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少年琥珀色的圓眼輕輕搖晃,在這夜色亮光下像沾水玻璃珠,濕潤又明亮。
他向后退了兩步,忽而單膝跪地,這大禮嚇了林燭一跳,連忙伸手想扶起他,卻聽少年垂頭沉聲道:“想求你幫我一個忙。”
“你倒是說詞啊!”林燭的力道不容他反抗,一把給他拽起身來,打趣道,“幸好后勤部的人不在,不知道的以為你對我一見鐘情要跟我求婚。”
胡奇:!!!!!!!!
千述睫羽輕顫,淡淡瞥了她一眼。
“一、一……求、求婚?!”少年的臉頓時變得通紅,配合他那頭橘發,騰起的害羞白煙,整個人如同煮熟的蝦。
“??”林燭本還在思考他驚訝個什么,轉念一想明白了。
“在咱們單位好像主動詢問他人種族不太禮貌?不過……你應該是妖怪吧?”
“……啊,對。”胡奇還處于震驚之中,眼神飄忽,不敢看她的臉。
林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這調查員看起來年紀不大,長得倒是蠻高。
她好心科普:“弟弟!人族習俗,求人辦事是雙膝下跪,單膝可是求婚。”
千述:?
胡奇:!!
他被這聲豪邁的“弟弟”瞬間撤回思緒,一時也不知道是先尷尬哪個好。在非域樓里,單膝跪地,代表誠懇地請求。
胡奇只好喃喃解釋:“我……我今年一百一十八歲。”
林燭神色一滯,難以置信地望向千述,后者向她輕輕頷首。
“……一百一十八。”林燭重復念道,接受得很快,又加大力氣拍了拍他的肩膀,“換算下人族的年紀,你不就是才十八嗎?!”
“弟弟!”林燭單手握拳,洶涌澎湃的叫他。
這聲弟弟顯些喊出了結義的氣勢。
她可沒叫錯!千述在她眼里才二十二!
胡奇被她拍得一愣一愣,往后撤退了一步,正想說些什么,卻見后勤外部的大隊人馬匆匆趕來。
“啊啊啊,沒想到這么快你就搞定了!!我還以為要過幾天呢!!”
“太好了,兄弟們趕緊沖趕緊沖!!!”
“辛苦了特調員!辛苦!”
同事們紛紛涌向廟宇之中,邊跑邊朝林燭道謝。
胡奇臉色微紅,壓低聲音道:“你會加我的匣聊吧……?”
林燭點頭:“當然。”她還想知道是什么事呢。
聽見她的允諾,胡奇安心道:“那……等你下班后再說,我得先走了。”
語落,他的身影迅速融入了黑暗之中。
下班?
千述瞥向他消失的方向,表情莫名。
林燭用手肘悄悄撞了撞他:“我先去善后。”
千述垂下眼簾,見袖上又沾上了黑印,抿了下唇,幽幽道:“快去快回。”
林燭順著他視線看去,忍不住掩口輕笑起來。
嫌她臟呢,一會怕不是要用靈氣給她洗好幾次。
林燭慢吞吞地邁出步伐,一步三回頭,她想了想,好像也就自己臟兮兮的時候才能拿捏他。
千述這人,說他潔癖吧也算不上,之前還和她一起坐舊宅屋檐,也沒見他清理什么,掀袍就坐下了。
也對,現在經常對他動手動腳,這個動“手”,指拽他的袖子和推背。
要是不洗她,他還得多洗一件自己的衣服。
想到這里,林燭的腳步拐了個彎,重新走回他身邊。
他問:“怎么了?”
林燭張開兩只黑黝黝的爪子,咧嘴一笑,反問:“你猜猜我想干嘛。”
他哪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千述表情淡然地附身,湊近那張花貓臉,銀鍛墨絲披散在肩頭,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后看。
林燭驀地回頭,只見好幾個同事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新人剛剛是不是在對著空氣說話?”
“……好像是。”
“不會吧,她這么厲害?!莫非真如人族所言,天妒天才?怪不得早上聊天的時候我覺得她好像有點少根筋……”
“啊,別這么說……我覺得她現在臟兮兮地看起來好可憐,嗚,好想給她洗干凈,早上還那么可愛……嗚。”
“哎,說起來,你們看見論壇上的那條消息了嗎?”
“嗯?噢,噢噢噢,你說那個啊……”
林燭:“……”
她能聽到的好嗎!!!!
她再回頭,罪魁禍首嘴角噙著抹看似得意地笑容,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
哼哼。
林燭一個箭步沖上去,側身回避同事視線,踮起腳,揪住他胸前的衣領狠狠一擦。
千述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大膽嚇了一跳,黑瞳不可察地抖了幾下,他垂眸,犯人留下污點轉身就跑,純白襯衣赫然多了五道拖長的指印,宛如雪中暈染了幾滴墨。
林燭犯案就溜,朝著鷹幾的方向走去。
從早上的情況來看,鷹幾應該是負責本次任務的人。
一邊走,她一邊張開手,凝視烏黑的手指若有所思。
她忘了。
她忘了……!
她忘了千述沒穿黑白錦袍。
穿的只是襯衣。
所以……
只有一層。
林燭五根手指輕輕一屈,仿佛是在回味著剛剛的感覺。平時她的確沒有留意過……她只是個平平無奇的顏狗!
林燭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受害者所在的地方,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影,頓時一陣心虛,忍不住扶額。
她忽然有種不小心褻瀆了仙君的感覺。
……算了!
總歸他不是小氣的人,成年大妖了不會和她斤斤計較,她只是不小心!
現在手頭寬裕,買琴時候給他挑把好的道歉!
她放下手,劉海擋著的腦門上多出了三道黑色橫線。
“鷹幾。”林燭腳一頓,站在青年身后,輕描淡寫地喊了一句,后者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差點跳起來。
鷹幾正在專心整理村民身體,進行登記和記錄,冷不丁地聽見有人叫自己名字,下意識地沒冷靜下來。
林燭見他有點后遺癥,道了聲歉,詢問道:“有沒有需要我配合的?”
鷹幾擺了擺手,示意沒事,站起身道:“有的,不麻煩,就是詢問一下目標相關的事。”
“現在……”鷹幾才看清她的臉,欲言又止,從腰包里遞出一塊手帕,“你要不要擦擦。”
這灰頭黑臉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剛去煤廠做完任務。
更何況,要是沒這位特調員及時打斷,他說不定已經工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