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在這里扯謊!你的意思是,二哥還能是自殺不成?”
“是的”,寒隱初打斷了他:“二叔自縊在了東山上最頂上的那棵樹上,從他死的地方,可以俯視得見整個皇城……”
“哥哥,你糊涂啊!——你為何死都死的這般憋屈?!你為何不吊死在那乾清宮里,日日夜夜讓寒隱初這小狼崽子不得安寧!——咳咳咳!……”
寒烈瘋狂地抓撓的自己喉嚨,許久不修剪的指甲將青筋畢露的脖頸抓到道道血痕;他恨寒隱初,更恨自己受寒隱初所困而不能對他破口大罵的嗓子!
“你說得好聽!若是你生擒了你二叔,你就敢擔保你不會碰他一根汗毛?!到時候還不是落得跟本王一般的下場……呼、呼、呼!——”
齊王寒烈揪住自己的衣襟,每當發泄式的吼完,便又要喘息許久。
寒隱初沉默了。
“你說的對,朕即使留得二叔一命,也不會讓一個做過太子的宗室外放就藩了;或許高墻一生,或許一杯鴆酒……
但這本身就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試問王叔,如果今天待在里面的人是朕,你會對朕手下留情嗎?
但是有一件事朕可以確定:如果二叔還活著成了朕的階下之囚,不管讓他是死是活,朕一定會給他一個痛快;
不像王叔你,一輩子都會活在陰影之中像個老鼠,只有等什么時候朕心情好了,才能來和你來說說話……”
寒隱初揮揮衣袖轉身,袖底風轉瞬即至,詔獄最底層的深獄之中,又陷入了亙古不變的黑暗。
“寒隱初!你滾回來!你有本事給本王一個痛快!你算什么男人?!卑鄙無恥的下賤小人……”
可以隨意收割他性命、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死神的輕緩綿長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仿佛從虛空之中傳來的聲音卻可以清晰地傳到他的耳際……
“王叔,你若是在獄中肯懺悔你的罪孽,朕便多給你一日的光明……”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又是一陣各種腳踹鏈捶的暴躁之音響起……
寒隱初走出腥風陣陣的詔獄后,看見關與君正乖巧地垂手而立等候著自己。
這待遇少見啊……寒隱初自己都沒發現自己不禁上翹的嘴角,他挑了挑眉,腳步不由得加快了些許。
他甚至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為什么自己貴為一國之君,會甘愿加快腳步只為去快點見一個臣子,還因為關與君特地等著自己而高興……
和關與君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寒隱初停下了,他皺著眉,自己身上詔獄里的疫癘之氣太重了……
但是他下意識地舒展開眉宇,語氣都帶上了兩分松快:“怎么跑這來等朕了?——”
關與君乖巧地展顏一笑,將手中的食盒提了起來:“圣上,飯點到了,我尋思您可能餓了……”
寒隱初懶得戳穿他別有用心的討好,倒也沒說什么,施施然地就抬腳坐到了關與君殷勤地在樹蔭下草地上鋪開的墊子上,看著他將食盒中的一道道美食擺上。
三杯鴨、五香鹵鴨翅、鹽水鴨、子姜燜鴨……
寒隱初掀了掀眉毛:“鴨子最近惹咱們小關公公生氣了?——”
“沒啊,不是您愛吃鴨子嘛我特地叫膳房換著花樣做呢!……”
寒隱初頗為受用:“皇帝的飲食愛好不能為旁人做知曉,尚膳監都不知道的事,你是如何看得出來的呢?”
你長的就跟個鴨似的,喜歡吃鴨不是很合理嗎?——
關與君當然不敢將她的“肺腑之言”說出來,只能撿覺得領導喜歡的說:“我看圣上您在太后壽宴上的菜單上,有鴨的都會格外多看一會”
其實是我直接問的黃寶公公嘿嘿嘿
可是這番奉承不知怎么就取悅了寒隱初,他哼哼唧唧了兩聲,泰然接過關與君遞來的筷子,夾過一塊鴨腿肉放入口中,品了品滋味,唇角勾了一勾。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小關子,你又有什么‘改革’想讓朕首肯的?”寒隱初姿態閑適地將身子倚靠到樹干上,倒是十分好奇關與君又會帶給自己什么驚喜。
“圣上,我想向您舉薦一個人——”
“哦?說來聽聽。”
“就是上次救我一命的尚膳監落哥哥,落遙空。”
“想舉薦他上任尚膳監總管?這種小事,無需向朕稟告,你自己看著來就好……”他還當什么事,便伸手捻了一只鴨翅來吃。
“不是的,圣上,我想新成立一個‘審計監’,讓落哥哥來挑大梁……”
十二監變十三監?!這可不是什么小事。
“你的落哥哥有何等能耐?總不能‘空降’落人口實吧?!不過,你得先跟朕說明什么叫‘審計’。”
一說這個關與君來了興致,她顯然是有備而來,直接從食盒的最底層掏出幾樣東西——
寒隱初看著關與君嫩嫩手心中的一只雞蛋和一把韭菜,只覺關與君這個人怎么哪哪都小小的一個:
雞蛋就能占整個掌心,一把粗壯的韭菜似乎看著比他的指尖還粗……
寒隱初不錯目地看著關與君的手,問:“你想自己在這錦衣衛衙門外頭做韭菜炒雞蛋?”
關與君撇了撇嘴,絲毫沒有意識到寒隱初是在看自己的手而不是手中的東西……
“才不是呢!圣上,您知道曾經有位皇帝,就以為雞蛋要用‘兩’做單位才能買到一只嗎?”
寒隱初譏諷地笑露出了白牙:“如何會有這樣的糊涂蛋當皇帝?”
“糊涂的可不止這個皇帝呢!您知道西晉時的首富石崇與武帝的舅舅王愷比富,冬日里端出韭菜贏了王愷的事情嗎?”
“有所耳聞,”寒隱初不著痕跡地看了關與君,那是小關子那日拿來的一本《世說新語》,他撿了點有意思的看看:
不過石崇作弊了,他只是把麥苗混在韭菜里了。
寒隱初暗中挺起胸膛等待關與君的發問時,關與君卻話題一轉,說起了西漢的韭菜:
“其實早在西漢就在種‘反季蔬菜’了,在太官園里架‘溫室’,種冬生的蔥韭菜茹——‘覆以屋廡,晝夜燃蘊火,待溫氣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