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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光一閃,枝葉紛紛落地抽搐著。
樹干人般劇烈顫抖,血滴滴答答流了一灘,散發腥臭氣味。
驪北握著塵埃后退一步,歪頭不知在想什么。
街上空蕩無人。死去貓狗的尸體堆在路邊已經發臭,引來無數綠頭蒼蠅。
“你看,有外人入鎮了!我們有救了!”
“千萬留住他們,別叫他們跑了!”
竊竊私語傳入驪北耳中,恍若在她耳邊大聲嚷嚷。
她環顧四周,只見周圍平房都開了一條黑漆漆的門縫。
不知多少雙眼在門縫里窺視著他們。
她扶了下發髻,問任非也:“你看我簪子帶好了嗎?”
任非也沉默些許時候,用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怎么?”
“小心,這里很不對勁,怨氣很重。”
驪北快速道。
這是,一大群村民從四面八方涌出來,個個面色鐵青,甚至有的還抱著孩子。
他們將二人團團圍住。
驪北不急不慢看了一圈,輕輕“咦”了一聲。
與驪北印象中的村民不同。
他們穿得整潔體面,臉上閃著紅光,竟不像是日日從土里刨食之人。
“你們要干什么?!”
任非也手按上佩劍,面露警惕:“我們是霧隱宗的弟子,奉師門命令,先來調查邪……”
鎮民們不發一言,只是冷冷瞧著二人。
好像野獸在看兩坨新鮮的肉,步步向二人逼近。
驪北和任非也不得不一退再退!
二人后背挨在一處,任非也幾乎忍不住靈息暗涌!
驪北按住他的手,瞪他一眼:這些是凡人!動不得。
“你們干什么!?”
一聲怒吼,不僅叫驪北二人側目,所有人都停下。
只見一大腹便便男子氣喘吁吁跑來,身上肥肉跟著他晃。
想必是有些地位,村民紛紛給他讓路。
男子擦了擦額上的汗,對二人深深鞠躬抱拳:“是霧隱宗來的大能神仙罷,我是這里的鎮長,可否讓小人先帶您們去了解下情況。”
“我們鎮上不長來外人,”他見這劍拔弩張的氛圍,立刻解釋道,“加上這些日子總死人,鬧得人心惶惶,大家都有些警惕,望神仙不要見怪。”
“哪里的話,那就有勞了。”驪北點頭。
村民們給二人讓出一條窄窄的道。
驪北擦著他們肩頭走過,只覺得血腥味沖鼻。
她困惑回頭,卻看不出是誰的傷口。
只暗暗覺得他們個個面色灰敗,有如僵尸。
來到第一戶人家,宅院寂靜,里面只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披麻戴孝跪在院中。
驪北敏銳走近,發現少年脖子上露出的一截紅繩很精致。
村長介紹過二人身份后,少年雙眼紅腫,哽咽著道:“那東西纏著我們家很久了,我爹也請人來做過法,也收了各式各樣的符篆,幾乎掏空了家底。”
他掏出紅繩,上面掛著張符篆:“可是只有這一張是有用的,爹把它給了我……”
只一眼,驪北篤定確定,此辟邪符篆是出自自己手中!
她心念一動:“你爹可是做符篆靈丹生意,開了間鋪子叫聚財和?”
“不錯!”少年急急道,“你認識我爹?”
驪北默然,她看了眼破敗的宅院,想到那日在集市上苦苦哀求自己再畫一張符篆的老板。
“我家里還有孩子!”
被自己拒絕后那絕望神色,清晰浮現在眼前。
驪北深吸口氣,壓下自責情緒,叫少年講講具體情況,那少年呆滯片刻。
“我不記得了。”
少年開始發瘋,敲打自己的頭,哭喊:“我怎么就不記得了呢!?”
任非也按住少年肩頭,使了點靈息讓其鎮定。
那鬼祟一共禍害了三戶人家,只要被他盯上的,盡是雞犬不留。
幸存下來的三人,無一不是有驪北親手畫的辟邪符!
“你還間接做好事了哈。”
任非也不咸不淡道。
驪北搖頭:“其實當時我便見那老板印堂發黑,但……”
她沒注意,亦未放在心上,甚至連拍賣會結束后去看看的念頭都不曾有過。
想來她骨子里還是冷漠自私,根本沒有修行之人應有的悲憫。
“別多想了,一時沒有注意到是很正常的,換我也一樣的。”
任非也見她神色異樣,安慰道:
“旁人于我如螻蟻。”
任非也道:“如果我是你,我連這片刻的悲憫之心,都不會有。”
驪北看他,他亦回望。
村長邀請他們去家中做客。
家中布置華麗,甚至甚于一般富商家中,妻妾成群。
孩子們鬧著二人玩。
那最小的丫頭扎著羊角辮,眼睛中閃閃的,她奶聲奶氣叫二人喝茶。
驪北笑著抿了一口,回看任非也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她沖他舉了舉杯。
任非也低頭一笑,淺淺做了個樣子,暗暗將茶水吐在帕子上。
不久,驪北眼前景物開始模糊。
昏過去前,驪北聽見那女孩激動大喊:“老爺,夫人!成了成了。”
“快把他們送走!”村長激動道。
驪北是叫任非也叫醒的。
睜眼只覺通體發寒,手臂酸痛,她欲要掙扎。
卻聽任非也在身后淡淡道:“是二階靈器縛仙索,他還挺能下血本。”
驪北幾乎低低笑出聲,盡管一切都在她掌控范圍內,但被人如此對待,不免叫人寒心!
她喚出塵埃,靈劍現世,瞬間繩索化作湮灰。
“你醒了,為何不早叫我?”驪北站起來,活動了下手腕。
任非也努頭,示意驪北看向地一旁即將滴盡的沙漏:“做戲要做全套。”
“子時馬上到了,萬一那鬼物不敢來了,”他笑道,“不是白費了心機。”
此時已是子時,他們呆在空無一人的街頭。
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無燈無燭火,整個乾風鎮陷入夜的包裹。
門口的布蟠在風中獵獵搖擺,走街串巷的風發出古怪低吟。
漸漸,四周響起鬼哭。
起初是一聲,隨后是眾人的又哭又笑,恍若在聽皮影戲。
驪北攥緊靈劍,想到村長帶她去看到那七人的殘骸。
無不被抽筋剝骨、完完整整的一張人皮血淋淋隨風飄蕩,一旁的森森白骨上盡是斑駁白痕。
奇怪的是,現場沒有任何作案痕跡,若是妖獸邪魔之類的,意識混沌,絕做不到如此謹慎。
更何況驪北的辟邪符專克鬼物!
它不敢對有符篆的人下手,也暴露了其屬陰!
驪北正想著,卻見狂風大作,吹得街門“哐哐”作響。
任非也挑眉:“這不就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