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臨琛按照要求坐下,曲歲歡就站在他身前,兩人面對面,挨得極近。
“傅先生,別緊張,相信我。”
傅臨琛望著近在咫尺的臉,他抬眸就可以清楚看見她眼睫在輕輕顫抖。
他點點頭,給予她充分信任。
“嗯,我信你。”
曲歲歡溫熱的指腹點在他眉心。
胡扯道:“現在閉上眼,放松,我會用祖傳的偏方讓你進入另外一個世界。”
傅臨琛聽她的話,緩緩闔上雙眸,他全神貫注,所有神經都聚集在那灼熱的觸碰。
見他閉上眼睛,曲歲歡在他無法窺視的地方,指尖勾起一抹金色火焰。
幽幽火光似一尾靈動的錦鯉,直直鉆入他的眉心。
她嘴里快速念著難懂的詞匯,而那抹錦鯉竟然游走在他大腦。
傅臨琛雙手放在膝蓋上,只感覺眉心莫名一燙,下一秒就失去自我意識。
再醒來,是虛空一股聲音。
“傅臨琛……”
“你醒醒……”
他循著聲音醒來,可再睜眼,已經看不到曲歲歡。
周遭是一團白茫茫的霧氣,只有他一個人。
他不知道這是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情況,只能撥開霧氣向前走去。
直到……
他看見一棟別墅。
很眼熟,是他母親生前住的地方。
可奇怪就在于……
別墅里竟然有另一個傅臨琛!
對方似乎沒看到他,坐在窗前向遠方望去,漆黑不見底的瞳眸里,仿佛長滿了枯草,了無生機。
他不知道為何會這樣,腳步不受控制往前走去。
登上樓梯,他得以和另一個自己面對面。
對方看不到他,只呆坐在窗前,而他身下,竟然是……
輪椅!
傅臨琛是懵的,他不記得自己斷腿。
莫非,這是他的真實記憶?
可他什么時候斷了腿?又是如何恢復的?
他仔細觀察房間布置,暗淡無光,連窗戶外也是死氣沉沉一片。
也是這個時候,他的助理上樓來。
“傅總,醫生來了。”
誰也看不到他的存在,仿佛他就是一團空氣。
而輪椅上的傅臨琛回眸,毫無波瀾的臉上爬滿了陰霾。
他伸出手供醫生檢查,得到的回復卻是。
“傅先生,您的病越來越嚴重了。”
輪椅上的男人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只問道:“還能活多久?”
醫生嘆了口氣,報了一個數字。
“至多一個月。”
一個月……
似有驚雷劈下,他瞪大雙眸,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他什么時候得病了?
難道不是……他所愛之人得病嗎?
比起他的震驚,輪椅上的男人就淡定得多。
他不留余地開口:“停止治療。”
“傅先生,您……”
“傅總,我們……”
“我說,停止治療。”
他格外堅定,恍若一個月的命根本不是命。
傅臨琛無法接受這樣的場景,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上前,很想問問男人為何做出這樣的選擇。
可對上他的眼睛,他已經看不到一絲求生的欲望。
也是這時候,他徒然反應過來。
不治之癥……
毫無求生欲……
這分明是他記憶中愛人遭受的一切。
也就是說,他遺忘錯亂的記憶里,根本沒有所愛之人,得病且失去生機的是他自己!
“他們已經給我母親陪葬了,這個世界,臟,多活幾天也沒什么意思。”
男人盯著自己掌心,仿佛在窺視鮮血淋漓的刀刃。
“害死那么多人,我的確該死,但我不后悔。”
一句又一句現實砸下來,那一瞬,他終于想起一切。
他母親本是傅家大小姐,而他父親是上門贅婿。
利用他母親一家,他父親得以爬到高位,擁有別人無法企及的人生。
可她母親懷孕的時候,他父親出軌了……
準確說早已出軌。
甚至,瞞著他母親準備竊取傅氏集團。
當他母親發現這一切的時候,外公已經離開人世。
母親接受不了這一切,整個人瘋了。
從那以后,公司還姓傅,可已經換了人。
小小年紀的他,親眼看著母親被關進這棟暗無天日的別墅,看著父親帶回另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
一個比他大,一個比他小。
為了股份和外界輿論,他父親只能明面上養著他,并且用他母親為要挾,迫使他和他們住在一起。
從那時候開始,他再沒有笑過,身上總是傷,以至于練就了抗打的本領和深沉的性子。
后來,隨著他長大,他開始謀劃復仇。
可在他鋒芒正盛的時候,對方卻贈送他一場車禍。
母親為救他死了……
他也斷了腿。
那以后,屬于傅臨琛的最后一絲光徹底消散,只余下數不盡的仇恨。
他是一個瘋子,一個墮落至地獄只想喋血的瘋子。
在他作惡多端的歲月里,手刃仇敵,凡是欺辱過他母親的人,他一一毀掉。
包括他所謂的親生父親!
報應來得如此之快,他終是熬垮了身體,患上不治之癥。
可他覺得這一切都值了。
從旁觀者角度博覽劇情,傅臨琛恍若和輪椅上的男人合二為一。
眼里再沒有生機,只剩死氣沉沉的沼澤。
生命是什么?
他覺得一點也不重要。
這是一個骯臟到他憎恨的世界。
可下一秒,空曠的別墅赫然傳出格格不入的聲音。
“大家好,我是曲歲歡”
曲,歲,歡……
“叮——”
他和輪椅上的男人同步轉頭,所見之處,斗轉星移,周遭的景物全變了。
變成一個巨大的屏幕,透過屏幕,有一張盛滿盎然笑意的臉。
充滿生機的,永不言敗的,不拘泥于世俗,也不困于灑脫……
“曲是曲詞的曲,歲是年歲的歲,歡是歡愉的歡”
一剎,輪椅上的男人瞳孔流露出幾分癡迷。
透過屏幕上的曲歲歡,他仿若窺見了自己本應行走的人生。
他開始關注她,綜藝一分不落看完。
看她扛著鋤頭挖土豆,看她徒手掰木棍,看她挖野菜,看她剁辣椒醬,等等。
那是一個與他完全不同的生命體,他就像躲在屏幕后方可恥的偷窺者,用艷羨的目光舔舐傷口。
他羨慕她!
所以,在第一次為她打賞禮物幫她獲得第一的時候,他想的是:
如果有人在泥濘不堪的過往拉他一把,該有多好。
也是從那一次打賞開始,他走入她的視線,也獲得了她的私信。
她說:謝謝大佬,感激不盡!若大佬以后需要幫助,我一定盡力而為!
他有限的一生獲得過太多奉承,卻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直白而純粹的話。
破天荒地,他回復了她。
嗚,寶子們早點休息,別熬夜,俺本來以為二陽好了,結果今天上班直接虛得休克,醫生來了一直掐我人中,把朋友都嚇慘了,我再也不熬夜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