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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節 秋水寒,畫斷腸(四)


更新時間:2023年05月02日  作者:兔兒知秋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穿越奇情 | 兔兒知秋 | 晉中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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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玩望著他慢慢搖了搖頭:“我從沒有把這里當作殺敵的戰場,路是自己選的,沒有輸贏,我并不想與你為敵,但也不懼與你為敵,你為何乘舟而來,是不敢上岸嗎?”

“岸上的人,

總是在不停的四處游走,利用和踐踏別人的善良,為了利益誰都可以出賣,還有隔岸觀火的冷漠,我倦了,現在就想吹著風漫無目的的在水上漂流。”

陣陣秋風吹動著他寬大的袍袖,

他站在船頭,

目光平視遠方,

有些悵然道:“那日我與道常兄泛舟池上,撫奏的就是這首曲子,他說我彈得不好,缺少神秘感,也不夠凄美。”

陸玩緩步走向岸邊,雨輕跟著他走,剛想要松開牽著他衣袖的手,卻被他緊緊握住,溫暖而有力。

王禱和梁辯也疾步跟上去,來揚和陰澹猶豫著該不該過去,不約而同的看向何敘,他擺手道:“你們想去就去,看我做什么,要是怕被牽累,那就離他遠一點。”

謝裒瞇著眼睛望向那艘畫舫,似乎意有所指地說道:“他就是想離岸上的人遠一些,被朋友出賣,懷著極度憤恨的心情,

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來。”

何敘不屑的瞟了謝裒一眼,笑容冷淡皮里陽秋:“謝兄主動幫助陸兄調查此案,結果自家親戚還被卷了進去,謝兄也是心里窩著火,整不了他,陳郡謝氏子弟以后在洛陽還怎么混啊?”

孫霖并沒有因為剛才短暫的打斗而心情變壞,照舊喝著白開水,何敘困意全無,拿起放大鏡端詳起聞香玉珠。

橋紆剝著橘子,同謝裒繼續談論崔曠這個人,崔曠是博陵崔氏庶出子弟,以正直聞名的崔洪之子崔廓是他的堂弟,現任散騎侍郎,與崔毖很親近,而崔曠很少去洛陽,倒是來參加過幾次梁園詩會。

畫舫之上的年輕男子對隨身護衛吩咐道:“去把她請出來吧。”

那名護衛很快把身穿藕色衣裙的少女從船艙里帶出來,她雙手被縛,護衛執劍抵著她的脖頸。

年輕男子望著雨輕,平淡的語氣中透露著一點挑釁:“養白貂的,

她是你的好姐妹,

你想不想救她?”

“身不得,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休言女子非英物,敢效屈子魂歸楚。”

雨輕目光凜然,聲音鏗鏘有力,沒有流露出一絲的軟弱,讓人聞之一震,很顯然他的威脅對雨輕不起絲毫作用。

年輕男子不禁拊掌稱贊道:“有才華,有氣魄,讓人不得不重視你的存在。”

梁辯也來到岸邊,望見左媛被抓,既憤怒又失望:“抓一個毫不相干的女人當人質,我真替你感到丟人,你害了這么多人,為什么到現在還執迷不悟?”

那人不以為然的說道:“文明兄,你比我想象中要聰明,知道巴結陸玩,也許你以后會比梁遇還要有出息。”

梁辯咬牙切齒道:“任承,你這個瘋子,就這么想死嗎?”

任承從心底發出一聲無可奈何的喟嘆:“我只是任氏族中最不起眼的一個罷了,即便死了,族中長輩也不會太傷心的,不像洛陽的任都官,要名氣有名氣,要地位有地位,將來還不知道他會做出多少驚人的事情,我這輩子是比不上他了。”

王禱臉色一肅:“君子臨死也不能失了風度,今日你的所作所為真是令人齒冷。”

“我只是邀請她上船,聽我撫琴,可她不太安靜。”

任承的目光慢慢斜望向左媛,發現她的眼眶里盈出了淚水,接著流了下來。

“岸上的人并不想救你,所謂的兄弟情都是假的,姐妹情也是假的,看起來你只能陪著我一起死了。”

左媛低著頭默不作聲,眼前的男人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他可能隨時要了她的命,她聽懂了雨輕那幾句話背后的深意,此刻她需要冷靜下來,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任承靠近她,輕輕問道:“你喜歡的是我這個人,還是我的身份?”

左媛身體顫抖,小聲抽泣起來。

任承最討厭女人哭,揚聲譏誚道:“像你這樣愛慕虛榮的女郎每日只會做一些浪漫卻不實際的美夢,你看上的是我的身份,我只是不小心把隨身玉佩遺失在你那里,你卻真的留心了,你是不是在洛陽聽說書聽傻了?那些個才子佳人的故事本身就是荒唐可笑的,左家女郎的智商真是堪憂啊。”

左媛慢慢抬起頭,眼角的淚光,閃爍著倔強,她哽咽地說道:“其實,你并不是壞人,剛才聽你撫奏《山中思友人》,這首琴曲正是家父所作,我有好懷,無可控訴,或感時,或懷古,或傷悼,而無所發越者,非知音何以與焉?故思我昔日可人,而欲為之訴,莫可得也。有心者有所累,無心者無所謂,我雖愚笨,不懂你的苦楚,但我從你的琴聲中聽得出來,你非常的孤獨,也非常的傷心,這讓我不由得想起嵇中散和阮步兵.......”

任承一臉憂郁,“你又懂什么?”

左媛含淚看著他,“我是不懂,那么你懂你自己嗎?有問過自己,你還是你熟悉的那個自己嗎?我承認自己有點小虛榮,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我也有自知之明,我出身寒微,才貌平平,也攀不上名門子弟,在梁園與你初見,我喜歡你的謙虛和正直,卻沒有非分之想,只是遠遠的欣賞。而今你我距離不過咫尺,我卻看不清你是誰。

因為你的一時興起,我的名節被毀,恐怕連嫁給寒門士子的機會也沒有了,如果你還有一點憐憫心,那就讓我自己選個死法。”

任承點了點頭:“左思是洛陽人盡皆知的大文豪,也是一個慈父,所作《嬌女詩》十分真切生動,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我就讓你自己選個死法。”

左媛滿臉的淚,望向岸邊的人,絕望地說道:“攬裙脫絲履,舉身赴清池。”

任承擺手示意護衛把劍移開,又給她松了綁,她心如死灰,脫去鞋子,從船上一躍而下。梁辯什么也沒想就跳進河里去救她。

王禱小聲問了一句:“梁兄會游泳嗎?”

謝裒也走了過來,沉聲道:“他游得馬馬虎虎,應該淹不死,船只馬上就會來,睢水沿路渡口均封鎖,任承已經無處可逃了。”

陸玩定定地望著那個人,良久才十分感慨地嘆了一口氣:“也許他根本沒想過逃走,他也知道自己逃不走了。”

畫舫漸漸靠了岸,任承俯視著站在岸上的人,說道:“陸玩,我猜你應該有不少問題想要問我,那就上船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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