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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拳館門口,看見玻璃門沒鎖,黃一為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幾個人迅速下車,拔出了手槍。黃一為也拔出了槍,身邊是小霜。他們交叉掩護,向樓上搜索。二樓大廳空無一人,他們繼續向大廳北邊搜過去,衛生間、更衣室和辦公室都在那一邊。
辦公室里突然走出一個人,大家紛紛舉槍對準了那個人。那個人趕緊舉起手來,原來是戴家興。看來他們很安全,黃一為這才放心了。
戴家興把手放下,開始抱怨:“黃隊,你們這是怎么了?嚇了我一跳。”
黃一為問:“雷晨陽沒回來吧?”
戴家興說:“沒有。”
小霜問:“大門為什么沒鎖?”
黃一為把槍收起來:“可能我們剛才走得急,忘了把門鎖了。”
所有人把槍收了起來。黃一為走進了辦公室,發現墻上有一扇門,已經被打開了。果然還有一間房,彭鷹的判斷是對的。
三個人已經檢查完了整個房間,成麗雅說:“一為,你得正好,我們有了新發現。這里有少量的硝酸銨、汽油、木屑、電雷管等制造炸彈的材料,但都是殘余物。”
黃一為看了看四周,整個房間的物品擺放得很整齊。桌椅是草綠色的,床下有洗臉盆和綠馬扎。床是上下鋪,疊放得非常整齊。哪怕制作炸彈的材料擺放得都很整齊,這完全是一個縮小版的軍營宿舍。黃一為還看到了床頭的名字牌,上鋪是雷晨陽,下鋪是閻剛。
他聽閻隊說過,雷晨陽是兵,閻隊是班長。按照部隊的規矩,班長一般睡下鋪,方便照顧上鋪的新兵。由此可見,在雷晨陽心里閻隊的地位不是一般地高,另一方面也反映了雷晨陽對軍隊的眷戀。
黃一為問彭鷹:“你們是怎么把門打開的?”
彭鷹來到了外面的辦公室,走到了辦公桌后邊。他指了一下最下面的抽屜,把抽屜抽出來,里面有一個開關。
他說:“我本來認為天花板上的空間是相通的,想從天花板上爬到里面的密室。從辦公室這邊打開天花板后,我才發現隔墻已經隔到房頂,爬不過去。然后我們認真檢查了辦公室,我們推斷辦公室里一定有打開暗門的機關。把所有抽屜抽出來后,才發現了這個開關。按這個開關,門就能打開了。門是電動的,也很結實,確實很難破壞。門縫和裝飾板的縫隙是一樣寬的,門和墻的顏色完全一致,材料質量很好,確實很難發現。如果不是你關燈,我們很難發現墻上有一扇門。”
黃一為明白了,但新的疑惑又產生了,雷晨陽到底在哪里。
成麗雅說:“我在枕頭上發現了新鮮的毛囊,昨天有人睡過這張床。DNA檢測需要回到局里才能做。”
彭鷹說:“如果麗雅姐的推斷是對的,我覺得雷晨陽已經逃跑了。整個房間沒有發現死者的手機充電器、銀行卡、身份證等物品,說明他的重要物品都收拾走了。”
黃一為同意他們倆的判斷,他向孟隊通報了這邊的情況。原來他一直以為中了雷晨陽的調虎離山計,現在看來不是,那他為什么要千方百計地回一趟雷家莊去放一個假炸彈呢?看來他的主要目的是威脅警方,讓他見到雷長生,最終目的就是置雷長生于死地。新的疑問是他的住處只發現了少量制造炸彈的原料碎屑,說明他可能制造了不止一個炸彈,其它的炸彈又在哪里?
他把關于雷晨陽的細節像過電影一樣過了一遍,拿走了重要物品,很可能不回來了;擅長搏擊,腿功極好;人很善良,但很沖動;擅長排爆,精于爆破;殺了吳更新和李開山,還想殺雷長生,一心報仇,因為母親被謀殺了;兩個炸彈都是用舊手機引爆的……很多事情一股腦地涌了出來。
舊手機!他的舊手機是哪里來的?到底有幾個?雷晨陽手機一直沒開機,這是為什么?還有,劉勤的手機在哪兒,為什么不見了,會不會在雷晨陽的手里?想到這兒,黃一為有了一個新想法。
他對彭鷹說:“英特爾,趕緊查一下,劉勤的手機號,查一下手機的定位。”
彭鷹把雙肩背書包放下來,從里面拿出了電腦。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不到20歲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他把電腦打開,放在桌子上。迅速地敲打著鍵盤,不一會兒,有結果了。劉勤的手機居然開著機,目前的位置正在天陽開發區附近,正在移動中。黃一為大喜過望,命令所有人馬上登車,馬上前往天陽開發區。
他給刑偵重案隊打了電話,留下值班的人,其余的人帶上武器到天陽開發區支援。半小時后,根據手機定位,黃一為一行到達了天陽開發區一個機械廠附近。隨后,趕來支援的隊員都到了。經過搜索,彭鷹在一個運垃圾的車里找到了一部老年手機,人還是不見蹤影。幾番折騰,黃一為的怒火一浪高過一浪了。他不斷地提醒著自己,一定要冷靜。
皮鵬來電話了,他根據泥土的主要成分判斷應該是翠屏山一帶,石子是花崗巖。皮鵬推斷雷晨陽租的那輛車去過有花崗巖的地方。翠屏山一帶有花崗巖的地方不多,根據嵌在輪胎里的石子大小判斷,車曾經走過一條沒有硬化過的路。路上用花崗巖碎石子鋪過,洗車的時候沒有把石子洗下去。
兵貴神速,黃一為立刻帶人前往翠屏山。根據皮鵬的提示,他們首先去了一家天陽市規模最大的花崗巖加工廠。廠里正在生產,無論是老板還是工人都沒有見過雷晨陽。
正在這時,王仕琛打來了電話:“一個村民在村口看見一輛出租車,但記不清車牌了。他說那是一輛褐色的車,上面有一些白色的字和條紋。”
黃一為不得不說案子很棘手,但這些年輕人很能干,沒有那些所謂的90后和00后的缺點。欣慰之余,他讓彭鷹立即根據車的顏色查本市的出租汽車公司,確認有沒有失聯的出租。
彭鷹果然找到了線索,有一輛車牌號是稷B5023L的出租車已經失聯一天兩夜了。司機于建新下落不明,開發區公安分局已經接到了報案,目前沒有發現線索。
真是雪上加霜,又有一個司機失蹤了。根據石子的線索,黃一為立刻帶人排查另外兩家小型石材廠。天助自助者,在一家已經廢棄的小石材廠附近,竟然找到了那輛稷B5023L的出租車,車上空無一人。在門前的路上,發現了碎花崗石。在門口,發現了新鮮的腳印,雷晨陽很可能在里面。
就在他們拔出槍準備進去的時候,突然發生了爆炸,炸點距離門口大約不到20米。大家急忙蹲下,前面的人都能感覺到沙土打到臉上了,這家伙真是太瘋狂了。看得出來,這個炸彈只是一個威懾,他還不想傷人。黃一為的電話響了,來電是天陽本地的號碼。黃一為接了起來,按下了免提。
里面的人說:“黃警官,你好。為了不增加傷亡,請你們不要再進來了。我玩炸彈的水平,你們應該很清楚了。”
黃一為按下了錄音鍵,問:“你是雷晨陽吧?出租司機于建新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他是不是還活著?”
那個人說:“你還不錯,知道這么多事情。我是雷晨陽,司機還活著!”
黃一為一邊打電話,一邊向里觀察。只看到鐵皮修成的廠房,其它的什么都看不見。他問:“咱們能不能見一面?你有什么要求,你可以說。”
雷晨陽沉默了一下:“好吧!你進來吧。我只見你一個人,多一個人進來,我就引爆炸彈。到時候死的不只是你我,還有那個司機。”
“你看著,我把槍放在地上了。”黃一為用食指挑著手槍,把手槍放在了地上。他回頭向背后的隊員說:“里面有人質,沒有我的命令,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要輕易沖進去,我們并不清楚他埋了多少個炸彈。趕緊呼叫特警隊!”
彭鷹反應夠快,彎著腰走到黃一為身邊,把微型耳機塞到了黃一為的耳朵里。
黃一為舉起雙手,對著手機里面說:“你別開槍,我進來了!”
手機里沒有反應,他慢慢走向了那間用鐵皮蓋成的大廠房。他一邊慢慢向前走,一邊觀察著周圍的環境,試圖發現放過炸彈的痕跡或者雷晨陽的藏身地點,可惜沒有什么發現。
黃一為暗自感嘆自己雖然被稱為警隊精英,但比起當過特種兵的雷晨陽,在很多素質上還是差得很遠。實戰能力可以與雷晨陽媲美的恐怕只有特警隊,一閃念間黃一為甚至想過自己要是接受過特警隊的訓練就好了。可惜一切問題必須在眼前解決,否則會有無辜的人喪生。
進入廠房里,黃一為看到一樓是一個很大的大廳。堆放著一些沒有用過的石材和切割下來的廢料,還有一些生了銹的廢舊機器。在最里邊還有一個平臺,算是一個二樓。
雷晨陽躲在二樓幾臺舊機器后面,對黃一為說:“把門插上,你到二樓來,慢慢走,千萬別耍花樣。”
黃一為轉身把門插好時看到門旁邊有一個炸彈,插好的瞬間炸彈嘀了一聲。他心里一驚,過了兩秒鐘,炸彈沒響。
黃一為轉過身說:“你可真有辦法,一開門炸彈就炸了,對嗎?”
雷晨陽嘿嘿一笑:“其實你真不錯,你猜對了。告訴你的隊員,不要隨便攻進來,否則后果自負。”
黃一為就等這句話,他想提醒外面的警員,怕他們突然沖進來,造成不必要的傷亡。他走到了二樓,看清了雷晨陽的相貌。雷晨陽身高大約180厘米,身材勻稱,肌肉發達。他穿著一身黑色的戶外服裝,衣服上有很多口袋,腳上穿著一雙老式軍靴。頭發略有花白,應該是少白頭,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鼻直口方,棱角分明,是一個典型的帥哥。皮膚比較黑,從面部特征看這是一張飽經風霜的臉。他右手指著黃一為,左手拿著一個手機,黃一為猜想手機是用來遙控炸彈的。
黃一為看了看周圍,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雷晨陽說:“我選的地方怎么樣?一樓門口有炸彈,二樓附近沒窗戶,狙擊手沒有視線。我們能好好聊聊了。”
黃一為的心思又被他猜到了,不得不承認雷晨陽真的很厲害。他不是很緊張,外面的警員以及趕來的特警通過耳機能夠聽到他和雷晨陽說話的聲音。
他說:“其實你很有能力,為什么不選擇法律途徑解決你母親的問題?”
雷晨陽有點沮喪:“我已經殺了人,世上沒有親人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黃一為知道他的心仍然有柔軟的地方:“應該說沒有血親了,但你還有其他的親人。比如你的生死兄弟閻剛。”
雷晨陽落淚了,他的手在顫抖。
他問:“他過得怎么樣?為什么沒來?”
黃一為知道自己的話管用了,他很關心閻隊。
黃一為說:“用你的話說,你還不錯。因為你是犯罪嫌疑人,他是你的戰友,他回避了這個案子。他的隊長職務現在由我代理,今后能不能繼續當隊長,還知道。”黃一為故意說了最后一句話。
雷晨陽放低了聲音:“是我連累了他。這么多年,我沒找他,就是怕連累他。萬萬沒想到,最后還是連累了他,都是我的錯。”
他開始懺悔了,黃一為知道他良知未泯。
黃一為問他:“事情鬧得這么大,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雷晨陽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淚:“我只想給我媽報仇,吳更新那個狗腿子死了,李開山那個奸商也死了,可是那個惡霸雷長生被你們保護起來了。我要見雷長生,他必須死!”說完晃了一下手里的手機。
黃一為很鄭重地說:“你說錯了,雷長生涉嫌殺害劉勤阿姨,我們才把他抓起來的。我們是抓犯罪嫌疑人,而不是保護他。我們有證據,他謀殺了劉勤阿姨,他是主犯。他會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你完全沒必要為一個犯罪分子再犯錯誤。警方是不會放過他的。”黃一為故意管雷晨陽的母親叫阿姨以消除他的敵意。
這一招果然奏效,雷晨陽愣了一下說:“我跟你沒仇沒恨,不想為難你。我相信你,雷長生可以不來了。”
黃一為說:“你有情有義,從不濫殺無辜,我很欽佩。你把那個出租車司機藏在哪兒了,你沒有為難他的必要。能不能告訴我,他在哪兒?”
“他是我的護身符,我暫時不能告訴你。”他突然提高了聲音說,“外面的特警你們聽著,我知道你們來了。你們千萬不要隨便攻進來,否則我會隨時引爆炸彈,那個司機死定了。”
黃一為想證實自己的猜想:“看來司機離得很遠,或者不在這兒。”
工廠外面的周支隊長明白了黃一為的意思,他讓彭鷹立刻運用技術手段屏蔽廠區附近的無線信號。彭鷹也明白了,既然司機不在這兒,雷晨陽想引爆炸彈只能用手機發短信或打電話。彭鷹急忙到車上去取無線信號屏蔽設備。
雷晨陽晃了晃手里的手機,說:“沒錯。我不想殺那個司機,你讓班長來,我想見他。見了他,我會給你們一個交待。”
黃一為笑了笑說:“你知道這不太可能,閻隊需要回避——”
黃一為還沒完,就被他打斷了。他的表情突然恐怖起來,說:“你們會答應的。”說完,他在手機上按了一下。
一樓突然發生了爆炸,由于廠房比較空曠,爆炸原聲和回聲混雜在一起,加上房子是鐵皮蓋的,聲音震耳欲聾。廠房外面一片騷亂,擔心黃一為的戴家興想沖進去,卻被特警支隊支隊長周斌攔住了。
周斌說:“不要慌,我們不清楚里面的情況,不能輕舉妄動。傷了黃隊或者那個司機怎么辦?你忘了黃隊的提示了?一開門,炸彈就炸了。”
戴家興終于安靜下來,大口喘著粗氣。
彭鷹把剛拿來的無線信號屏蔽設備放好,對周支隊長說:“現在把屏蔽器開機,我們就收不到黃隊耳機的聲音了。我要修改參數,還需要一些時間。”
一旁的周支隊長說:“盡量快一點。”
剛剛發生了爆炸,黃一為怕外面的人輕舉妄動,趕緊開了口:“鬼腳雷果然名不虛傳,腿功和排雷雙絕。”
雷晨陽顯然沒有想到黃一為會知道這些:“是班長告訴你的吧?”
“是的。你是他兄弟,我也是他兄弟。他告訴我,不是很正常嗎?”黃一為很自然地向前走了三四步。
雷晨陽警告黃一為:“不要再往前走了,否則——你是知道的。”黃一為停下了腳步。雷晨陽說:“我不想殺人,你讓班長來吧,他來了,我可以考慮放下武器。”
他說到可以放下武器,黃一為覺得可以考慮讓閻隊來。
黃一為說:“好的,我可以申請一下。讓我打個電話,或者讓我出去一下。”
他冷笑了一下:“你把我當二百五了,你的身上不是有通訊設備嗎?你不是一直都在向外面通報消息嗎?”
黃一為很震驚,外面的警員也是驚詫不已,這家伙什么都知道。
他解釋道:“這不是城市反恐嗎?我和班長一起執行過類似的任務,千萬不要挑戰我了。”
“好的,我答應你。”黃一為說,“周支,向姜局申請一下,讓閻支來一下。”既然雷晨陽知道了,就沒有必要再掩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