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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一為打破了僵局:“這個案子與我有關,我只能回避了。大家不要帶任何情緒或情感偏見,認真配合閻隊。不要只想著我的事情,客觀地對待案件就是幫我。只有找到了真正的兇手,才能真正排除我的嫌疑。”
戴家興說:“頭兒,你為什么要殺齊慕?你沒有作案動機,這是很明顯的。”
黃一為好像知道戴家興會這么說,他說:“所以對我進行的只是詢問,而不是審訊,我也沒有戴手銬。”戴家興知道黃一為說的是對的,沒話了。他繼續說:“大家不要以我為念,抓緊時間檢驗已經獲取的證據。明白嗎?”
技偵組的隊員異口同聲地答道:“是!”
黃一為可能與案子有關,大家檢驗證據時都憋著一口氣,大家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所有檢驗,案情分析會很快召開了。成麗雅和戴家興配合得已經非常嫻熟,還是成麗雅先說死亡時間。
她說:“尸體解剖以后,根據胃內殘留物的消化程度判斷,齊慕死于飯后34個小時。根據肛溫推斷死者已經死亡了30小時以上。結合尸僵、尸斑和瞳孔檢驗,綜合判斷死者已經死亡35小時左右。如果能知道他在死亡當天的吃飯時間,就可以推斷出他死亡的具體時刻。”
閻隊說:“我知道。他的死亡時間是當晚的23:0024:00之間。”
成麗雅有點意外:“你這個活閻王,長能耐了,都能知道具體時刻了。”
閻隊有些尷尬:“我聽齊慕的助理說,他們是在當晚20:00左右吃完飯的,所以我就知道時間了。你們負責物證,我們負責人證,兩下一對,就解決了。”成麗雅笑了,看了戴家興一眼。
戴家興心領神會,站了起來:“我們認真檢驗了兩個傷口,兩個傷口都足以致命。根據現場檢驗,細長的傷口傷情更加嚴重,不僅出血量大,而且動脈血管、食管和喉管都被割破。粗短的傷口雖然也能夠導致死者失血過多休克,甚至死亡,但現場勘查的結果顯示從這一傷口流出的血量不足以致死。另外,粗短的傷口沒有生活反應,為死后傷。我們判定細長傷口為最終致命傷,尸體再無其它傷口,死因大致就是這樣。”
閻隊問:“兇器是什么類型的?”
戴家興說:“造成細長傷口的兇器應該是一根細鋼絲,可能是琴弦一類的東西。造成粗短傷口的兇器的應該是一把單刃刀具,比如水果刀。”
龍龍問:“兇手為什么要用兩種兇器來行兇,這是不是太麻煩了?”
戴家興說:“我說的是兩種兇器,但沒說過是幾個兇手。也就是說,用這些兇器的可能是一個人,也可能是兩個人,還可能有多個兇手。這需要其它證據的證明。”
成麗雅說:“從一樓采集的女性及男性毛發與二樓的女性及男性毛發不是同一對,分別屬于四個人。一樓的女性毛發是黑色頭發,二樓的女性毛發是焗過油的金黃色頭發。一樓的男性DNA與二樓的男性DNA不是同一人,經驗證一樓的男性DNA與死者一致。這似乎更像是兩對情侶,但他們又出現在了同一住所。”
龍龍說:“難道他們是夫妻,平常各玩各的,互不干擾,這叫開放式婚姻。”
凌霜略帶諷刺地說:“龍大少,你電視劇看多了吧?什么亂七八糟的!”
成麗雅認真地說:“我覺得龍龍說得有一定道理!”
小霜很驚訝:“橙子姐!你怎么回事?”
成麗雅不動聲色地說:“拋開個人偏見,現場的證據確實能夠證明龍龍的想法有一定合理性。”
龍龍很自豪地說:“你看看!”說完,看了看小霜。小霜說不出話來了。
戴家興說:“還有一個蹊蹺之處,齊慕體內發現了未代謝完的司可林成分,那是一種肌肉松弛劑。齊慕生前曾經服用過肌肉松弛劑,肌肉松弛劑會導致四肢無力,這可能是齊慕沒有任何反抗的原因,但現場沒有發現任何肌肉松弛劑的包裝、容器或者含肌肉松弛劑的食品。齊慕的胃內消化殘余物里檢測出一種未消化完的食物碎屑,里面包含巧克力的成分,另外還有白砂糖、全脂奶粉、可可粉、麥芽糊精、食用香精、膨松劑等成分。”
龍龍打斷了他:“家雀兒,你能不能說一些人類能聽懂的東西?”
小霜、蕭靜、李建強,包括閻隊都看看了龍龍,又看向了戴家興,其實他們也想說這句話。
沒等戴家興說話,皮鵬若有所思,先開了口:“家雀兒,你的意思是齊慕吃過含巧克力的食品。”
戴家興點點頭,皮鵬接著說:“按照你的成分,我想了一遍,你說的這些成分組合在一起,很像一種常見的食品。”
龍龍對吃最感興趣,他問:“什么食品?”
皮鵬說:“麥麗素!”
龍龍覺得很意外:“麥麗素?就是五塊錢的那種?不能吧?齊慕是鋼琴家,是大明星,怎么會吃這種廉價的東西?”
皮鵬有點不樂意:“大明星怎么了?大明星就不能吃我們凡夫俗子吃的東西嗎?我就愛吃麥麗素,很LOW嗎?”龍龍這才明白,皮鵬為什么知道是麥麗素。
閻隊問:“能不能肯定麥麗素里有肌肉松弛劑?”
戴家興說:“我只能肯定胃溶物里有肌肉松弛劑的成分,麥麗素的碎屑上肯定也有類似的成分,有可能是從胃內其它溶物沾染的,也可能是本身就有的,但不能肯定麥麗素在沒有咽到胃里時就一定有肌肉松弛劑的成分。因此,麥麗素可以作為一個重要線索來查。如果兇手是在麥麗素里下毒的,那這個人一定是齊慕的熟人,知道齊慕愛吃麥麗素,至少很了解齊慕。”
閻隊說:“我們會緊盯這條線索。還有嗎?”
皮鵬開口了:“足跡里其中一個是助理田國棟的,只到了臥室門口。齊慕的足跡沒有出現在二樓,只在一樓活動。穿高跟鞋的女性應該是齊慕的妻子湯穎雯,她應該是在家常住的,她的足跡遍布在房間各處。一樓臥室里出現了兩名男子的足跡,一種是死者齊慕的,另一種就是曾在二樓出現過的男子的,同時他也是血足跡的主人,他有重大作案嫌疑。如果我們推測正確的話,這個人很可能是湯穎雯的情人。這些與橙子姐的推測能夠相互印證。”
成麗雅說:“一樓臥室枕頭上發現的三根頭發都帶有毛囊,不是自然脫落的,更像是性愛時用力過大扯下的。在一樓出現的女人很可能就是齊慕的情人。”
龍龍就像中了獎一樣,一拍大腿:“你看看,還是我說得對!”
小霜及時補了刀:“橙子姐和生化武器是根據物證推理的,你那就是猜的。”
龍龍不服氣,但閻隊打斷了他:“少說廢話!仔細聽著!”
彭鷹說:“我仔細研究了門鎖。門鎖是指紋鎖,最后一個指紋不是齊慕的。也就是說,自齊慕進門后,又有其他人進來過,至于有幾個人進來過,只根據門鎖上的指紋無法判定。我拆下了指紋鎖的芯片,經查驗指紋鎖里一共錄過三個指頭的指紋。其中一個指紋很特殊,從錄入到被刪除只有3天,案發前兩天錄入,案發后第二天就被刪除了,這個指紋的所有者非常可疑。接下來,我們要采集相關人員的指紋作比對,就能夠確定進過別墅的人是哪些人。”
閻隊說:“我們去走訪齊慕和湯穎雯的人際關系,同時采集他們的指紋、足跡和DNA。這些就交給我們了。”
彭鷹接著說:“這幾天,齊慕家門口的監控電源壞了,所以沒有拍到任何畫面。只有大門口的監控能查看,需要確定重點人員,否則無法查看。目前只查到了齊慕和助理下出租車然后分開的畫面,時間是案發當晚20:03。然后助理乘車離開,齊慕進了小區,此后再沒有拍到他出來的畫面。”
皮鵬有些不自然地說:“我比對過了黃組長的DNA、指紋和足跡,與現場發現的相關證據不一致。”
龍龍覺得皮鵬的表情很奇怪:“這不是好事嗎?什么表情?”
戴家興說:“龍少,這只能表明目前搜集到的證據里沒有與黃組長有關的線索,并不能完全證明黃組長沒有到過現場。如果是黃組長——算了,我不說了。”
龍龍說:“為什么不說了?你不是挺能說的嗎?”
成麗雅知道戴家興想說什么:“黃一為是一個專業的技偵警察,如果是他想作案,現場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我們大家都知道他有這個實力,他還有實力應對任何審訊。不是嗎?”龍龍不說話了,他覺得成麗雅的話是不無道理。
沉默了半晌,閻隊說:“我們還是實實際際做一些事情吧。先不要過多考慮一為的事情,從案件本身出發吧。建強和小霜去走訪湯穎雯,順便采集她的指紋、足跡和DNA。譚海龍和蕭靜去找齊慕的助理田國棟,多問一下齊慕的生活細節,比如他吃不吃麥麗素。我有其它事情,你們獨立解決問題,尤其是龍龍,你不要把蕭靜帶跑偏了。”
戴家興很關心地說:“就是。蕭靜大學剛畢業,千萬不能被龍大少給帶偏了。”
蕭靜倒是很謙虛地說:“我會跟著譚警官好好學習。”
龍龍來勁兒了:“聽聽,譚警官!這個稱呼我喜歡。”
戴家興就差說讓他和蕭靜一起去了,可是沒好意思說出來。
龍龍轉向閻隊,半開玩笑地說:“閻隊,你讓我和小霜一組,肯定跑不偏。”小霜白了他一眼。
閻隊笑了笑說:“跟她在一起,我怕你沒有心思辦案。她帶著你,你當然跑不偏。是不是,龍少?”其實閻隊知道給龍龍的任務比較好完成,他也是有意識地鍛煉龍龍。
龍龍說:“閻隊,別開這種玩笑。我很好奇,我們倆跟著你不就行了?”
閻隊的表情有點不自然:“我有我的事情,你們別管。”
散會了,閻隊正要走出會議室,成麗雅在他身后悄悄地說:“告訴黃一為,他是在監視居住,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他就不配當我們的組長了。”閻隊顯然沒想到成法醫會猜出他去看黃一為,愣住了。成麗雅倒是沒有理他,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去了。
轉過天,龍龍和蕭靜見到了田國棟。據田國棟說,齊慕確實有吃麥麗素的習慣,他也幫齊慕買過。
閻剛來到了黃一為家,黃一為的媽媽給他開了門。還沒等閻隊說話,她就發揮了話癆的本色,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剛子,你們為什么把小韓派去學習了?學習就學習吧,還去了這么長時間。半年多了,小韓都沒回來了。我們家一為都30多歲了,你們不關心他,誰關心他!”
閻剛被一頓狂轟亂炸,都快懵了。他趕緊解釋著:“王姨,讓小韓去學習是局里定的,我決定不了。再說了,一為人這么帥,又這么優秀,您還擔心什么?”
這句話無疑正中黃媽的下懷,她愿意聽到別人這么說。她辛苦了二十年多年,黃一為就是她二十年來千辛萬苦得來的成果。前面的話題已經揭過去了,她又想起了另一個話題:“一為是不是犯錯了?為什么這幾天沒上班?回到天陽一年多了,他幾乎沒有休息過。你們可不要騙我老太太。”
閻隊還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急中生智,編了一個借口:“王姨,你放心。局里離不開他,我來就是和他談工作的事情。”
王淑芬這才準備離開:“那你們說吧。我出去買菜,中午你在這兒吃飯。”也不管閻隊是否同意,她換好拖鞋就出去了。
黃一為在臥室里,聽見了他們說話,走了出來。給閻隊倒了一杯水,黃一為和閻隊一起坐在了沙發上。
閻隊說:“一為,大家都很擔心你。我想過來看你一下。你覺得怎么樣?”
黃一為笑笑說:“我主動提出回避,主動要求對我進行審查,你覺得我會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嗎?”
閻隊稍稍放心了一些:“橙子說了,你在家這段時間,如果什么不做,你就不配做他們的組長了。”
黃一為說:“大家的關心我收到了。昨天我和文君通了電話,她提醒我,齊慕是我青少年時代的朋友,我很了解他的脾氣秉性。在避嫌的情況下,我接觸不到物證或人證。她說我是學心理學的,是不是可以從齊慕的感情和事業發展路線上想想辦法,通過網上能夠搜索到的資源,來判斷他的心理變化,也許能夠找到辦法。”
閻隊覺得韓文君說得很有道理,問:“然后呢?你是不是有什么發現?”
黃一為打開了手機,遞給了閻隊。閻隊看到手機上是齊慕的微博,上面有一張照片,是齊慕與兩個女人的合影。他看了半天,沒有發現異常。
他問:“這是齊慕與兩個女人的合影,沒有什么不正常的。我看不出什么。”
黃一為好像早就猜出來閻隊沒有發現,不緊不慢地解釋道:“中間的是齊慕,右邊的是音樂會當天與齊慕一起表演的李如曼,我見過。左邊被齊慕搭著肩膀的女人我不認識,我在網上查過,是齊慕的老婆湯穎雯。拍攝時間是一個月前,這說明他們彼此之間早就認識。”
閻隊有點心急:“這張照片有什么蹊蹺的地方嗎?”
黃一為指著照片:“閻隊,你看一下,齊慕與那一個女人關系更好?”
閻隊看了一眼說:“當然是左邊這個。齊慕還用胳膊搭著這個女人的肩膀,身體還靠在一起。另外,湯穎雯是齊慕的妻子,親密一點也很正常。”
黃一為搖搖頭:“依我看恰恰相反,齊慕更喜歡右邊這個。你只看到了身體大關節或主要部位的動作,忽略了細微之處。”
閻隊很吃驚,也很感興趣。他追問:“你說的是哪些地方?”
黃一為說:“齊慕雖然搭著湯穎雯的肩膀,與她靠在一起,但你看一下,齊慕的頭偏向哪個方向?”
閻隊看完:“頭歪向了右邊。”
黃一為說:“他的右手放在花壇邊上,并且指尖朝向了李如曼。頭部和手部動作充分體現了齊慕的情感趨向,事實上,他雖然維持著表面上與妻子的親密關系,但他顯然更喜歡李如曼。”
閻隊仔細看了看,果然如黃一為所說。黃一為繼續解釋道:“人的大腦主管人的思想,所以頭部動作很能體現人的真實想法。另外,如果只是簡單的支撐動作,他的右手指尖可以朝向拍照的方向,實際上卻朝向了李如曼所坐的地方。這充分說明比起喜歡湯穎雯,齊慕更喜歡李如曼。”
閻隊恍然大悟,他又看了看照片:“李如曼的頭偏向了左邊,實際上也朝向了齊慕的方向,這能不能說明李如曼也喜歡齊慕?”
黃一為很贊賞閻隊的想法:“閻隊就是閻隊,一下就看出來了。”
閻隊說:“別打岔,你再解釋李如曼的動作。”
黃一為說:“李如曼頭部的指向說明了她喜歡齊慕,還有她的腿,你看一下。”
閻隊仔細看了一下:“他的膝蓋朝向了齊慕的方向,但也可以理解成女孩子習慣性地把膝蓋歪向另一邊以保護隱私部位。”
黃一為搖搖頭說:“不對。她穿的是牛仔褲,不是裙子,如果是保護隱私部位,其實完全沒有必要。這很可能是一個親昵動作,但礙于湯穎雯在場無法親昵才發生的。不僅如此,你再看一下這個視頻。”黃一為把手機拿過來,找到視頻,點擊了播放,然后放在了閻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