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拎著食盒回到廂房的時候,沈少薇和沈老夫人感覺她心情十分低落,小女娘將手中的食盒放到桌子上,便轉身走到休息的地方。
“枝枝。”
“阿姐,我想單獨休息會兒。”
沈少薇無奈收回拉開床簾的手,也不知她這是怎么了。
“薇兒,就讓她單獨歇會兒吧。”
沈老夫人出聲喊住沈少薇,都說這姑娘家的心思難猜,她也能瞧出來,這次見到沈枝意,就感覺她的心中裝著不少事情。
可她不愿意說,她總不能強逼她。
沈枝意躺在床上,腦子中全是在閣樓見到長生牌位的事情,她不相信江懷策會為了她,十步一叩首,跪到相國寺,只是為了求她一份無憂無樂。
她也不相信前世那般冷淡對她的江懷策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躺在床上的沈枝意就這般睜著眼睛看著自己頭頂的頂賬,他不愛她才是對的,不對她好才是應該的,不然怎么能解釋叛軍將她綁在城墻上的時候,他眼中的掙扎與猶豫。
江懷策的心中有的應該是家國,是天下,唯獨不會是她。
沈枝意伸手拉過被子,悶住頭,就當自己是看岔了吧,說不定只是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呢。
次日醒來的時候,外面的雨下的已經很小了,有種潤雨細如酥的感覺。
沈少清早早就起來將行李搬到了馬車上,趁著現在雨小,他們趕緊回去,只怕到了下午,雨又會重新下起來。
直到坐到馬車上,沈枝意還是那副蔫蔫的樣子,看起來興致也不高。
“昨日就想問你,你去小廚房熱齋飯,怎么回來之后,倒像是受到什么打擊一樣。”
沈少薇拉過沈枝意的手,一雙眸子中滿是擔憂,沈枝意抬頭露出一個苦笑:“沒什么的阿姐,只是我發現有些事情好像和我認知當中的,不太一樣。”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猶豫和不信任,昨夜,她翻來覆去都沒睡好,只要一閉上眼就想到長生牌子上的話。
后來還是她燃上了無大師給的安眠香才睡著。
在沈枝意的記憶中,江懷策是永遠不會和她親近的,尤其在人前,可是她昨夜想到前世的事情,竟然發現,好似有哪里不一樣了。
她還未嫁入長平侯府的時候,侯府就冷冷清清的,像是沒有人居住一般。
后來她便在自己住的院子當中種上了滿院的花草,而過了一個月后,整座侯府便被管家全部種上名貴的花草。
有些花草的名字她都叫不出來,還記得當時她問管家是何人吩咐的,管家說,夫人喜歡,侯爺便安排人將花草市場上所有名貴的花花草草,全部買了回來。
當時她還欣喜許久,以為他也是喜愛她的,只是后來再問江懷策的時候,他卻說,是覺得侯府太過冷清,種上些花草,還算是個有人住的樣子。
心中落寞幾日,便將這事忘到腦后了。
現在想來,若是覺得這府中冷清,那為什么不在她嫁進來的時候就做這些呢。
還有瓊枝院,府中丫鬟說,在她與江懷策定下婚約之后,這院子的名字就改了,而瓊枝院中的景致和房間中的擺設幾乎與她在沈府的閨房如出一轍。
她當時只是覺得巧合,畢竟江懷策那幾月并不在淮京,也沒時間去花費心思做這些,管家也說了這些都是府中工匠做的,許是剛好一樣。
這樁樁件件,如今細細想來,竟是那般巧合,就仿佛是有人刻意而為。
可他做的說的,哪里像是愛她的樣子,她只覺自己如今像是魔怔了一樣,竟然開始懷疑前世的事情。
沈枝意啊沈枝意,你是非要不撞南墻不回頭嗎?一個火坑跳過一次就夠了,還想再跳第二次嗎?
在心中將自己罵了一番,她深吸一口氣,此時馬車像是受到什么撞擊,劇烈顛簸一下,外面傳來車夫驚慌的聲音,綠梅推開車門慌張說道:“姑娘,快跳車,前面遇到山洪了!”
“是啊姑娘,想來是昨日暴雨沖擊了山體,馬車如今陷在泥濘里,出不來,您快下馬車,朝著相國寺跑。”
車夫擦著臉上的雨水,對著馬車中的兩人說著,相國寺建在半山腰,往年多少山洪都沒沖垮,如今相國寺是唯一的庇護之所了。
聽到這里,沈枝意和沈少薇也不再猶豫,立馬下車,沈少清和沈老夫人坐在一起,自然也知道情況緊急,忙背上沈老夫人。
山洪水量集中流速大、沖刷破壞力強,水流中挾帶泥沙甚至石塊,人在山洪面前的力量是渺小的,若是被卷入水中,怕是無法生還。
大家此時也知道,若要活命,唯有朝著半山的相國寺去才有一線生還。
這個時候也顧不上多說什么,恨不得自己能長出一雙翅膀飛上去,今日下山的人也很多,大家擁擠在一處,險些走不上去。
相國寺也派出不少僧人前來接應,就在這時,狂風大作,雨下的越來越大,樹木被扯著不停向下,沈枝意抬手擦去臉上臟污,拉著沈少薇的手。
兩人護在沈少清身后,護著他背上的沈老夫人。
“水,水漫上來了!”
不知是誰驚恐的喊了一聲,人群再次躁動,紛紛往上擁擠,僧人喊著不要擠,但此時恐慌已經讓他們顧不得那么多。
擁擠的人群不停的往上推,沈枝意扭頭去看,就見一棵樹像是再也支撐不住這狂風,轟然倒下,千鈞一發之際,她猛地朝前推了一把沈少薇。
大樹橫在她們之前,漫上來的洪水像是一只猛獸一般,猛烈卷起,瞬間就將樹下面的人給沖走。
“枝枝!”
沈少薇趴在樹上,滿眼震驚大喊著,枝枝,她被洪水沖走了!
“陛下!東郊發生了山洪!”
戶部尚書滕鐵山急匆匆走進議政殿內,齊承澤正在一旁批閱奏折,雍帝剛用完調養的湯藥,就聽到這句話。
“可有傷亡?”
雍帝急急的問著,滕鐵山搖搖頭:“早些日子,微臣就派人將山下的村民遷走了,暫時還未造成傷亡,只是,只是昨日去相國寺禮佛的有許多官員家屬。”
“都是些老弱婦孺,被山洪沖走不少。”
那邊雍帝和滕鐵山還在說著救人的法子,此時齊承澤身邊的內官走過來低聲說了一句,只見齊承澤猛地站起身:“簡直胡鬧!”
“承光,怎么了?”
雍帝看向齊承澤,還從未見他如此失態,齊承澤劍眉擰著開口說:“沈家的四姑娘被山洪沖走了,明淮已經去救了。”
他那一身傷還沒養好,就急急的去救人,若是再被感染,他真是不敢想,這明淮,當真是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