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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依舊低頭不發一言的陸言鴻,梁萱恢復了一貫的平靜。
在她看來,如今的陸言鴻,和一個普通的病患又有什么區別呢?
“你坐下吧。”她淡淡道。
隨手從醫藥箱里拿出消毒水和紗布,她的動作熟練,眸色不變。
卻正是正要的眼神,這樣的反應讓陸言鴻整個人都為之一顫。
如果一個人還能因為另一個人而波動情緒,那么至少那個人在這人心中還是有分量的,可如果連一絲的情緒波動都激不起了,怕是也不被在乎了吧。
陸言鴻機械的坐在沙發上,如同一只行將就木的木偶。可是木偶,又怎么會行將就木呢?
“麻煩你了。”他聽到自己禮貌道。
可是他想說的明明是:萱萱,你不要這樣。不要用這樣的表情看著我,不要用這樣的反應來對待我。
然后話到嘴邊,卻成了一句麻煩你了。
梁萱微微勾起嘴角,輕搖了搖頭。
“雖然你到我家里打人,我很不滿意。”梁萱的語氣還是很平靜,但是陸言鴻就是從她的話里聽出了危險的味道。
他猛然抬頭,正對上略帶不滿的眼神。
他們靠得這么近,只要自己稍微傾一下身,就能將那人攬在自己懷里,就能享受到那人柔軟的紅唇。
但是他不能,陸言鴻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不能,他不能自私的這么做。
梁萱對于陸言鴻突然抬頭的反應也微微有些詫異,不過也只是一瞬間而已,這里是她的家,家里還有這么多人。
她并不擔心陸言鴻會做些什么,如果這人真的要做些什么,她自然也不會留情的。
“你有什么問題嗎?如果你沒有問題,我想我應該把話說完。”她淡淡道,帶著官方的腔調。
陸言鴻微微點了點頭,重新垂下了頭。
梁萱這才緩緩道:“你來就是客人,我自然會招待你,但是我希望你記住。”她的聲音突然加強,旋即話鋒也轉了一百八十度。
“第一,你既然是來做客的,我希望你能有個客人的樣子。第二,我想我們似乎沒有什么關系,所以以后你最好不要來做客了。”
梁萱話一說完,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陸言鴻這才發現,他們已經坐這么近了很久,久到自己身上的上都被那人一絲不茍的處理得妥妥當當。
還有些殘留的淤青,不久后應該就會盡數消失。
到時候,所有關于這場烏龍的打斗的證據都會消失。
歲月向來不會讓任何東西在它的軌跡上留下痕跡,所以他是不是也會和這人失去所有的關系?
不行!
“萱萱!”陸言鴻猛地拉住想要起身離開的梁萱,他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團,遠看似乎被歲月刻上了痕跡。
只是仔細一看,便會發現,這人依舊那么年輕有活力,只是多日的疲倦盡數刻在了額頭,刻在青色的眼圈。
“萱萱,你別走。”陸言鴻的聲音嘶啞而哽咽,他沒有想到自己的情緒竟然會這么經不住控制,明明什么都還沒有發生,就已經嘶啞成這般。
他抓著梁萱衣擺的手有些發白,更帶著如同鼓風機般的顫抖。
“別走,萱萱。”他乞求道。
他不是乞丐,卻祈求梁萱能夠給他施舍一段情,施舍一個機會,但是梁萱沒有給他。
她伸手不費吹灰之力便推開了陸言鴻的手,陸言鴻的手很冰涼,不過這又和她有什么關系呢?
梁萱想,她已經仁至義盡了。
如果是旁人,有人霸道的在自己家里行兇,鐵定是會把人給轟出去吧,又或者是直接報警呢。
“陸先生,我想你應該走了。當然,如果你暫時還沒有地方可以去,可以留下來吃一頓早餐。”她趕人的意思很明顯。
換一個人,就算不想走,也得走。
然而現在,陸言鴻放下了他所有的尊嚴,如同一只殘破的花瓶,愣是待在了梁萱家這溫柔的港彎。
梁萱不可能陪著他一直鬧,熟練的煮飯做菜,這是她目前的工作,而陸言鴻就這么呆呆的坐在沙發上,看著那人忙碌的身影。
她的身邊少了他,還有很多人。
他們在一起肆無忌憚的笑,笑聲穿透冰冷的空氣,滋潤著干澀的心,可是他不能,他的心仿佛掉進了千年的寒池,他的身體也瑟瑟發抖。
“媽咪叫你吃飯。”
梁小貝機械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陸言鴻又一次從深淵里將自己拉了回來。
機械的坐到桌前,機械的擺動著手里的碗筷。
飯是咸的還是甜的,他不知道,是辣的還是苦的,他更不知道,只是這是梁萱做的,所以他還能吃得下。
食不知味,當然是苦到極致才有的感受。
陸言鴻沒有發現,整個飯桌上,就只有他一個人在吃,其余四人,便是看著他一點點的往肚子里吞咽。
王明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抬手將陸言鴻手里沾滿了芥末的煎蛋撤走。
那雙一直閃亮的湛藍眸子,也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
“萱萱,你們好好聊聊吧。”說完,王明強勢的將齊欣和梁小貝帶出了門。
這里比不得別墅,只要待在屋里,就不可能給兩個人留下私密的空間進行一些只有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才能說的話。
梁小貝抱著梁萱的胳膊不肯撒手,嘟著一張紅彤彤的小子鄔不說話也不鬧,就這么強勢的宣告著自己的立場。
不過王明沒有給他反駁的機會。
大手一揮,小小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梁萱和陸言鴻的面前。
等到砰咚的關門聲響起,陸言鴻才略微恢復了點知覺,嘴里傳來刺鼻的芥末味道,整個人劇烈的咳嗽喘息起來。
梁萱無奈的看了一眼陸言鴻,終究還是沒有放任那人不管。
終于恢復平靜的陸言鴻,一雙深邃的黑瞳已經完全迷上了水霧,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哭了,不過就那么多的芥末,就已經夠他受的了。
“萱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他著急解釋著什么,卻總是覺得自己的口齒不夠伶俐,甚至有些笨拙。
梁萱已經不知道自己嘆了多久的氣,到最終,她還是在嘆氣。
“別說了,好點了吧?”她的聲音不自覺的就帶上了關懷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