。傳代的錦衣衛基本都得有一手這樣的活計，還有得到現在還留著拿豬肉片刀的手藝——當然現在主要是吃火鍋的時候用的。但人不能忘本。當初我也沒打算在學術這條路上走下去，所以選了個可以繼承家業的學系。誰知道我竟然是走得最遠的一個呢。”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文仲應該是去錦衣衛的天牢工作，以凡人的身份擔當天牢里的文職人員。主要負責保密管理，多半不會下牢。但最后走學術路線一路當上禮部侍郎國子監祭酒然后入閣，這是當初他自己也不敢想的。
“說起來，監獄學在研究生階段選擇主要是社會工程學，倒是和你現在的工作交叉。我之后也沒在監獄學上繼續深造——不過，這倒是讓我認識了不少校友就是。錦衣衛如果去國子監，多半就是去我那個系。我和史學系那些人其實不太熟，工作之后才熟悉起來。”
“那剛才是哪位？就是一會兒來找我的那位。”
“都察院內務委員會第四局督察總監——也就是總管南直隸區域內務工作的首席監察御史。因為都察院傳統上晉升渠道都拿去做行政官的附加頭銜了，所以都察院內部額外有這么一套體系，靠勛級來計算。”
“我之前不是聽說，加的是按察使頭銜嗎？”
“本來確實是應該加按察使，但是南直隸沒有按察使——都察院就是南直隸的提刑按察司，在統管全國內務工作的時候也負責具體的京城內務。具體來說由都察院內務委員會第四局來管理南直隸的具體內務工作。”
“等下.”商洛想了想，“所以都察院現在還管情報工作？”
“是。都察院和錦衣衛都是情報部門，不過錦衣衛直接對天子匯報，都察院歸內閣管。畢竟我們不能什么事都直接去找錦衣衛，哪怕是我自己是錦衣衛我也不好什么事都往回打電話。所以內閣方面的工作，需要都察院來辦理。二者之間交叉的部分，就是都察院第九局。九，數之極也，正好可以和邪祟沖一沖。”
“那攏共有多少個局？”
“14個局，不過編號不是按照順序來的。比如還有專門掌管油氣能源工作的36局，這個是最后成立的。監察御史攏共700人，700個工作組，其中除了110個分駐各地之外，其他的590個都在兩京的兩個都察院。你要準備丹藥的話，準備他們700人的就夠了。”
這700人代表的并非是他們自己，還有他們手下的見習御史、判官、見習判官，還有許多沒有都察院編制的編外辦事員“巡查”。所以每個監察御史，代表的其實是幾十人到幾百人規模的工作組，還有合組辦案的監察御史。每個工作組開組會的時候都能滿滿當當坐一屋子。
“這人不少啊”商洛發現自己好像大意了
這好像不是幾百人的事，這是將近7萬人的事。
“六萬四千五百二十二人。”文閣老精準地報出了這個數字，“我把你安排到史學系的時候，特地調檔案查了一下。目前所有受雇于都察院的在編和非編制人員探員，是這個數字。順便，編外的巡查也不是隨便招募的，他們是借調來的警務工作人員，他們是有自己的警銜的，只是一個機構兩塊牌子。他們是在都察院體系內叫巡查，在工作上叫作內務警察，同時歸屬都察院和刑部管理。”
原來這么多人？商洛，你家米夠嗎？
“啊”商洛摁著額頭，“確實草率了。不過，既然決定要把這些良性資產轉移過來，我總得做些什么，總不能白拿吧。”
“所以，商洛，你打算給他們什么待遇？我倒是可以幫你把經費調撥過來。不過我聽說，雷部現在的工作由大內和國姓的私人賬簿提供支援？”
“其實是大內和我來提供經費——不過只是名義上是我。實際上是國姓把錢給我，然后由我來自行辟署辦公。這樣可以讓國姓在出錢的同時不必接觸實際上的工作。”
“那你可要頭疼了。你現在有財務管理人員嗎？”
“額”他不好直接說，之前賬目是法厄同在管，現在換成朱靈和戚園了。但戚園是只在假期有空，而朱靈只負責管朱先烯從內庫里拿出來的部分。等假期結束之后，這草臺班子恐怕要垮臺。
“我們雷部之前的管理比較。”
“比較扁平化？”文閣老望著他。
“啊對對，扁平化。”
“那很好嘛。”文閣老點了點頭，“這體現你們決策鏈條短、反應快，試錯成本低。”
決策鏈條短——指你一個決定。反應快——指你反應快。試錯成本低——指你自己給自己干活不需要花錢。
“那我有什么辦法.原來幾個人，現在幾十個人，賬目非常清楚，其實不需要專人管賬的啊。誒，等下。”
商洛望著文閣老：“我說，文閣老。如果我能把事情辦好的話，是不是不建立財務部門也可以？”
“是，當然可以。”文閣老點頭道，“說白了就是辦事。只是攤子大了事情多，難免會需要寫閑人。比如六各個部門里頭，都有管秘書工作的經歷、管具體事務的知事、管部門內務和后勤的司務、和管卷宗和審計的照磨，一樣不能少，要不然部門跑不動。六部還有總部，基本就是六部各自的內務部。六部各自的總部還有各自的司務，他們是內務的內務。”
“我把他們全都換成機器人行不行？”
“機器人？”文仲愣了一下，“你說讓自動機來管？”
“反正收發文件，檔案管理、財務之類，讓機器來做就行了嘛——反正我們的財務也不需要人來背鍋是吧？”
文仲搖了搖頭：“你小子知道得還挺全這是你自己說的，你們的財務不需要人背鍋，到時候出了事你可是自己管，畢竟沒有人來查你們了。只要有人負責，那這些工作全部自動化都可以。”
“那我們隨時都可以轉了。”
“你那邊，不需要商量一下？”文仲問道。
“不需要。自動機那邊隨時準備著，要多少都能調過來。除了不能背鍋之外，他們什么事都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