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閻隊接過了蕭靜的話題:“這是有可能的,同時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指紋檢測結果證明,顧興發現了那份保險合同,猜出王冬妮可能會對他不利,他完全可能先下手為強。他與王冬妮一起生活,了解她的行蹤,也能接觸到她的車,放掉剎車油也不需要專業能力。另外,顧興還知道王冬妮特別怕蛇,扶手箱里蛇的大便也就能聯系起來了。顧興完全有可能發現王冬妮想殺他,而后反殺了王冬妮,作案動機、作案時間和作案條件三者齊備。”
蕭靜說:“閻隊,可是我們詢問的時候沒有問顧興關于作案時間的問題。”
閻隊說:“我們沒法問,所以我就沒問。出車禍的時候,所有證據證明車里確實只有王冬妮一個人。如果兇手要做手腳,一定是在事前。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根本無法判定做手腳的事情發生在什么時候。即便問了,我們也無法確定顧興是否與案子有關。”
大家議論起來,會議室里熱鬧起來。
黃一為說:“閻隊的推測在邏輯上完全說得通,根據目前的證據來看顧興有殺王冬妮的嫌疑,但證據不足。”
譚海龍眉頭緊鎖,一直沒有說話。閻隊看了他一眼:“龍龍,你怎么看?”
龍龍清了清嗓子:“顧興是不是兇手還需要更多證據來確定,我建議比對一下那個現代車主和顧興的體貌特征。另外,世賓汽修廠的修車師傅魏曉曾經是王冬妮果園的員工,因為失誤導致了4萬元損失,魏曉賠償了3萬元,最終被開除。他們有過節,魏曉也有殺人動機。他還是寶馬車的實際維修師傅,完全可以單獨接觸汽車,有充分的作案條件和作案時間。他雖然說他沒有把剎車油放到最低線以下,但沒有證據。這條線也不能放棄,但這條線的破綻在于我們不能確定魏曉是不是知道王冬妮怕蛇。”
皮鵬說:“我查了資料,扶手箱里發現的黑色糞便屬于蛇。目前是11月底,天陽市屬于西北城市,天氣比較寒冷,大多數蛇類仍在冬眠。根據糞便硬度和消化情況,以及蛇的習性,這樣性狀的糞便不屬于冬眠中的蛇,而是寵物蛇的。”
小霜目不轉睛地看著皮鵬,眼神里滿是欣賞。龍龍發現了小霜的眼神,但仍然面無表情。
皮鵬的嘴沒有停:“寵物蛇與人同處一室,所以寵物蛇沒有冬眠。蛇的體溫在攝氏15度以下才會冬眠,一般不排便,但在供暖的房間里溫度在20攝氏度左右,就會出現排便的情況,糞便的質地會因此軟一些,并有較強的消化痕跡。我查了資料,糞便應屬于玉米蛇。”
蕭靜呆呆地問了一句:“玉米蛇?這么可愛的名字,怎么會害死人呢?”
皮鵬說:“玉米蛇色澤鮮艷,體型較小,是常見的寵物蛇。玉米蛇本身沒有毒,所以即使被玉米蛇咬了,人也不會中毒。”
小霜問:“既然不會中毒,放了又有什么用?”
黃一為說:“這很好理解。只要讓王冬妮受驚,她出車禍的可能性就有了。”
小霜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戴家興問:“既然扶手箱里放過蛇,那出事后蛇到哪里去了?”
大家都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黃一為打破了沉默:“看來我們還需要去一次事故現場。”
彭鷹弱弱地問:“去干什么?”
皮鵬好像明白了,對黃一為說:“頭兒,你的意思是——找蛇?”黃一為點點頭,大家這才明白了。
黃一為說:“無論是魏曉還是顧興,包括那個神秘的疤臉男人,他們都有嫌疑。雖然我們現在不能確定兇手是誰,但車禍發生的過程可以作一些推理了。放掉剎車油,在扶手箱里放蛇,兇手的目的只有一個:制造車禍。想讓人以為王冬妮死于車禍,這就是兇手真正目的。事發過程應該是這樣的:兇手先在汽修廠放掉了剎車油,但沒有放完,以保證發動機運行時間短的時候剎車不至于完全失效。然后在某個合適的機會把玉米蛇放入扶手箱,由車里溫度較低,蛇進入了冬眠狀態。王冬妮開車上翠屏山,在市里要走10分鐘左右,山路需要走20分鐘左右。隨著車的行駛時間越來越長,發動機發熱,車內暖風也開著,車內溫度逐漸升高。最終蛇蘇醒過來,并從扶手箱的縫隙爬出來。王冬妮發現了蛇,受驚之下,可能踩了剎車,也可能沒踩,總之剎車沒起作用,最后沖下了山崖,車毀人亡。因此,重返現場的主要目的是尋找蛇,還要做兩件事情。一是檢驗王冬妮的右手,查看手部皮膚有沒有蛇的分泌物,檢查她是否接觸過蛇。”
皮鵬作了補充:“還要查有沒有蛇的皮屑,因為正常室溫下,蛇經常會蛻皮。”
黃一為很贊賞地看看他:“皮鵬補充得很好。另一件事是重新檢查汽車,尋找蛇出現過的痕跡,尤其是扶手箱附近。”
閻隊說:“一為,你安排吧,我們都聽你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黃一為說,“麗雅和家雀兒查驗王冬妮的尸體和衣物,強哥和曉東去車禍現場找蛇,龍龍和皮鵬去交警支隊重新查驗事故車,小霜和蕭靜去通知出城的各關口、汽車站、火車站以及機場,防止魏曉和顧興逃跑,彭鷹作圖像對比以及追蹤事故寶馬車和嫌疑現代轎車的行車軌跡,剩下的是我和閻隊——”
閻隊打斷了他,略帶神秘地說:“不要說!咱們也玩一把孔明和周瑜的游戲。”
黃一為笑了,大家都愣了,不知道閻隊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黃一為把一張稿紙撕成了兩半,遞給閻隊一半。兩人各自在紙上寫了起來,寫完以后一對,兩人哈哈大笑起來。大家圍過去一看,兩半張紙上都寫著“興隆果園”四個字。
看著大家疑惑不解的表情,閻隊說:“黃組長靠的是推理,我靠的是印證。我問王冬妮什么時候宣布顧興是店長的,顧興有點驚慌,摸了一下鼻子。我聽一為說過,人緊張了會有一些小動作,比如摸鼻子或下巴,所以我覺得他可能撒了謊。后來我們到店里問了前臺小李,發現兩人說的時間不一樣。小李說安川平失蹤一周后,而顧興說安川平失蹤半年后。失蹤時間是王冬妮自己向員工說的,完全是自說自話,僅僅在一周后她就宣布顧興是店長,這說明什么?”
大家面面相覷,黃一為說:“說明王冬妮知道安川平已經回不來了。”大家恍然大悟。
戴家興問:“這跟興隆果園有什么關系?”
閻隊說:“我問顧興與王冬妮在一起幾年了,顧興先說了四,后來又改成了兩三年。我懷疑他們四年前就在一起了,那時安川平還沒有失蹤。安川平經常在興隆果園,王冬妮經常在裝飾材料店,顧興又在店里上班,這三人的關系很耐人尋味。龍龍說魏曉曾經在興隆果園打過工。兩條線索出現了交叉,我覺得很有必要去看一下。”
戴家興點點頭,問黃一為:“頭兒,你是怎么判斷的?”
黃一為說:“我做判斷前,閻隊還沒有來得及說走訪顧興的情況。我的理由很簡單,魏曉有嫌疑,他與王冬妮的沖突起源于果園的工作,去查一下,或許能發現什么,或許可以確定他的嫌疑,或許可以排除他的嫌疑。果園的原主人是武強,后來成了王冬妮,安川平又經常呆在那里。總之,我覺得一定會有收獲。”
戴家興不禁說:“組長圣明!”說完了,又覺得不妥,補充了一句:“還有閻隊,閻隊也圣明!”這一行為把大家都逗笑了。
黃一為拍了一下他:“干活吧你!少在這兒貧!”
成麗雅和戴家興在尸體及死者的衣物上沒有發現,蛇沒有直接接觸過王冬妮。李建強和曉東在距離車輛最后落點5米遠的石縫里找到了一條蛇,蛇身僵硬,全身金黃,果然是一條玉米蛇。龍龍和皮鵬認真檢查了車內的各個角落,在碎裂的前擋風玻璃內側和儀表臺上面的平臺找到了蛇的體脂分泌物,擋風玻璃上印跡比較清晰,平臺上的印跡比較淺淡,應該是車墜崖時蛇先撞到擋風玻璃,然后落在擋風玻璃下的平臺上。在機蓋上也發現了類似的分泌物,分泌物形成了一條完整的爬行路線。皮鵬推斷,蛇從擋風玻璃的破口處爬了出去,爬過引擎蓋,逃到了巖石縫里。
龍龍重新查看了后備箱和已經嚴重變形的前臉,發動機艙破裂,中網和散熱系統擠壓在了一起,電瓶裂了一道口,里面的電解液滴在了地上。龍龍發現電瓶的正負極上有兩根多余的電線,他順著電線找過去,居然發現了一個小配件。小配件接著USB電源,只要汽車經常使用,這個小配件是不會斷電的,龍龍覺得這個小配件很像一個GPS。他決定把這個小配件帶回去,讓彭鷹檢查一下。
經彭鷹查驗,這個小配件的確是一個GPS定位器,這個GPS還能和手機軟件連接,有竊聽功能,在手機上能夠精準地找到GPS,誤差不會超過10米。最重要的是這個GPS,仍在正常運行,按照電池容量推測這個GPS在不接電的情況下仍能正常運行兩個月左右。如果軟件沒有主動尋找這個GPS,彭鷹無法反向追蹤手機信號。
興隆果園里,黃一為和閻隊見到了在果園干活的張樹清夫妻倆。張樹清今年不到60歲,只有一個兒子,目前在省城稷州市工作。張樹清來這個果園工作已經十年了,四年前魏曉離職,經過安川平同意,張樹清讓自己的老婆來果園干活。從此以后,果園的活都是他們夫妻干的。果園里修了一排房子,房子很雅致,設施比較齊全,有三間臥室,還有廚房、客廳、餐廳、棋牌室和工具房,可以看出來主人對生活的追求,也說明果園的效益不錯。
黃一為聽說張樹清已經來果園工作十多年了,覺得他一定知道不少事情。在客廳的沙發落座以后,閻隊拿出了證件,表明了身份。張樹清是個老實人,看到警察來了,有些緊張。
閻隊看出了他的心思:“老張,你不要緊張!我們只是想了解一些關于果園的事情。你只要如實說明情況就行了。”
張樹清點點頭:“行,你們問吧。”
閻隊問:“這個果園是誰的?”
他說:“果園本來是武強的,武強是我的遠房親戚。我來到這兒一年多,武強娶了王冬妮。又過了不到兩年,武強突然失蹤了,果園就成了王冬妮的。后來王冬妮又嫁給了安川平,表面上果園仍是王冬妮的,實際上平時管事的都是安川平。沒想到,四年前安川平又失蹤了,是死是活不清楚,平時管事的又成了王冬妮。我覺得這個地方有鬼,不太平,不吉利。這個地方吃住很方便,工資不算高,但也不低,我也就是年紀大了,不想再折騰了,要不然我早就走了。”他嘆了一口氣。
閻隊拿出了王冬妮的照片,問:“認識這個人嗎?”
張樹清看了一眼:“這就是王冬妮。”
閻隊又拿了手機,上面存了一個電話號碼。那是王冬妮手機里發現的最后一個給她打進電話的號碼。閻隊問:“這個號碼你認識嗎?”
張樹清看了一眼說:“這是我的號碼。”
閻隊和黃一為都很吃驚,閻隊問:“她生前接到的最后一個電話是你打的,你們說了些什么?”
張樹清很吃驚,問:“王冬妮真的死了?”
閻隊和黃一為對視了一下,閻隊問:“看來你早就知道王冬妮會死。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張樹清長嘆一聲:“有一天早晨,我上廁所的時候被人用刀逼住了。那個男的讓我給王冬妮打電話,讓我告訴王冬妮冷庫里的蘋果變質了,讓她來果園一趟。我打完電話,他警告我,他隨時能找到我,還知道我兒子住的地方,敢說出去,就殺了我全家。”
“后來王冬妮來了沒有?”閻隊問。
“沒有。當天下午我壯著膽子給王冬妮打了電話,結果她手機關機了。我這幾天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出什么事,結果還是出事了。”
黃一為推測應該是兇手讓張樹清把王冬妮約來的,那時汽車應該已經被做了手腳,兇手的目的是讓王冬妮開車上翠屏山,然后在半路墜崖。閻隊又拿出了幾張照片,放在了茶幾上。
他問:“這些人你都認識嗎?”一共有三張照片,一張是魏曉的,一張是顧興的,一張是那個戴著口罩左臉有傷疤的嫌疑人。
張樹清來回看了幾遍,指著魏曉說:“這個孩子叫魏曉,后來不干了,我老婆才來的。”指著顧興說:“這個年輕人跟王冬妮來過幾次,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指著最后一張照片說:“這個就是在衛生間用刀逼住我的人。”
閻隊問:“你好好看一下,確定嗎?”
他又看了一眼:“我確定。我站在衛生間的角落里,他用刀逼著我,站站在我對面。他戴著口罩,左臉有一塊疤,我不會認錯。”
“你認識他嗎?”閻隊問。
“不認識,但我覺得他的聲音很熟,但我想不起來是誰了。”他搖搖頭說。
黃一為覺得既然聲音很熟,也許張樹清見過這個人。于是他提醒張樹清:“你好好想一下,你很少離開果園,如果見過或認識這個人,也一定是在果園見過或認識的。好好想想他可能是誰,也許他的相貌變了,你一時間沒認出來。”
張樹清拿起照片端詳起來,旁邊張樹清的老伴也湊過來看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她提醒張樹清:“這是不是有點像安川平?眼睛和頭都比較像。”
聽了張樹清老伴的話,閻隊和黃一為都很驚喜。
黃一為說:“老張,你好好看看。這個人是不是安川平?”
張樹清慢慢地點點頭,對閻隊和黃一為說:“確實很像,如果沒有這道疤,就更像了。”
看來安川平很可能還活著,而且很可能是兇手。黃一為問:“安川平是什么時候失蹤的?”
張樹清回想了一下:“大概四年前吧!”
黃一為問:“你是怎么知道他失蹤的?”
他說:“失蹤以前,安川平幾乎每天都呆在果園。三年前有一天,他沒來,從此再也沒有來過。那會兒是夏天,過了大概一個月,王冬妮來了。她說,安川平出事了,今后果園由我管事,給還給我漲了500百塊錢工資。”
“安川平失蹤前后,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嗎?”黃一為說。
“他有時會發脾氣,摔了幾次茶杯。”他說。
張樹清的老婆說:“是的,我打掃過。”
黃一為說:“你們好好想想,他摔茶杯之前發生了什么?”
張樹清的老婆說:“好像也沒什么,他就是看手機,看著看著就發火了。”
“噢,我們知道了。”黃一為說,“再想一下,還有什么奇怪的事嗎?”
張樹清又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黃一為知道他有話說,于是說:“老張,有什么話,你盡管說。我們會為你保密,保證不會讓別人知道。我們也會保護你的安全,不會再讓那個人威脅你。”
他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想說,最奇怪的是王冬妮嫁過的所有的男人都死了,這本身就很奇怪。”
黃一為說:“你詳細講一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