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午15:00,案情分析會準時召開。
成麗雅簡要敘述了尸檢情況。死者張義與郭平一樣,死于飯后兩小時內,死亡時間大約是5天前。也就是說,張義比郭平早死了4天,只是被發現的時間比較晚。死因也與郭平相同,靜脈注射高度白酒或酒精,血管穿孔,導致大出血。尸體呈仰臥狀,唯一的不同是張義的頸后沒有發現擊打傷,法醫組推斷死者因醉酒完全處于意識不清醒的狀態,以至未作任何抵抗。
李建強匯報了張義的情況。張義已經與妻子離婚,張義凈身出戶,搬到了出租屋。真實目的是以身無分文為理由,試圖不賠償那20萬給謝平啟,據此推斷謝平啟的家人有作案動機。
出租屋二樓的一個租戶反映,五天前的晚上23:00左右,她去上廁所,在樓上看到一樓鐵樓梯后的房間門口有人影。天比較黑,看不清楚,借著微弱的亮光,看到那人背后有白色的字母,好像是商標。凌霜把帶字母的商標搜出來讓她辨認,最后確定是adidas(阿迪達斯),據此可以推斷兇手可能是喜歡運動的年輕人。
閻隊提出了疑問:“張義死了五天了,他的家人為什么不聯系他,也沒有報過案。”
凌霜解釋了一下:“離婚逃債的主意就是張義出的,也是他安排的。妻子與他關系不好,他還嗜酒如命,本來就和他過夠了。現在他又欠了20萬的債,還為了照顧孩子的成長,愿意凈身出戶。妻子巴不得離婚,不可能主動和他聯系。謝平啟的兒子來找過張義的妻子,她把一切責任都推給了張義。謝平啟的兒子罵張義不是東西,但沒有為難他們母女。”
韓文君匯報了走訪謝平啟家的情況。謝平啟是一個事業單位的普通工作人員,收入雖然不高,但生活還算平穩。謝平啟特別喜歡喝酒,死亡當天晚上,在一位辦喜事的同事家里已經喝了不少酒。回家的時候,路過大排檔,又與同一小區的鄰居喝了一些酒。在大排檔隔壁的李家燒烤,碰到了郭平請張義和尚文清喝酒,謝平啟是郭平的初中同學,所以又被邀請,喝了不少酒。最后由沒有喝酒的尚文清開車把謝平啟送了家,結果出了意外。謝平啟有一兒一女,女兒謝晶晶讀小學,今年11歲。兒子謝豪讀大二,今年20歲,目前請假在家,處理父親的喪事和賠償問題。
匯報完畢,韓文君作了補充:“我認為謝豪很符合兇手的特征。謝豪身高182厘米,讀醫科大學二年級,穿板鞋。噢,對了,強哥說有人在張義死亡的現場看見了阿迪達斯的標志,謝豪正好有一件這樣的衣服,但沒有發現板鞋。小霜也說謝豪曾經找過張義要錢,謝豪要不到錢,就有了殺死張義的動機。所有的特征都與兇手相符,所以我認為謝豪有重大嫌疑。”
大多數人同意韓文君的說法。黃一為想了想,說:“表面上看確實如此。我們根據現場遺留的痕跡推斷出了兇手的大致年齡、身高、衣著、教育背景、作案過程、交通工具等,但卻始終沒有發現任何指紋及其它生物學證據。這說明什么?兇手心思縝密,有很強的反偵察意識,但好像又留下了很多明顯的線索,這是為什么?”
韓文君問:“黃隊,你是說這些線索是兇手故意留下的?”
“對,我正是這個意思。”黃一為回答道,“我覺得線索來得太容易了。”
大家議論紛紛,但多數人不同意黃一為的想法。成麗雅出聲了:“我不覺得我們的線索來得很容易,線索都是我們辛辛苦苦找出來的,難道黃組長認為我們在偷懶嗎?”
大家都不敢說話了,閻隊打破了沉默:“橙子,一為不是這個意思。說實話,我不能肯定他說的對不對,但我認為他說的有一定道理。我們目前沒有證據證明一為的推斷,憑我的直覺,一為很可能是對的。”大家都陷入了深思。
“一為,你先說一下走訪尚文清家的情況吧。”閻隊說。
黃一為調整了一下情緒,說:“尚文清確實與郭平、張義、謝平啟一起吃飯了。尚文清沒有喝酒是因為他要負責把郭平和張義送回家,是郭平叫他去的。最后他多送了一個謝平啟,給自己惹來了禍事,賠償了謝平啟10萬元。其實他是去幫忙的,他也是最冤的人。那10萬元是他妻子車禍死亡的賠償款,妻子作為行人卻違反了交通規則,交警裁定車主只需賠償10萬元。只賠了10萬元,尚文清本來就覺得太少了,可沒想到最后連這10萬元都沒有了。兒子本來在一個按摩院工作,很少回家,現在更加厭惡父親,連家都不回了。尚文清現在每天借酒澆愁。”
“尚文清真冤枉,幫忙幫出這么大的事。”戴家興感嘆道。
譚海龍說:“這就是交友不慎。”
皮鵬冷冷地說:“胡吃海塞滿足的本來就是人作為動物的欲望,這么極致地追求人的本能欲望本來就不是修身養性之道。”
戴家興哼了一聲:“這就是生化武器,只需要一句話就讓人開不了口。”
閻隊打斷了他們:“我來說一下走訪郭平家的情況吧。郭平原來是個裝修工,學了幾年手藝,領著同村幾個年輕人單干了。很快在天陽市的裝潢裝修行業站穩了腳跟,發了財,所以才高價買了地準備蓋別墅。那一片的別墅都是他蓋的,他自己也留了一套。他萬萬想不到請人喝酒惹了禍,好在只需賠償20萬,錢不少,但也不算多。賠了20萬,也不影響他過日子。郭平的妻子怎么也想不到郭平會死,請求警察盡快破案。”
“如果說兇手是謝豪,他為什么要殺郭平?郭平已經給錢了。”戴家興提出了疑問。
“我覺得家雀兒說得有一定道理。”這一次,譚海龍沒有和戴家興斗嘴,他同意戴家興的說法。
彭鷹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冷冷一笑:“賠錢有什么了不起?”
過了一會兒,閻隊說:“這樣吧,關于線索的討論就到這兒。大強,你盯著謝豪這條線,龍龍和文君配合大強。我和小霜查其他線索。”
閻隊看了看黃一為,剛想說話,被黃一為打斷了:“我們來整理一下目前獲得的所有線索,再去檢查搜集回來的物證和尸體,看有沒有新線索。”
在謝豪家門口,謝豪看了一下李建強他們,有點生氣地問:“你們怎么又來了?還有完嗎?”
譚海龍指著謝豪,生氣地斥責:“謝豪,你要端正你的態度。郭平、張義都死了,很可能與你父親的死有關。你這樣抗拒調查,你是不是隱瞞了什么?”謝豪不說話了。
韓文君冷靜地說:“謝豪,說清楚了,就跟你沒關系了。豈不是更好?”
謝豪不說話了,把他們讓了進去。
在沙發上坐下后,李建強問:“10月12日晚上11:00左右你在哪里?”
謝豪查了一下手機日歷,說:“10月12日是星期一,我和幾個初中同學在KTV唱歌,一直玩到凌晨兩點。”
韓文君說:“你說一下同學的名字,我記一下。”謝豪說了五個同學的名字,韓文君記下了他們的名字和電話。
“10月16日晚上10:00以后,你在干什么?”李建強問。
“你是說昨天吧。我在家看電視,我媽也在家。”謝豪說。
韓文君在電視柜上看到一張謝豪穿籃球服的照片,隨口問:“你打籃球嗎?”
謝豪來了精神:“我當然打球。我還是學院球隊的。”
“好的,知道了。我們可以看一下你的房間嗎?”韓文君問。
謝豪看了韓文君一眼,說:“隨便。左邊那間。”
韓文君和譚海龍走向了左邊的臥室,李建強接著向謝豪的母親確認昨天晚上謝豪的行蹤。他們打開了謝豪的衣柜,發現了那件阿迪達斯牌的衛衣,黑色衣料,背后是白色標志,與目擊者描述得較為相似。
韓文君拿著衛衣走到客廳,問謝豪:“這件衛衣是你的嗎?”謝豪答了一句是,韓文君說:“這件衣服我們要拿回去,檢驗一下。”謝豪沒說話,表示默許了。
“你的鞋都放在哪里了?”譚海龍問。
謝豪不耐煩地穿好拖鞋,走到了樓道里,指著鞋架上一雙板鞋說:“就是這雙。”譚海龍剛把鞋拿起來,就聽見謝豪咦了一聲。
譚海龍覺得很奇怪,問了一聲:“有什么問題嗎?”
“這鞋昨天剛洗過,還沒有穿,為什么鞋上會有水泥?”謝豪覺得很驚訝。
“你確定你沒有穿過嗎?”韓文君一邊問一邊觀察謝豪。
謝豪很肯定地說:“我確定,我一直沒有出門。”
譚海龍把鞋放在了證物袋里。李建強也向謝豪的母親確證了郭平案發生當夜,謝豪確實在家。
回到局里,立即檢驗了拿回來的衛衣和板鞋。經檢驗衛衣上只發現了洗滌劑的成分,應該是洗過還沒有穿。板鞋上發現的水泥經驗證與郭平死亡現場的水泥為同一生產批次。龍龍很高興。
李建強很疑惑:“據謝豪的同學說,星期一也就是10月12日晚上,他們和謝豪在KTV唱歌,一直玩到了關門打烊,大概是凌晨兩點左右。張義死亡的時候,謝豪沒有作案時間。10月16日謝豪在家看電視,證人是他媽媽,他媽的證詞不一定是真的,她很有可能包庇謝豪,很難確認真偽。所以在郭平的死亡時間內,謝豪的不在場證明不算太有力,還需要進一步確認。”
韓文君很猶豫:“謝豪為什么會說鞋剛洗過,他好像不知道水泥是從哪里來的。”
譚海龍不以為然:“他在說謊,在掩飾。”
韓文君搖搖頭,拿起證物袋里的鞋仔細地看著,沒有發現什么,但總覺得哪里不對。這里,閻隊回來了,他們順著郭平離開李家燒烤的路線,查訪了一遍,也走訪了別墅區東邊的其他人家,暫時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聽了李建強的簡要匯報,閻隊查看了證物,說:“這不是兇手穿過的鞋。”大家聽了,大吃一驚。
譚海龍不服氣:“為什么呀?閻隊。”
閻剛拿起了那雙板鞋:“這雙鞋上的水泥是干的,沒有浸過水。而郭平案發生當夜下過大雨,兇手作案后,鞋必然是濕的。鞋上即使有水泥,也一定浸過水,怎么可能會是干水泥?”大家恍然大悟,韓文君也終于明白了自己為什么總覺得證物很奇怪。
譚海龍有點羞愧又有點高興地說:“幸虧有我師父,閻剛警官,那真是名符其實。”
閻隊問:“什么名?符什么實?”
譚海龍怔在原地,大家使勁憋住了沒笑出聲來。其實大家都明白譚海龍是在說閻隊那個叫“閻王”的稱號。
韓文君沒有笑,也沒有參與譚海龍講的梗,她一直在思考案子。她打斷了大家:“如果鞋不是兇手的,兇手又不是謝豪。為什么這么多線索指向了謝豪?”大家都沉默了,她接著說了一句:“有人想嫁禍給謝豪!”
閻隊略一思索:“那是誰想嫁禍給謝豪?”
譚海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腦子:“一定是兇手。”
李建強點了點頭說:“照這樣推斷,謝豪的鞋子一般放在樓道里,兇手一定帶著干水泥,去過謝豪家的樓道,目的是栽贓謝豪。”
閻隊提醒了一下:“所以——”
韓文君首先反應過來:“所以要查謝豪家小區的監控錄像。”
“去吧,還等什么!”閻隊很調皮地說。李建強和韓文君站起來,向外走去。譚海龍也想去,被閻隊叫住了:“龍龍,你回來。辦案要多動腦子,不能只憑一腔熱情。”
譚海龍很不好意思,低著頭說:“閻隊,我不是故意的。”
閻隊看了他一眼:“什么故意不故意的。那個外號,大家都知道,我說我很喜歡,你們信嗎?”大家哄堂大笑。
正在這時,黃一為領著彭鷹走進來。黃一為邊走邊說:“這么開心,你們怎么知道我有好消息。”
閻隊問:“什么好消息?”
原來黃一為推斷兇手曾經跟蹤郭平,一定會在郭平的行動軌跡里發現兇手的痕跡,出現次數越多的人就越可能是兇手。黃一為和彭鷹利用天眼系統查了郭平近期的行車軌跡。根據郭平的車牌號查詢了他的行動軌跡,在郭平的豐田車出現的地方,多次有一輛沒有牌照的摩托車出現。在李家燒烤的監控錄像里,在郭平的豐田車開走后,坐在角落里背對監控的一個人,衣服有清晰的阿迪達斯字樣。那個人消失在監控畫面后,能夠看見有車燈移動,根據燈光判斷,前大燈只有一個,應該是一輛摩托車或者電瓶車尾隨郭平開走了,這很有可能就是兇手。”
“現在我們需要找到這個騎摩托的人。事情就這么多,一件一件辦吧。”閻隊說,“強子他們提取了謝豪的板鞋,發現有人想嫁禍給謝豪,強子和小韓已經去調取謝豪家小區的監控錄像了。如果兇手只有一個人的話,那騎摩托的和嫁禍謝豪的就是同一個人。”
黃一為又一次陷入了困惑:“如果不是謝豪,兇手會是誰?誰有殺人動機呢?”黃一為忽然想到了尚文清,他對大家說:“尚文清是三個人當中最冤的。一、他是郭平請去幫忙的;二、他雖然不認識謝平啟,但最終把謝平啟送到了小區,最后卻被裁定賠償10萬元;三、尚文清家境一般,賠償數額最小,經濟損失反而最大,不像賴帳的張義能夠狠心欠債不還,也不像富裕的郭平還債只需九牛一毛;四、那10萬元是妻子用命換來的,結果給了別人,還被兒子嫌棄,兒子再也不回家了。尚文清最冤,損失也最大,其實他有很強的作案動機。”彭鷹首先點點頭。
李建強和韓文君把視頻拷貝回來了,可惜的是只有大門口的視頻,沒有各單元樓的視頻。彭鷹開始倍速查看錄像,只見他時而加快,時而放慢。其他人早就看暈了,只好在旁邊等結果。彭鷹突然按下了暫停鍵,大家紛紛圍了過來。畫面中出現了那輛大家很熟悉的摩托車,但騎手的衣服卻不是阿迪達斯的。經過反復播放,最終確認就是那輛多次出現在郭平周圍的摩托車。兇手戴著棒球帽,看不清臉,只能勉強看見口鼻和下巴,像素不太好,看不清楚具體的相貌。
閻隊很高興地說:“雖然看不清,但已經有很大突破了。現在我們去找尚文清,他有可能是兇手,也有可能是兇手的下一個目標。無論如何,他不能再出事了。”
黃一為說:“彭鷹想辦法獲取清晰的圖像。我和你們一起去。”彭鷹答應了一聲。大家開了兩輛車前往尚文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