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走到巷子口,聞著那濃郁的血腥味,再次深吸一口氣對著綠梅說道:“你去長平侯府找郭副將來。”
往常有江懷策出現的地方,郭侖必定跟隨,但是這一次,她看,應當是江懷策獨自前往遼東的,不然哪里還輪得到她來救。
“姑娘一個人行嗎?”
綠梅有幾分擔憂,只聽沈枝意道:“我就在這守著,你找到郭侖就把人帶過來。”
她又搬不動江懷策,蹲一邊守著就行了,綠梅點頭,將手中糕點放到一旁,匆匆趕去長平侯府找人。
沈枝意抬腳走進巷子中,來到江懷策身邊,男人雙目緊閉,臉上滿是血污,但難掩容貌,凌厲的眉峰就像是刀刻一般。
她緩緩蹲下身,伸出手探向他的鼻息,只見江懷策猛地睜開眼,沈枝意像是被嚇到一般跌坐在地上,他的手上帶著血跡,攥著沈枝意的手。
“為什么回來?”
男人長長的眼睫眨了下,唇角勾起,他啞著嗓子出聲問著。
“你走了,又回來,是因為什么?”
在他剛從屋頂上掉落的時候,他就聽到了腳步聲,他受的傷很嚴重,分辨不出來是誰,直到聽到綠梅的聲音。
他聽她說見到他就繞道走,聽她狠心將他拋下。
那一刻,心中說不上來的難過,即使被她拒絕過許多次,也不如這一次這般痛徹心扉,好似全身血液都被凍住,再也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就在他要拉住腰間信號煙火的時候,那陣熟悉的腳步聲再次傳來,然后便是她吩咐綠梅去找郭侖的話。
沒有什么比失而復得更令人驚喜的,如果有,便是她轉身回來的那一刻,他心底熄滅的火又再次燃起一般。
江懷策即使受傷,攥著她手腕的力道也很大,沈枝意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卻掙脫不開,她皺眉出聲:“江懷策,你放開我。”
這人竟然沒有徹底昏死過去,她就知道,自己不該發什么善心。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枝枝,我怕我一松手,你就會不見了。”
他的話說的很是緩慢,一字一句,沈枝意聽得也很清楚,但是她不想回答,她就不信江懷策能一直攥著她。
“我很開心,你能夠回來,枝枝,我,前世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已經在查明真相了,你再等等我,好不好,再等等我。”
也不知他是怎么了,話中的哀求幾乎卑微到地上,兩人就這么互相看著,他不松開她,她也掙脫不掉,就像兩人的宿命一般,怎么也逃不出半分。
郭侖來的很快,一并來的,還有齊承澤的暗衛,郭侖也知江懷策武藝高強,能傷到他,看來是十分強勁的對手。
所以在綠梅找到他之后,便派人去東宮先稟告齊承澤,這才有了他的暗衛跟著一起來。
馬車就在巷子口,郭侖扶起江懷策,就見他的手緊緊握著沈枝意,他低聲提醒道:“爺,咱們要回侯府。”
“夫人跟著一起回,那也是她的家。”
江懷策像是記憶錯亂一般,脫口而出的便是前世對沈枝意的稱呼,郭侖一陣尷尬,沈枝意都有些無奈,她越是掙脫,江懷策握的越近。
此時他倒跟個孩子一般,任憑郭侖說什么,他都一句話‘夫人一起回。’
實在沒了法子,郭侖只好看向沈枝意道:“能否勞煩沈四小姐跟屬下回一趟長平侯府,待到了府中,給侯爺吃了藥,他自然就會松手。”
郭侖是從未見江懷策這個樣子,江懷策在他面前,向來是守規矩,嚴于律己的模樣,這般失控的樣子,還真是第一次見。
沈枝意看著他的手,深吸一口氣,不跟他回侯府,難道要郭侖把他的手砍下來嗎?
她在前面快步走著,郭侖扶著江懷策在后面走,只是在她背對著他的時候,他眼神中早已沒有迷蒙,他盯著她的背影,抬手擦去眼角血污。
郭侖看著他如今好似能健步如飛一般的模樣,剛要出口,就被他一個眼神震懾,他立馬低頭閉嘴,沒想到啊,自家爺的滿腹心機竟然用到一個小女娘的身上。
他不禁為沈四小姐嘆息一聲,看來他們爺對沈四小姐,是勢在必得啊。
沈枝意抬腳走進馬車中,郭侖將江懷策扶進來,等他出去后,江懷策身子一歪就倒在沈枝意腿上,他那一身臟,把她今日新換的衣裳都給弄臟了。
冰臺色的裙子上,混著他身上的血跡,十分顯眼,沈枝意推了推他,卻見他雙目緊閉,徹底昏睡過去。
她無奈靠在車壁上,想著他昏睡了,總該松手吧,沒想到抽了下自己的手,倒是越發緊,這人究竟是什么做的,怎么渾身都硬的不成樣子。
而緊閉雙眼的江懷策,聞著她身上好聞的閣中香,這種香僅以果皮、花朵為原料,香氣自然,并不甜膩,倒是有幾分安神的作用。
他幾日未眠,聞著熟悉的味道都是有些想睡,只是他的手卻沒有放松力道。
馬車悠悠來到長平侯府,郭侖率先跳下馬車,然后叩了叩車壁,沒有等到江懷策的回話,倒是沈枝意推開車門。
“沈四姑娘。”
沈枝意面色不虞,郭侖沒敢多說,上前扶住江懷策,把他帶向府中。
長平侯府的布局絲毫未變,就跟她前世嫁進來的時候一模一樣,江懷策拉著她的手,她也只能被迫帶著往他的院子走。
淮水院是他的書房,有時也可做休息的地方,她對這里可再熟悉不過了,前世的時候,他在家,她就會在書房伺候他。
研磨洗筆,或者是給他做羹湯,他有時興致上來,也會對她露出一個笑,那時她真的覺得,這樣的日子真的不錯。
一進淮水院,沈枝意的目光就被那棵海棠花樹吸引住,這個季節,哪里來的海棠花樹,樹上的枝葉都是光禿禿的,初春的時節才堪堪生出幾片。
可惜,前世瓊枝院中的海棠花樹是她親手所培育的,一水一土,日夜照料,她想讓他一進她的院子就能看到花瓣飄飛的樣子。
如今她不喜歡海棠花了,他倒是念念不忘。
“煩請沈四姑娘在此稍等片刻,屬下去請太醫。”
郭侖十分有眼力見的離開這里,至于什么時候請來太醫,他想,自家爺應該還能再忍一忍,他就等等再帶太醫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