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妃榮升貴妃,她臉上卻看不到絲毫喜悅,取而代之的是無限憂愁。
阿香跪地輕輕給陳貴妃捏腳,陳貴妃歪著身子躺在軟塌上。
眼前的珠簾輕輕晃悠著,宮女們進進出出,眼前的一切都在快速移動,只有陳貴妃一人是靜止的,她覺得自己和眼前的宮殿有些格格不入,心中生出一股難以抑制的絕望來。
“阿香,本宮的眼皮一直跳。”
“貴妃娘娘,您最近太勞累了,奴婢絞個熱帕子給您敷上一敷。”
溫熱的帕子覆蓋在陳貴妃眼睛上,陳貴妃緊繃的神經總算松弛下來,她閉上眼睛睡著了。
“你們手腳放輕點,貴妃娘娘睡著呢。”
“是。”宮女們不約而同回答道。
華儀宮從前按照妃位的規格布置,如今全都要改成貴妃規格來布置。
需要更換的地方太多,下人們足足忙碌七八天才布置妥當。
皇帝給足了陳敏君貴妃的派頭,她身邊的下人一天比一天多,吃得是山珍海味,穿得是綾羅綢緞,出門有人抬,進門有人接。
來來往往全是道賀的人,可這些人中沒有朱邶風。
“阿香,你去打探打探,皇上今兒歇在何處?”
阿香彎著腰倒退著走出去,心中不斷嘀咕,壞了,看來今天免不了一頓責罵了。
阿香兩眼無神,慢悠悠走出華儀宮,她沒有立刻去打探消息,而是找了個僻靜處坐著歇腳。
她一坐下,便連嘆五口氣,胸腔像是被一塊石頭堵住,仿佛不長長的吐一口氣,她便要窒息。
顧吟微坐在涼亭中品茶,隔著花墻大老遠就能聽見阿香的嘆息聲,吩咐楚楚將她叫到跟前來。
“哀家沒記錯的話,你是華儀宮的宮女對吧?”
“太后娘娘萬安,奴婢阿香參見太后。”
“你不在華儀宮服侍貴妃,怎么一個人坐到山茶花下嘆氣?”
“陳貴妃吩咐奴婢出來打探皇上的消息。”
“皇上是不是許久沒有去過華儀宮了?”
“的確如此,從京郊牧場回來后,皇上再沒來過華儀宮。”
“陳大人用兵權替你家娘娘換了個貴妃的頭銜,此事你家娘娘知道嗎?”
阿香心中一驚,原來貴妃娘娘的名分是這樣來的,她可得趕緊回去告訴陳貴妃。
“多謝太后解惑,奴婢先行告退。”
顧吟微望著那株山茶花暗自出神,阿香已經離開多時了。
“太后,今日興致不錯。”
“并非哀家有閑情逸致,實在是看她可憐。”
“太后心善。”
“皇帝近日不是留在蓬萊閣,就是宿在良宵殿,倘或阿香如實相告,陳貴妃必定免不了發一通脾氣,主子發怒,奴才受苦。
“哀家沒看見也就罷了,既然看見了,能提點的就提點兩句。”
山茶花結滿花苞,有的已經開了,花朵如朝霞般絢麗多彩,有的將開未開散發著幽幽清香。
楚楚拿著剪刀剪下花枝,帶回去插瓶。
回到慈寧宮時顧映霞已經命宮女們擺好飯菜,坐著等她回來用午膳。
兩只人參娃娃小腳晃呀晃,見了顧吟微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顧吟微抬手往人參娃娃頭上貼了兩枚木偶符,吩咐楚楚挖個坑把人參埋起來。
“三姐姐,我還沒玩夠呢?”
“過幾日東洲的使者就要來京都了,東洲多異士,她倆妖氣沖天,不埋起來,你就等著進棺材吧。”
顧映霞癟癟嘴,心道:“不讓我養人參娃娃,我養鸚鵡溜八哥。”
顧吟微細嚼慢咽吃著飯,顧映霞歪著嘴,扔下筷子走開。
“我吃飽了。”
顧吟微命宮女多上了兩副碗筷,同楚楚扁桃一起吃飯。
三人說說笑笑,扁桃感慨道:“蓮藕排骨湯真好喝。”
楚楚捧著碗一臉笑意,顧映霞生了一會兒悶氣,見沒人哄她,又重新回到餐桌前。
一雙筷子從餐桌上掉下來,阿香伸手撿起了筷子。
“貴妃娘娘筷子掉了,奴婢給您換一雙新的。”
“不必了,本宮吃不下。”
陳貴妃的手劇烈的抖動著,阿香帶回來的消息太過震撼,她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接受。
“阿香,剛才你說的話,誰告訴你的?”
“奴婢出宮打探消息,路過御花園時無意間聽恒樂太后談及此事,瞧瞧蹲在花叢中偷聽到的。”
陳貴妃聽完后,陷入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難怪父親一直不給本宮回信,原來是出了這樣大的事。”
糊涂啊,父親真糊涂。
陳妃懊悔極了,她不應該貿然對梅妃出手,也不應該和惜妃爭風吃醋。
陳家有兵權遠比貴妃的虛銜好用,父親真是走了一步廢棋。
“也不知道本宮的信,父親究竟有沒有收到,阿香研墨,本宮要再修書一封。”
華儀宮送出的信沒有先送往陳家,而是送到了皇帝手中。
朱邶風打開信一目十行,看完后發現并沒有異常,于是交給雙喜封好,由太監送出宮去。
朱邶風繼續伏案批閱奏折,待到日暮才抬起頭歇息。
朱邶風每日處理的奏折高達一百五十本,有時候白天根本批不完,晚上還得接著批。
郭嘉捧著綠頭牌上前來,彎腰恭請:“皇上,請您翻牌。”
朱邶風一腳踢上去,綠頭牌散落一地。
“萬歲息怒。”
“你要朕翻牌,朕翻了。”
“萬歲息怒,奴才告退。”
郭嘉走了,朱邶風繼續批閱奏折。
郭嘉最近太僭越,一天往御書房跑個四五堂,皇上煩得頭都大了。
單是遞牌子也就罷了,他還故意將陳貴妃的牌子,放在最中間的位置。
“到底是朕翻牌,還是他郭嘉翻牌,小動作一個接一個,生怕朕不知道他手了陳貴妃的好處。”
雙喜彎腰撿起地上的綠頭牌,挨個往托盤上擺,陳貴妃的綠頭牌從中裂開來。
雙喜拖著裂開的綠頭牌欲言又止。
“皇上,陳貴妃的牌子,這……您看……”
“陳貴妃的綠頭牌壞了,撤下去。”
“是,奴才這就去轉告郭主司。”
雙喜端著綠頭牌出去,郭嘉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珠,問道:“大總管,皇上怎么說?”
“皇上說,陳貴妃的綠頭牌壞了,撤下去。”
“大總管,撤下去陳貴妃的綠頭牌,是不是單做一塊新的?”
“皇上可沒說做新的,只說撤下去,你自己琢磨吧,咱家還得當差呢。”
雙喜轉述完皇帝的口諭后,繼續回到御書房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