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始密林,人跡罕至。
二人尋得一處無樹空地,酈北掏出塵埃,只一揮,能容納儡鳥尸體的土坑初現雛形。
任非也看出她竟想將這些尸體重新埋下,想要阻止:“驪北,這些已經妖魔化,必須煉化!”
驪北搖頭:“不會的,因為這里是它們的家啊。”
驪北面色不變,話語卻冰冷:“若是把我一家老小活著時剝皮抽筋,又把我肉身埋在他們腳底下,讓我日日凝視著仇人,我怕是……”
驪北闔眸,微微吐出一口氣:“要做得比它們更過分。”
驪北將那些腐臭尸體埋下,不同剛才,她是親手一點點將土埋上。
掩住了那些靈獸死不瞑目的眸子,掩住了它們被開膛破肚的傷處。
驪北手按在樹干上,不同于受了血肉滋養的邪物,這里的樹搖曳的都是再純凈不過的能量。
驪北其實已經精疲力竭,她慢慢撫著樹站起來。
“我們再念一遍往生咒罷。”
驪北喃喃。
任非也呆呆看著驪北,還是有些迷惘。
但他還是默認了驪北的做法。
“右觀南斗,左觀七星。吾能混元,天地發生,萬象皆空,皆為輪回……”
待二人最后一句落地,那猶如跗骨之蛆的黑氣竟真的大大消散。
驪北耳邊是無數儡鳥歡快的叫聲,她雙腿軟得面條般,不禁跪倒在那莫大的墳冢前。
林間風起,無數儡鳥的靈魂化作清風穿林呼嘯而過。
驪北大大舒了口氣,回眸看任非也,只是笑得實在有些苦澀:
“非也,乾風鎮……”
“保住了。”
任非也接話道。
驪北深深垂著頭,任非也呆立著。
二人仿佛都在等,等林間最后一絲余暉,自樹間落下。
林間暗下來,黑暗野蠻地侵占了一切。
什么都沒有發生……
二人時,驪北問:“乾風鎮屬于哪個城管轄?”
萬眾大陸城鎮眾多,大則越野千里,小則二三十里。
都由各各城主分別管轄,并傳位給子女,以親信輔佐。
任非也想了想:“應該是靈隱城,城主趙馳據說樂善好施,風評很不錯,死了人第一時間就上報了師門……”
只是都沒解決好罷了。
就算驪北二人拼了命,也還是阻擋不了鎮長一家慘死眼前。
驪北:“我們得去見一見這趙馳,乾風鎮的亂象不能再出現。”
說著,二人來到鎮長家中,血跡無人清理,成暗褐色,爬在門框、墻壁上。
驪北蹲下雙指拈起一個果子,看了許久,竟輕輕咬了一口。
任非也大驚,剛想阻止,卻見驪北立刻皺眉吐了出來。
“你做什么?”
驪北嘴角留著絲血跡,抬頭:“非也,這靈果能助修為……”
方才她含著,確是感到其中靈息涌動,但多為邪祟氣息。
正常修者根本無法下咽。
二人環顧四周,只覺真相隱在迷霧中,看不真切。
乾風鎮里大量的儡鳥皮毛、內丹、甚至是這靈果,都是幫助邪修的。
有商品,就定會有對應的市場。
使用這些血淋淋內膽和果子修煉的,到底是誰們?
二人試圖走訪周邊,但周圍村民都談之色變,一服唯恐避之而不及的模樣。
只一阿婆,苦口婆心勸道:
“孩子!你們是好心,可這事你們管不了,走吧!”
驪北歪頭,同任非也道:“他們看來都知道,但不肯告訴我們?”
任非也:“未必,若是執棋之人,又怎會讓小卒子看清自己真容。”
乾風鎮只是小小旗子,若不找出藏在黑暗中那些“妖魔”,只怕……
“先去趙馳那里,提醒他加強管理罷。”
二人前腳前往城主趙馳住處,后腳,太陽暗下來,夜再度籠罩了乾風鎮。
一碩大黑鴉在鎮子上空盤旋許久,終是落在鎮長家門前。
起身,竟是一蒙面的黑衣人,他半邊臉頰上爬滿黑色藤蔓般東西,有生命般微顫著。
他揮手,卻沒感到往常那般濃郁的邪祟氣息。
他疑惑側目,冷哼:“一群蠢貨,這么容易就被超度了嗎?”
凌空而起,只見各家各戶中還有細微的怨念,仍可見到那些儡鳥尸體上死死瞪圓的眼。
黑衣人手中拿著瓶子般的東西,將那些怨念盡數收盡。
隨后他抬腳欲走,卻頓住,回身。
他揮袖,空間扭曲,碩大天幕中漸漸顯現出驪北和任非也影像。
那面若青蓮的女子跪下祭拜超度儡鳥,她眼底的淚光清晰可見。
儡鳥被成功超度。
那男子喚她名字,二人一齊下了山。
黑衣人蹙眉:“驪北……”
他又看任非也,皺緊的眉慢慢松開。
他嘴角溢起一抹難測的笑意。
不斷退后,隨后他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這一切只有慘白淡漠的月亮目睹。
驪北見到趙馳后,將事情說與他聽。
事情出奇的順利。
趙馳看著面善,不管二人說什么都是連連點頭稱是。
說到乾風鎮上種種慘狀時,竟抑制不住哭了出來。
驪北安慰他:“您別太傷心,我們……”
“多虧了你們啊,”城主趙馳打斷她,“想要什么,我趙馳絕無二話!”
任非也搖頭;“不過是分內之事,您不必客氣,我們二人只望您加強管理,莫讓此種慘禍再發生。”
“當然當然。”
趙馳感恩戴德地將二人送走,一再挽留二人住一晚。
驪北二人趕著回師門復命,只好婉拒。
出了城門,驪北笑道:“這趙馳還真的……”
“真有夠虛情假意。”任非也嗤笑。
酈北奇怪:“你說什么?”
任非也:“……沒事。”
就讓她暫時活得純粹些罷。
這世上的骯臟齷齪她越晚一日知道越好。
只是他知道,這私獵靈獸、盜賣內丹之事,只會愈演愈烈,而絕無消失可能。
他其實已經隱隱猜到是誰要的這些內丹。
畢竟那幫瘋子,為了力量什么事情做不出來……
只是以前也沒鬧得這么大過,現在是怎么了?
任非也暗暗思襯著。
殊不知,二人前腳剛邁步門檻,后腳趙馳就意料之中的變了臉色。
他靠在軟椅上,吃著千金一兩的紫藤荔果,不屑地吐出核:“霧隱宗那幫僵尸,一個個窮酸得要死,還多事,真希望全死絕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