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霖自斜
更新時間:25062018:12
“好吧,我本來是想跟那位老先生隨便聊聊的,待在這地下真的很壓抑,”巴那貝活動了一下脖子,繼續向門邊走去,“但是你讓這段時間變得難熬了,漂亮的女士。”
“算了吧,你是個很厲害的非凡者,你不在乎是不是能口頭占點便宜,你只是希望我能失態,好透露更多信息給你。”
戴莉·西蒙妮,或者說史密斯夫人壓著聲音里的笑意,她也不希望將對方惹得太惱火,但是她需要親眼看一看這個家伙,至少要讓她控制的靈完整記住對方的模樣。
如果以后有什么追蹤或者交流,這會很方便,免得這位“秘偶大師”直接消失在海上。
“真是聰明又狠心的女人啊!”巴那貝最后不顧臉面地大聲嚷嚷一句,然后頭也不回地就往外面沖去。
然而他并沒能出去,靈性直覺促使巴那貝在撞上別人前及時停下了腳步,門口剛好有位衣領拉得極高的人擋在路上,見到巴那貝后,只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就讓剛剛滿肚子郁悶的人泄了氣。
在巴那貝身后走進房間,這個金棕短發十分利落的男人,這才向著被驅趕回來的受監管者做了自我介紹:“你好,你可以稱呼我為塞西瑪先生,先坐吧。如果你有什么想了解的,我也會在我的職責范圍內提供解答,查拉……”
巴那貝迅速癱在一張單人沙發里,也飛快打斷了對方的話:“不、不,喊我巴那貝就好,不用提你們查到的狗屁姓氏。那好,那我就問了,你們為什么會抓到我?”
“女神之劍”塞西瑪卻搖搖頭:“事實上,是你自己發出了‘邀請’,向教會投遞了一封帶有明確指引的署名信。因為對你的占卜涉及到很危險的高位者,最終是阿里安娜閣下將你請到這里的。”
塞西瑪清了清嗓子,似乎也不太確信檔案上的情報是否完整:“據說你……沒有什么敵意。”
“我是‘占卜家’,面對高位非凡者時會有很危險的靈性預警,”巴那貝憋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容,“我又沒那么瘋狂——在見到你說的那位‘閣下’時,我立刻覺得活著最重要。”
屋里沉默兩秒后,戴莉看不下去了,用攪拌勺輕敲自己的咖啡杯,提醒各有所思的兩人:“我還要監督你上船盡快離開貝克蘭德,現在時期特殊,錯過固定的航程會很麻煩。如果你還有什么問題,盡快說說,之后還有守秘儀式呢。”
既然對方允許自己提問了,巴那貝也不客氣,但是關于自己那段缺失的記憶,黑夜教會也知之甚少,直到交流涉及巴那貝之后即將做的事情,巴那貝才將目光重新轉向自己一直捏在手上的那份報紙。
拜亞姆的事情可以有很多種解釋,譬如海底火山爆發,地震造成大陸板塊位移,原本存在的緩坡浮上海面……這些隨口就能編出來的理由,在羅塞爾大帝寫過的那堆教學材料里都能找到。
然而黑夜教會,如果這些人說的都是真的,那他們即將采取一個與常理相反的后續措施:他們將要放任各種流言的產生,甚至從中引導,直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再將其公布。
巴那貝就會扮演那個負責溝通“新拜亞姆”,與其建立聯系,將那座島上的“奇跡”宣之于眾的角色。
非凡顯世?
這是真的瘋了。
是他們瘋了,還是他們背后的神靈瘋了?這對滿肚子疑問的男人來說,沒有多少差別。
巴那貝終于收起那副變來變去的神態,第一次用純粹警戒的表情,面對那位總是滿臉嚴肅的塞西瑪先生:
“我不懂,為什么你們要這么做?難道是魯恩要為了戰爭優勢,率先跟別的教會撕破臉嗎?”
塞西瑪從懷里掏出幾張便簽,遞給巴那貝:“不是為了戰爭,看來你已經想明白了我們最終的目標,這也是對你考察的一部分。接下來,麻煩你在閱讀這些消息后,再將它們焚毀。”
巴那貝沒有急著翻開輕盈的幾張薄紙,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平復自己震驚的心情:“通過隱藏非凡力量來保護普通人,這沒問題,這早就是幾個教會間公認的和平條例!這么幾百上千年啊!你們現在——”
“你知道的還挺多,在你看來,我們一定是瘋了,對吧?”
雖然戴莉臉上的微笑沒有變化,但是她的眉毛也挑了起來:
“我第一次聽到這件事的表情比你還糟糕,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這是為了更長遠的災難做準備,如果你的信息比較流通,可能也聽過從‘知識與智慧之神’教會流傳出的東西……或者別的什么人講過相關的預言。
“1368年,世界末日,”巴那貝又深吸一口氣,“我不信這種東西。”
最重要的是,這件事兒是那個叫“查拉圖”的糟老頭子說過的,所以不論是真是假,巴那貝只會表達出否定。
至于心里怎么想的,他甚至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一旦那個糟老頭子又找到自己……有某個誰將自己交給黑夜教會,難道還能是為了幫助我擺脫危險?
這個念頭忽然蹦出來后,巴那貝忽然意識到,與黑夜教會這樣的正神教會簽訂契約,對自己反而是種巨大的保護。黑夜教會的目的很明確,他即將被送走,離開貝克蘭德,去往傳說四起的拜亞姆島上——哦,報紙上已經開始稱呼它為“新拜亞姆”了。
黑夜教會當然得考慮到,將一個“秘偶大師”放走的結果,那基本是不可能再抓到他本人。巴那貝不信那座小破島上,還能駐扎著天使層次的非凡者。
非凡特性又不是石頭,在地上踢一腳就能撞痛小腳趾。
戴莉沒理會困惑地抓著頭發的巴那貝,而是繼續說了下去,由她來講這些話比塞西瑪更合適,至少聽上去遠不會有那種明天就要大難臨頭的嚴肅感:
“是的,你不信聽著,我以前也不信,但是當所有的——是‘所有的教派’都在流傳這件事的時候,你應該知道它足夠嚴重。”
“你們統一了口徑?”
戴莉搖搖頭:“關于末日的神諭都是一致的。但是隱秘教派那些家伙,你真覺得誰能對他們有什么約束力?”
巴那貝一時半會兒沒說話,他總算從最開始的沖擊中緩過神來,重新閱讀起自己手上的紙片。
畢竟這只是幾張便簽,不是成打的檔案,所以對巴那貝來說兩眼就能看完,上面總共也就那么三條消息,古弗薩克語的字跡工整卻飄逸:
“將針對邪靈組織的清掃定為首要目標,如有必要,協同隱秘組織行動”
“應對公眾非凡事故的緊急避險方案已在制定中,交涉順利”
“拜亞姆即將成立新教會,將其作為友好教會,保留雙方傳教權”
巴那貝徹底安靜下來,一邊轉腦子一邊摸著下巴,黑夜教會在防備被定義為“邪靈組織”的那群人,甚至不惜為此放松對隱秘組織的防備?這不太符合正神教會的作風……
非凡事故扯上公眾兩個字,那些避險方案大概率是為了沒有能力的普通人在做準備,那這種事情是跟誰在交涉?別的正神教會,巴那貝認為這個概率是最大的,或者是沒那么有害的隱秘組織,從第一條中反而能推導出來,不只是黑夜教會,而是有更隱秘的力量在侵入幾個國家的間隙。
只有當“敵人”一致的時候,過去的仇恨才會因此稀釋,短暫地擱置在桌底。
第三條,剛剛那個叫“塞西瑪”的已經解釋過了,巴那貝只是好奇自己在其中將會是什么角色。
麻煩遠大于利益,除非……
巴那貝的眼神閃動了一下,作為“密修會”的成員,他當然知道黑夜教會在有意圈養美人魚,那他們說不定,也把持著部分“占卜家”的非凡特性。
火苗似纏蛇,順著巴那貝的指尖燃起,他將逐漸萎縮成灰燼的紙片扔進那個沒點燃的壁爐,抖干凈手上的殘渣:
“為什么這條便簽用的是古弗薩克語?保險起見,不應該使用魯恩語嗎?”
相比那三條信息能傳達出的內容,巴那貝反而問出一個看上去無關緊要的問題。
這一次回答他的不再是戴莉,而是之前遞出紙條的塞西瑪:“因為我們在跟一些特殊的存在打交道,這些紙條、墨水都是受過賜福的,使用神秘學語言,能讓紙面上的東西保持更‘隱秘’的狀態。”
“……給你說得我都想發抖了。”
巴那貝重新笑起來,就好像剛剛看完一場精彩的喜劇,那樣望著別人途徑苦樂的欣慰感,消滅了他之前燃起的一點恐懼:“你們一定有大麻煩了。”
戴莉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對這個男人突然間改變的心態很是好奇,而塞西瑪沒有什么反應,至少從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正因為這個麻煩太巨大,你們,正神教會偉大的信徒們,居然要向我這樣排不上名號的野生非凡者求助!”巴那貝用力地拍了一下咖啡桌,杯子顫抖時灑出的液體,濺到他先前扔下的報紙上,染黑了“拜亞姆”的名字,“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嗎?”
戴莉的眼神里忽然多了一絲憐憫,這份憐憫戳穿了巴那貝勇氣的本質,直擊最底層動蕩的憂慮:“是的,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們必須聯系所有能尋找到的力量。”
與戴莉相同,塞西瑪,這位一直面露平靜的紅手套領袖,眼中有一絲痛苦轉瞬即逝:“不只是我們,所有的正神教會都在這么做。”
戴莉還想說什么,塞西瑪卻突然向著門邊揮了揮手:“你先出去一下,戴莉,我有幾句話要單獨跟這位先生交代。”
“我知道了,先給我兩分鐘,我大概會在十分鐘后返回……我還得監督這家伙上船呢!”
戴莉瞥了眼墻上的掛鐘,從沙發里站起身來。
然而讓巴那貝更不舒服的是,戴莉額外花費那兩分鐘,在這間休息室里布置下了“靈性之墻。”
戴莉關上門的那瞬間,巴那貝的忍耐也到了極限,他總算完全打倒自己一直抓撓不停的好奇心,在靈性直覺的催促下大聲喊起來:
“等等塞西瑪先生!其實你想交代的事情,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戰神已經死亡,甚至是死在這個世紀之前,祂所留存的不過是個幻影。蒸汽與機械之神的神諭開始遠離祂的信徒,教會內部已然呈現分裂的前兆。大地母神教會開始放寬幾百年來對神恩者數量的管束,越來越多的人得到了‘大地’播散的種子,成為非凡者。”
仿佛在爭取把巴那貝直接嚇昏過去似的,塞西瑪很快又補充下去:
“風暴教會向所有教會都傳遞了關于海洋在異化的警告,包括向來敵對的那些。知識教會的封印物開始出現問題,活化或者失效,同樣的情況不只出在他們的警戒地,也發生在我們負責守護的教堂,即使女神并責怪,這依然是我們的失職……”
在塞西瑪停頓的幾秒,幾乎是下意識的,巴那貝不經思索地問出聲來:
“永恒烈陽教會呢?”
塞西瑪卻搖搖頭:“他們向來傲慢,而我們之間的關系并不友善……但是我不覺得情況會有好轉。”
沉默,之后還是沉默,巴那貝的沉默幾乎將這十分鐘走到盡頭。
所有的教會都在出問題,那這個問題離信徒,只剩下一墻之隔。
不知道為什么,巴那貝的靈性直覺上有另一陣動蕩,他忽然覺得,一直以來都是被非凡者追尋的非凡力量,這次好像扭過頭來,開始追逐人類了。
他很希望自己能忘掉這些,從這場亂七八糟的夢里蘇醒,或者直接昏過去也好——巴那貝當然沒有昏過去,甚至他的神經從沒有過這一刻的堅定,像是要讓他把這些話牢牢刻在頭皮上。
于是他又硬著頭皮開口了:“那什么,你們教會里,還有沒有那種能讓人遺忘短時間記憶的非凡物品?”
塞西瑪卻稍微放松了一些,就好像是將這段日子積壓在心里的痛苦與困惑,隨著分享的幾句話一同吐了出去,他甚至有心情緩解下氣氛:
“沒有,即使有,我現在也會說沒有。”
巴那貝哀嚎一聲,他應該在第一時間就把耳朵堵上的,“無面人”明明能做到這個。
雖然這個舉動,也不可能阻攔塞西瑪將這些內容傾訴出來的決定。
塞西瑪沒有理會,而是望向墻上的壁鐘,按照戴莉給出的折返時限,這是最后幾十秒兩人間的單獨交流:“現在你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我們是同行在黑夜中的人了,巴那貝先生。”
“不、不!根本不是!我本來不需要聽到這些!”
這簡直就是在印證那個該死不死老頭子的話,“末日在即”。
“你需要知道這些,與我們這些女神的使者相同,‘愚者’的使者。”
巴那貝猛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