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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慧被帶回局里接受詢問,她不像第一次那樣自然,有點緊張。眼睛快速地轉動著,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和眼前的每個人。
她先開了口:“是不是艷茹姐的事情有進展了?”
杜隊還沒有回來,張威負責詢問。張威雖然很年輕,但跟著杜隊也有6年了,經驗還是比較豐富的,早已是一個具備獨立辦案資格的主辦警官了。
張威看了她一眼:“是有一些線索了,有的線索與你有關,把你上次沒有說的話說說吧!”
“與我有關?”她很吃驚,來回扭動了幾下身體,盡力維持著冷靜說,“你們問的問題我都實話實說了。”
“那你說一說我們沒有問過的內容。”張威知道她快要繃不住了,直接戳穿了她的遮掩,“案發前一天晚上,你和史艷茹一起下班,一起回到她家,第二天早上才離開。看來你們的關系不一般,能不能告訴我那晚你們在一起干了什么?”
她突然慌亂起來,不停地搓著手,不敢直視張威的目光。她問:“這跟艷茹姐的死有關系嗎?”
張威確認她一定有隱瞞:“有沒有關系,我們會判斷,你只管說。”
她結結巴巴給出了解釋:“那晚,艷茹姐很心煩,想找個人說說話。我就在她家住了一夜。”
張威笑了,用肘部撐在桌子上,兩手攏在一起:“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那你告訴我,衛生間垃圾桶里發現的衛生紙上為什么有你的DNA,同一團紙上還有另外一個男人的DNA?你不會告訴我這是一種巧合吧?”
她徹底崩潰了,無法怎么忍都阻擋不了洶涌的眼淚,她痛哭起來。那是她不愿再提起的秘密,但還是被無情地揭露出來了。
哭了半天,她調整好了情緒,抬起頭來說:“我都說!我全都告訴你們!”
她對史艷茹的稱呼也從艷茹姐改為直呼其名:“那天確實是史艷茹請我到她家的,我們坐了一會兒。來了兩個客人,兩個都是男的。那兩個人我不認識,我打了招呼就到臥室里了。史艷茹給我拿了一杯橙汁,然后就去和那兩個人說話了。我一個人在臥室里翻手機,過了一會兒有點口渴,我喝了半杯橙汁。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很熱,頭也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中,我聽見有人在笑,還覺得有人脫掉了我的衣服。我渾身無力,根本動不了。”說著她又哭了起來。
“你是說史艷茹給你下了藥,然后有人墻間了你。”張威需要確認一下,雖然他知道這樣問好像不太合適,但也不得不問。
她點點頭說:“是的。我醒來的時候大概是凌晨5點,那兩個男的不見了,史艷茹睡在我旁邊。她給了我一萬塊錢,告訴我最好不要聲張。昨天作的是網絡視頻直播,已經全播出去了,而且視頻有備份。她說傳出去對我沒好處,不傳出去還有高額酬勞可以拿。她已經做直播很長時間了,讓我也試試。”她又哭了起來。
張威問:“為什么不報案?”
她說:“我和我男朋友快要談婚論嫁了,我不敢讓他知道。”
“那一萬塊錢在哪兒?”張威問
“在我挎包里,我不敢往家里拿,也不想存銀行,所以一直放在包里。”她擦了擦眼淚,從包里拿出了一萬塊錢現金。
張威讓旁邊的女警收在了證物袋里,接著問:“那兩個男人的長相你還記得嗎?”
“大概記得,再見到了,我能認出來。”她很肯定地說。
張威問:“你還能記得他們到史艷茹家的時間嗎?”
她想了想說:“我去臥室,打開手機的時候是晚上11:05分。他們應該是晚上11點左右來的。”
“好吧,今天先到這兒,你先回去吧!”張威說完,季慧很遲疑地站了起來。
張威明白她的意思,安慰她說:“你放心!你的事情我們會為你保密,但我也希望你勇敢地指證他們。”季慧長出了一口氣,點點頭。
詢問完季慧,彭鷹那兒又傳來了好消息。彭鷹在死者史艷茹的手機里,找到了一個文件保險箱,破解了密碼。在里面發現了大量的淫穢視頻,其中就有季慧當天被迷奸的視頻。視頻中有兩男兩女,不僅有季慧,還有史艷茹,史艷茹是一名淫穢主播。
畫面中兩名男子的面部特征很清晰,彭鷹找到了他們的身份信息。一個叫毛廷,今年28歲。一個叫林杰,今年26歲。據轄區派出所反饋的信息顯示,兩人沒有固定的職業,都是那種大錯誤不犯小錯誤不斷的人。彭鷹在案發前一天晚上10:49的小區監控畫面里找到了毛廷和林杰,這兩人確實到過史艷茹家。
發現的其它視頻里還涉及到栗雨辰,就是史艷茹最近帶回老家的那個男人,也是黃一為和車曉東去找的那個人。好消息接踵而來,毛廷、林杰和栗雨辰全部抓獲,技偵組提取了他們的足跡、指紋、DNA和牙模。經過DNA比對,避孕套里的DNA屬于毛廷,衛生紙上那三種男性DNA分別屬于他們三個,他們都與史艷茹保持著性關系。
據毛廷交待,那天之所以會迷奸季慧,是因為史艷茹身體不舒服,所以她才想到騙季慧來代替她,主要目的就是完成直播。毛廷和林杰堅稱他們沒有殺史艷茹,也不可能殺史艷茹,因為他們要搭伙求財,他們不會自斷財路。杜隊和黃一為認為他們說得比較合理。
垃圾桶的衛生紙上有栗雨辰的DNA,三個人的牙模中只有他的牙模與史艷茹身上的咬痕完全一致。栗雨辰也參與淫穢直播,但只有他和史艷茹參與,和毛廷林杰不是同一場。對于他的審訊把在場的女警官氣得不輕。
黃一為問他和史艷茹是什么有關系,他竟然說:“關系很復雜。最早,她找我,她是顧客我是鴨。后來,做直播,她是老板我是員工。有時候,我是她男朋友,比如回她老家的時候。”
隔壁觀察室里,成麗雅忍不住罵了一句垃圾,其他人沒敢說話。
黃一為問:“對于她的死,你怎么看?”
他不屑地說:“怎么看?我看都不想看。”
黃一為說:“你不是她男朋友嗎?她跟那么多人有性關系,你就不忌妒?”
他冷冷一笑:“警官,你不用套我的話,我不會殺她。其實,像她這樣的女朋友我多得是,我才懶得管她。”
黃一為都快氣樂了,耐著性子說:“很難相信一個人會這樣對待男女朋友關系,用流行的說法,你就是一個海王。”
他笑出聲來,輕蔑地說:“謝謝夸獎!其實我不如海王,海王一般只會騙感情,而我財色兼收。”
黃一為問他:“這么說你找史艷茹就是為騙財騙色的?”
他又一次笑出了聲:“她30多了,我才20出頭,不為錢難道還能為了愛情?她長得不錯,又有錢,符合我的要求。有錢賺,又能爽,我最喜歡了。”說完他呵呵呵地笑了起來,說這些的話時候他毫無愧疚之心。
杜隊滿腔怒火,剛要發作,被黃一為拉著胳膊,走出了審訊室。成麗雅罵了一句混蛋,摔門走出了觀察室。
戴家興咬牙切齒地說:“打人不犯法的話,我就錘死這個狗日的!”
皮鵬這次沒有反駁戴家興,看來皮鵬也是滿腔怒火,戴家興可能說了他無法說出的話。
轉過天,季慧來局里指認了毛廷和林杰就是那晚在史艷茹家見到的人。彭鷹查了兩人的手機,毛廷和林杰也是史艷茹在微信里經常聯系的那兩個網友,他們一起做淫穢直播。對于毛廷、林杰和栗雨辰三個人口供都做了落實,他們都有不在案發現場的證據。前期搜集的線索大多有了著落,同時也都排除了。
黃一為曾經懷疑過林杰或者栗雨辰就是那個神秘的L,因為這兩個人名字的首字母都是L。經過對林杰的收入水平調查后排除了這一點。以林杰幾年前的收入根本買不起一輛甲殼蟲,那怕是二手的,他都買不起,更何況幾年前他還不認識史艷茹。栗雨辰倒是騙了很多錢,他能買得起車,但他根本不可能給史艷茹買車。如果給史艷茹買車,就暴露了他的收入水平,史艷茹從此就不可能給他錢了。對于栗雨辰這個騙子來說,這種損失他是不會承受的。經過幾天的走訪,栗雨辰確實同時交往著幾個富婆,但這幾個女人似乎都不知道有其它女人存在。栗雨辰的嫌疑雖然不能完全排除,但他是L的可能性很小,L很可能另有其人。
目前沒有落實的線索里,還剩下那個寫著“LS”字母的心形鑰匙扣,還有那個在史艷茹老家出現過的戴眼鏡的男人。他是唯一一個史艷茹親口承認是男朋友的男人,也是她父親比較認可的人。可在調查過程中,他還從來沒有出現過。如果他真是史艷茹的男朋友,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女朋友干淫穢直播呢?黃一為認為,他應該是和史艷茹分手了。史艷茹的衣柜里有一套男式睡衣,上面提取到的DNA不屬于毛廷、林杰和栗雨辰,這很有可能就是那個L的。黃一為認為,找到L,很多謎團都能迎刃而解。
杜隊很認同黃一為對于偵破方向的思考,同時他想到了史艷茹的父母。提到夏蓮時,他們的表情很奇怪。他建議先找到夏蓮了解一下史艷茹的情況,黃一為同意了。這就是破案,不放棄任何一個可疑的跡象,解開最終謎題的鑰匙也許就是一個不起眼的跡象。
案情偵查到現在,誰都沒想到,命案沒破卻查獲了一個搞淫穢直播的團伙,最可惜的是沒有辦法追根溯源。網站是國外辦的,IP地址也是國外的,沒有辦法再查下去。大家都憋了一股勁,這是進入21世紀來靈新縣發生的第一起淫穢直播案,還出了人命。縣公安局的李局長親自到刑警隊三趟了,對市局技偵組表示了感謝和慰問,同時也限杜隊一周內必須破案。杜隊心急如焚,目前已經過去了五天,離局長給的日期只剩下不到兩天了。
根據夏蓮的身份證信息,杜隊和黃一為來到了夏蓮家,她的丈夫和五歲的兒子都在家。杜隊表明了身份和來意,夏蓮的表情很不自然,回身看了一眼丈夫和兒子,對杜隊說:“小區對面有一個奶茶店,你們到那兒等我,我一會兒就到。”杜隊和黃一為知道她可能不方便,識趣地離開了。
五分鐘后,夏蓮出現在了奶茶店里。
杜隊開門見山:“史艷茹死了,我們需要了解一些情況。聽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能說一些史艷茹的情況,以便我們盡快找到兇手。”
“說吧,你想知道些什么?”夏蓮很平靜地說,可以看出來她是一個偏內向的人。
“史艷茹有沒有關系比較穩定的男朋友?”杜隊問。
“應該沒有。”她沉默了一會兒說。
黃一為有點失望,但還是不死心:“有沒有關系比一般人好的男朋友,或者她特別在意的男性?”
“初中畢業以后,我們也就是有時在一起聚一下,不是很了解。”她想了一會兒說,“據我了解,她只在意過柳學冬。”
黃一為有點興奮,又有一個姓氏首字母是L的男人出現了。他說:“詳細說說。”
她調整了一下坐姿,說:“三四年前,她和柳學冬跟我一起吃過一頓飯,我覺得他們當時應該是男女朋友關系。后來有一次,我領著孩子看病,偶然發現柳學冬是縣醫院兒科的醫生。他有老婆,就是兒科的護士長。我告訴了艷茹,她很生氣,后來他們就分手了。”
他問:“分手大概發生在什么時候?”
她想了一下說:“大概是前年秋冬季節,孩子感冒了去看病,我才發現柳學冬有老婆。然后他們才分手的。”
時間基本對上了,黃一為又問:“柳學冬是不是給史艷茹買過一輛大眾甲殼蟲?”
“是的。買完車,艷茹很高興,她開著車,帶我出去兜風了。她說是柳學冬給她買的。”夏蓮嘆了一口氣說,“誰知道兩年后發現柳學冬居然有老婆,艷茹很傷心。從此以后,她就自暴自棄了,身邊圍繞著很多男人,再沒有過固定的男朋友。其實她一直都沒忘記過柳學冬,車也天天開著,連幾年前買的鑰匙扣都保留著。”
杜隊拿出了手機,上面是心形鑰匙的照片。他問:“是這個鑰匙扣嗎?”
她看了一下,點點頭說:“對,就是這個。艷茹不甘心,有時候還是會找柳學冬的麻煩,故意讓柳學冬知道有很多男人愿意跟她在一起。柳學冬的老婆也知道他們的事情,雙方有時鬧得很厲害,我還拉過架。她放縱自己,也算是對柳學冬的報復。她會經常騷擾柳學冬一家,要求柳學冬的老婆把柳學冬讓給她。其實她不一定真想和柳學冬在一起,只是想報復他。我勸過她,可惜她不聽。”
杜隊和黃一為聽明白了,看來柳學冬就是那個神秘的L,看來該找柳學冬好好談談了。
杜隊和黃一為馬不停蹄來到柳學冬工作的縣醫院兒科,柳學冬正好不忙。柳學冬30多歲,戴著一副無框眼鏡,雙目有神,濃眉闊口,文質彬彬,是一個帥哥。看到他,杜隊就想起了史金平說過的那個戴眼鏡的年輕人,很有可能就是柳學冬。
杜隊表明了身份:“柳大夫,史艷茹你認識吧?”
柳學冬愣了一下:“認識。”
“她死了。”杜隊說。
“什么?艷茹死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滿臉震驚。過了一會兒,才頹然地滑坐在了椅子上。
杜隊和黃一為很意外,杜隊提醒他:“柳大夫,請你冷靜一下。你看一下這個鑰匙扣,你見過沒有?”
柳學冬看了一下杜隊手機上的照片,點點頭說:“這是艷茹的。我幫她買了一輛車,她從網上買了這個鑰匙扣。”
黃一為問:“這上面的LS兩個字母代表著你和史艷茹,對嗎?”
柳學冬嘆了一口氣:“是的。有一階段,我老婆出差學習了三個月。我一個人在家很無聊,就搜了下附近的人,認識了史艷茹。一來二去,我們熟悉了。她是單身,我很空虛,我們倆很自然地在一起了。沒想到她認真了,想和我結婚。可是我已經結婚了,不可能離婚,我又不好意思明說。為了讓她放心,我給買了一輛二手甲殼蟲,還和她一起回了趟老家,她才放心了。后來她知道我已經結婚了,找我大鬧了一場,好長時間沒有聯系。我們住得不遠,我發現她身邊的男人走馬燈似地換,偶爾勸過她一兩次。她不聽,反而故意在我面前做一些過分的事情,還騷擾我老婆。我使盡了渾身解數,我老婆才原諒了我。”
“她經常騷擾你,你不覺得煩嗎?”黃一為問。
“很煩,但也沒辦法,畢竟是我對不起她。她有今天的結果,我也有責任。”他很沮喪。
“上周四晚上10:3011:00之間,你在干什么?有沒有人可以證明?”杜隊是個直男,說話一向直接了當。
他突然抬起頭,問:“你們懷疑我?我怎么可以會殺人呢?”
黃一為笑笑說:“這只是正常的調查和詢問,你是關系人,還和史艷茹有些情感糾葛,這都是例行公事。”
他長出了一口氣:“每周二和每周四晚上我都值夜班,科里有值班記錄,辦公室、樓道和病房都有錄像。”
黃一為隨口問:“你愛人呢?她什么時候值班?”
他吃了一驚,問:“難道你們懷疑她?”
“沒有。只是隨便問一下,如果你們倆都值班,好像孩子就沒人管了。”黃一為解釋著,其實他確實是想知道柳學冬愛人的情況。
柳學冬的表情緩和了很多:“我們倆很少一起值班,她是護士長,一般是周三和周五值班。”
黃一為說:“看來你老婆很愛你,她原諒了你的出軌,你應該好好珍惜她。”
看得出來他有些感動,他點點頭說:“是的。我老婆人很好,她叫徐鳳智。我們是在醫院認識的,又在同一個科室,然后就結婚了。”
黃一為說:“我們需要提取一下你的DNA。”
他猶豫了一下,同意了。黃一為用棉簽蘸了一些唾液,放在了證物袋里。
杜隊問:“你曾經在史艷茹家過夜,那里是不是有你的睡衣內衣之類的東西?”
“有。前些年,我有時會在那兒過夜。剛認識的兩三個月更多一些。”他說。
這時,進來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女人,收拾得干凈利落,杏眼彎眉,身材勻稱,是一個很漂亮的女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