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歲歡低低笑了，笑容轉而擴大，帶著明晃晃的諷刺與恨意。
“所以這就是前輩當年教育我的，想要獲得更多，就要拼命往上爬，是嗎？”
“可惜了，曲歲歡，你終究只是我手中的一顆棋子，你向上爬的路，永遠有我擋在前面。”
“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太了解你了，將你培養得無比善良，而往上爬需要最狠最臟的心。”
曲歲歡悟了，大悟徹悟。
怪不得這位前輩從小就無比關心自己，因為沒用父親，母親又忙碌，是他教會她許多，所以她尊重他。
她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在這個人世間完成任務時，她一直覺得身邊許多事無法用正常邏輯解釋。
現在，她也都明晰起來。
這個世界，大部分人命運是被安排好的，這位前輩就是書寫她們命運的人。
從母親那個時候開始，既定命運軌道就被打亂，她的到來又造成了既定軌道的深度破壞，時間和空間產生了混亂。
所以，混亂之下，有人覺醒，自主意識和被操控的人生發生碰撞，以至于許多事情無法用邏輯推演。
這一瞬間，曲歲歡想到了許多人。
林犟，蘇依依，傅臨琛，母親，她自己，等等……
短暫的一生都是被安排的，死亡意味著循環。
周而復始，無法擺脫。
曲歲歡為她們感到悲哀，為自己感到悲哀。
可笑，強者就能決定弱者的命運！
而她，受夠了這種假意的恩賜！
“前輩，你的計劃落空了，我不會毀滅這個世界，你的責，你自己承擔。”
“不會的，曲歲歡，你會毀滅這里，我有的是辦法。”
話落，道道金光化作無數利劍，直直朝曲歲歡一個人射去。
曲歲歡揚手筑起結界。
“曲歲歡，放棄掙扎，以你的能力還不夠對抗我，這就是強者和弱者的區別。”
無數劍雨從四面八方射過來，帶著火焰，要將人包圍吞噬。
曲歲歡沒有第一時間還手，她有個疑問。
對方想要她毀滅這里，就不應該對她動手。
她已經知道他的意圖，更不可能動手，為何他還如此自信她會毀滅這個世界？
正當曲歲歡想不通對方這樣做的用意時，身后突然傳來久違的聲音。
“主人！”
“臭老頭！”
“誰也不能傷害我的主人。”
只瞧著，一柄掃帚從后方蹦出來，掃帚越變越大，幻化作無數個虛影沖向天空，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眨眼就被箭羽包圍。
曲歲歡瞳孔地震！
她明白了。
對方想殺了憨瓜，這樣就能激起她的恨意，就能讓她動手毀了這里。
不……
不可以！
“憨瓜，讓開。”她吼著，嗓子幾乎撕裂。
然，憨瓜根本不聽她的話。
“主人不要怕，有憨瓜在呢，憨瓜先打，主人后打，我們主仆二人齊心協力，然后……”
憨瓜笑容硬生生止住，只見，一柄長長的火焰箭穿過它的真身。
不滅之火，對它這種竹葉子來說是致命的傷！
剎那，憨瓜整個身體燃燒起來。
曲歲歡瘋了，不要命往前沖。
“憨瓜，讓開，跑啊！”
她想要沖過去幫憨瓜撲滅身上的火，卻被死死困住。
看哪，天空中的小掃帚被火光包圍，它掙扎著，卻滅不掉身上的火焰，只能看著火焰一點點擴大，灼燒它全身竹葉子。
“小掃帚，別掙扎了，你主人打不過我的，她得去死。”
疼，好疼……
曲歲歡疼得神魂公憤，暴吼一聲破開禁制！
“憨瓜，別信他的鬼話。”
她一躍而上，朝憨瓜伸出了手。
血順著她的嘴角流出來，眼看她就要碰到那把小掃帚，卻見……
憨瓜急念同心咒，猛地將她推回去。
同心咒一生最多用兩次。
一次，是主仆契約。
一次，是用自己的命救對方。
施咒一方身死之前，另一方無法施展靈力。
此刻，曲歲歡被同心咒禁錮，只能眼睜睜瞧著憨瓜被火燒得只剩半條命。
瞧著它對自己傻乎乎笑著。
“對不起，主人，憨瓜是騙了你，可是憨瓜永遠不會背叛主人，主人是憨瓜的唯一，憨瓜愿意為了主人去死。”
死……
這個字眼無限擴大。
曲歲歡一個勁搖頭。
“不，不要，憨瓜，你聽我說，主人不要你救，你停下來，停下來好不好？”
天際之上，燒紅了的小掃帚不退反進，一邊往前，一邊念著曲歲歡教過它的歌謠。
“憨瓜是個小傻瓜。”
“憨瓜要吃二萬八。”
“憨瓜想要快長大。”
“憨瓜最愛主人啦。”
憨瓜被火焰灼燒著，它的身體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薄如明鏡，可以清楚看見它竹葉子上的每一絲紋理。
曲歲歡已經哭得聲音嘶啞。
“憨瓜，停下來，快停下來。”
“我求你，我不怪你的，你停下來好不好？”
憨瓜瞧著主人哭泣的模樣，摸了一把自己的淚花和鼻涕。
最后一次，對她咧嘴笑開。
“主人，不要哭，憨瓜愛愛愛你喲”
“嘭——”
巨大火光沖天而起，宛如火山噴發，周圍只剩下一種顏色，房屋建筑瞬間夷為平地。
男人想過殺掉憨瓜來逼曲歲歡，卻沒想到它會捆綁自己赴死。
縱然他最后有防備，也被絕命之招彈出一口殘血。
點點殘火從天上飄下來，像雪花那般，漫天飛舞。
憨瓜真身被燒成灰燼，隨著風，落到曲歲歡臉上。
她定在原地，大腦盡是過往畫面。
大大的眼睛，大大地嘴巴，哭起來的時候眼淚鼻涕一起往外流。
她問：“喂，小東西，你在哭什么？”
“嗚嗚嗚，沒有人要我，他們都不跟我玩，我很快就要被送走賣掉。”
少女銀鈴般的聲音傳來，摸了摸小掃帚的頭。
“為什么不要你？你長得這么可愛。”
丑丑的小掃帚睜著大眼睛問她。
“可愛嗎？他們都說我丑得沒辦法見人。”
“他們胡說的呢，這樣吧，你和我契約，我會對你好的。”
小掃帚頓時不哭了，吸著兩個大鼻涕圍在她身邊轉來轉去。
蹦蹦跳跳問：“真的嗎？主人你真的愿意收養我嗎？”
“太好嘍，憨瓜有主人嘍，憨瓜不是孤兒嘍，憨瓜最喜歡主人了。”
小掃帚就這樣跟在她身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