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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子日日受煎熬!”
耳邊響起樹說的話。
驪北正想著,卻聽見任非也的怒吼聲。
就在頭上!
她快速給自己步了個“移形換影”陣法,瞬移到任非也方位。
剛站穩,就見任非也連連后退,腳步凌亂。
驪北連忙扶住他,他望了眼驪北,靈息枯竭紊亂,剛想說什么。
驪北手按在他后背:“斂聲,運轉靈息!”
驪北抬頭,眸子里閃過冷意,只見處處是人的斷臂殘肢。
那肥胖的鎮長被撕成碎片,只小半身在儡鳥口中咀嚼著,腿聳拉著。
他的小妾們橫尸遍地,不知還有幾個活人。
處處殘留著金系的靈息。
可見是一場惡戰。
“殺不完!怎么辦。”任非也好容易緩過來,望著驪北,話語中罕見有了絕望語調。
驪北見那儡鳥望著自己,挑起嘴角,依舊是微笑。
隨后另一只儡鳥從里屋探頭,緊接著,七八只儡鳥現行。
驪北持劍的手不住顫抖。
大地如同嬰兒肌膚般微微顫抖,似乎有更為可怕的東西醞釀著,蠢蠢欲動欲要破土而出!
此時正是丑時,凌晨之時,陰陽交匯,邪祟最猖獗!
驪北捻訣給任非也布下保護罩。
“你休息。”
任非也不住搖頭,偏靈息更凌亂,急得他一口鮮血噴出,神眼睜睜看著無數儡鳥伸著丑陋的大腦袋,向驪北奔來。
無數女鬼藏在儡鳥各處,吃吃笑著,像是看穿了驪北的凄慘結局。
只聽“鏘”一聲悅耳琴音,帶動無數純凈靈息波動。
眾邪祟腳步暫停,猶疑瞧著眼前女子。
她懷中抱著幽篁玉箜篌,頭上白玉簪子幽幽閃爍。
驪北指尖靈動躍動,箜篌屬水,音調清脆無比,好似高山泉水,又似石破天驚,隨著曲調愈發高昂動聽,產生的殺傷愈大!
最前面的儡鳥已經預感不好,欲要逃跑,卻被悅耳的樂聲撕成碎片!
“你進步很大。”
耳邊女子寡淡的聲音終有些許波動,似是感嘆。
驪北于黑暗中望見《瑤琴訣》的女子,她向自己傳授了第二章的內容!
只一眼,那繁復口訣已盡數刻在腦中。
驪北越發欣喜睜眼,一曲終了,她指尖橫掃過去,白光化作幻滅的恐怖力量向儡鳥蕩去。
邪祟幾乎盡滅,只剩最初的那只儡鳥還在地上苦苦掙扎!
驪北閉了閉眼,卻因為精神力損耗,腦中猶如針扎!
只一個不留意,指下一個音節彈錯,靈威盡消。
那傀鳥感到靈息波動,求生意志高漲,踉蹌著站起來。
它仇恨地瞧了驪北一眼。
再度消失不見。
這次,它沒有帶著女鬼。
沒了傀鳥的庇護,女鬼們狼狽不堪地到處逃竄,最后被驪北踩碎。
任非也瞪大眼,看女鬼如同一般蘋果般,被踩扁成餅,露出雪白果肉和漆黑果核。
“這……”
驪北解釋:“只是一種長得像人的果子罷了。”
她疲憊不堪跪坐在地上,思慮片刻,點頭喃喃:“應當就是這回事了。”
“非也,你查看一下這鎮長家中,不,你去鎮上其他人家中都看看,有沒有什么儡鳥的羽毛、內丹之類的。”
不多時,任非也面露難色回來,告訴驪北,他方才在各各鎮民家中都發現地窖。
里面少則十幾具,多則幾十上百的儡鳥尸體。
大小老幼都有,無不被剝皮掏丹。
洗干凈的皮毛被捆在一處,他之前從未聽過儡鳥皮毛也被拿來出售,市面上也并不流通儡鳥皮毛內丹之類,他不知道這些村民都將這些皮毛賣到哪里去。
但不可置疑,儡鳥皮防火效果的確很好,內丹純凈度也很高,對火系修者助益很大。
二人走訪周邊鎮子,從旁人口中得知,乾風鎮民依山傍水,原本與儡鳥化地而居,井水不犯河水。
不知什么原因,有人打了儡鳥的歪主意,牟取暴利。
金錢燒紅了其他人的眼睛。
告別路人,驪北回到黑氣滔天的鎮長家,已經有枉死的小妾形成靈體,圓瞪的眼中盡是忿忿。
“超度一下罷。”
她嘆道,“不然這鎮子百年內都消停不了了。”
二人所修習的霧隱宗,崇尚眾生平等,大善于心。
這點與其他修仙門派格格不入。
若是龍嘯閣的人在這,怕是只要引來天雷,劈死一個算一個。
二人席地而坐,邊念咒語,驪北感到太陽上來了。
可邪祟氣息依舊濃郁!
似乎有源源不斷的祟氣自地底涌出。
“驪北,我們這樣沒用。”滿身大汗的任非也首先起身,忿忿道。
驪北起身,映著金子般的朝陽,不做聲。
任非也看她神色嚴峻:“必須和師門聯系,這件事我們兩個管不了。”
“晚上它們還會出來作亂,到時候這里的人一個都跑不了!包括我們!”
驪北搖頭。
“我再試最后一次。”
驪北走到鎮子入口的樹下,她找來鐵鍬,一路挖下去。
果然,挖出好幾具腐爛德不成樣子的儡鳥尸體,這就是邪祟不休的原因!
任非也驚嘆,他手搭上樹干,只輕輕用力,樹干應聲而倒下,早已變成空心的,血濺到任非也衣襟上。
“這個鎮子的東西都變成了妖邪,竟然連樹都不例外。”
任非也咋舌。
想必那些吸收儡鳥血肉長大的果子也受了怨氣影響,化作妖邪,為虎作倀起來。
驪北嘆氣,那些村民自覺心虛,見到二人不想著愧疚,而是想把來救他們的人轉手送給妖魔化的儡鳥,好換自己茍活數日。
這做法,與吸人血的妖邪何異……
二人幾乎將鎮子挖了個底朝天。
最后處處都是殘尸,夕陽如殘血,映在儡鳥那沾滿泥土,黯淡了光澤的羽毛上。
叫人沒有下腳的地方。
任非也倒吸涼氣:“這鎮子,是建在儡鳥的萬尸坑上的罷。”
驪北亦不知說什么是好。
她看著任非也:“你能把這些,運走嗎?”
“去哪?”
“山林中。”
驪北望尸體,眼中有莫名的悲憫,自從轉了木系靈根后,她仿佛多了些與天地溝通的辦法。
就是和一草一木、一動一獸共情。
人類總是非吾族類,其心必異。
驪北覺得自己漸漸模糊了邊界。
自己是人?還是獸?
任非也只以為她是要集中帶走煉化。
想了想,自己有張油紙布,是和別人打賭贏來的,可以一次儲存大量東西,但是一次性靈器,用過即廢。
他有些不舍。
但他看著驪北面上的悵然,還是拿了出來。
油紙布包裹了所有儡鳥的尸體,團成小小一個在驪北手心。
她最后回頭看了眼門縫里那些窺探的眼睛。
清晰看到了里面爬滿的紅血絲,像是貪欲已經鉆進了他們腦子里,產下了卵。
一輩子,他們都是貪欲的奴隸。
自以為得到許多,其實兩手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