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廖滿腦子都是對稱，已經無法轉移注意力看向別處。
眼前是各式各樣的人，各有各的丑，各有各的特色。
封廖腳步微頓，神情也有些恍惚，每一根神經都在叫囂著。
對稱！
要對稱！
嗩吶聲止住，不遠處有一輛牛車緩緩駛來。
“西魔的將士們，停下你們的殺戮，阻止這場慘劇！”
沈北吏將話本子卷成筒，充當臨時的大喇叭，絲毫不在意形象的坐在牛車上，跟著前頭的老黃牛一晃一晃。
“我是北魔魔君沈北吏，我已歸順仙界！”
沈北吏的出現，讓北魔的魔修都停住了手，一臉震驚的看著他。
“身為魔君，怎么投身于敵方！”
“沒錯！是誰害得我們如過街老鼠惹人憎惡，你這個魔君都忘了嗎？北魔人都忘了嗎？”
“毫無志氣，你簡直枉為魔君！”
“我替北魔子民感到羞憤！”
唯有封廖死死盯著他，神情緊張。
沈北吏向來不做對他沒有任何利益的事，此人心事難猜，簡直就是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沈北吏半靠在草垛子上，笑容平淡，薄唇抵在話本前，揚聲說道，“各位，還請聽我一言！”
封廖太陽穴跳了跳。
“自從我入了仙界，北魔子民悉數撤離魔窟。”
“你們可能會覺得我會被千人唾罵，其實非也。”沈北吏伸出食指左右擺了擺，揚聲道，“仙界宗門仁厚，同皇帝言明，不僅給了北魔子民許多土地讓其自力更生，還允許北魔孩童去書院念書，甚至允許北魔子民為官經商。”
“各大宗門以身試法，允許北魔子民修行，同別的弟子沒什么兩樣。”沈北吏咧嘴一笑，得意洋洋道，“若想修魔亦可，本魔在望月種田，得空之時會在望月收些弟子，教一些難度較小不會使人走火入魔的小伎倆。”
“學費不要九九八，不要八八八，只要八塊靈石，就能將我帶回家！”
“咳咳。”關明月輕咳兩聲，悠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少扯閑話多說正事。
沈北吏干笑兩聲，抬手撓了撓頭。
這不是賺點外快嘛，兇什么兇！
沈北吏收起臉上的玩味，眼神掃過呆愣住的眾位魔修，突然正經起來，“不再玩命躲藏，不再受人歧視，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
“難道這一切，不是你們夢寐以求的嗎？”
封廖這才明白，嗩吶只是開場，丹修是鋪墊，沈北吏的攻心才是重中之重！
封廖望向喬綰，心下難安，眼底藏匿著火光。
別以為他不知道，這些人雖看起來很是精明，但是最后能拿主意的，只有喬綰！
她這是想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下西魔！
簡直可笑！
封廖仰天長笑，一臉玩味，目光盯在喬綰身上，幽幽挑了挑眉，“你以為說些有的沒的，我西魔將士連在一起的心就會被擊垮么？”
“癡人說夢！”
“到底有沒有被擊垮……”喬綰淺淺一笑，臉頰旁的梨渦若隱若現，“誰又能真的清楚呢？”
“對吧？封廖。”
此話一出，封廖猛的變了神色，狐疑的望向身后的眾人。
見自己的子民定在那里一動不動，封廖眉毛一豎，大聲吼道，“你們是瘋了不成，居然會聽這些人的蠱惑！”
“本君命令你們，立即拿起你們的武器，奮勇殺敵，敢違抗著，就等著被本君喂饕餮！”
饕餮，是封廖養的那一只巨鱷的名字。
封廖希望它能如饕餮一般，吞沒世間所有瞧不起魔的人。
可此情此景，正是需要攏固人心的時候，封廖千不該萬不該說那樣的話。
沈北吏嗤笑一聲，悠然自得的躺在草垛上，合上雙眼，掩藏住眼底的不屑。
封廖還是那么蠢，
只會使用蠻力一輩子也拎不清的蠢貨！
果然，此話一出，原本還在猶豫的一位魔修頓時扔下手中的兵器，抬步朝著沈北吏走去。
“這種在閻王爺手底下討命活的日子，我再也不要過了！”
“對方人數那么多，定然打不過，既然無論如何都是要死，我還不如為自己謀一條生路！”
情緒之激昂，聲音之嘹亮，很難不讓喬綰懷疑這位是沈北吏為了渲染氣氛掙外快而請來的托兒！
有了第一就有第二，魔修們紛紛扔下手中的武器，排隊朝沈北吏走去。
“對，我們也不干了！”
“我們只要活著！”
“去了那邊，我們就也能過正常人的生活了！”
“如此暴君，就算是手刃了我，我也絕不留在這了！”
沈北吏清了清嗓子，提起卷筒，揚聲喊道，“土地所剩不多，先到先得！”
話音剛落，原本還在觀望的魔修也坐不住了，扔下武器大步往對面跑。
只留下十幾個為數不多的忠臣良將以及那些斷了手腳正被醫治的魔修守在封廖身邊。
封廖人傻了，不可置信的看著那些曾經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
前不久他們還聚在一起商討如何收拾這群仙家子弟，今日居然就這么輕易的離他而去了。
封廖不敢相信，可事實就在眼前。
或許在他一次次用雷霆手段懲治子民的時候，他就已經失了民心。
云渺渺這邊也不容樂觀。
沒等她醫治完最后一個魔修，靈力就消耗殆盡了，她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滿頭烏發散落，狼狽的不成樣子。
一連打擊下，封廖總算是回過神來了，認清了他被信任之人背叛的現實。
“封廖，你可認輸？”喬綰挑了挑眉，目光中含著點點笑意，靜靜地望向他。
“認輸？”封廖大笑幾聲，目光猩紅，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
封廖身子微頓，僵硬的轉向云渺渺，在她嫌惡仇恨的眼神中，封廖好像一次又一次的聽到了廢物二字從她嘴里吐出。
“渺渺，我是真的喜歡你。”
云渺渺的身子徒然一僵。
封廖苦笑一聲，猩紅的雙眸含著點點笑意，“自打你只身闖入魔窟，說有筆交易要同我做時，我便對你起了些興趣。”
“之后你我相處的每一天，我都無比愉悅。”
“你原是仙家弟子，我知道對你而言，我只是個卑賤如螻蟻的魔，可我想說……半月前的那句娶你為妻，想與你作對尋常夫妻，皆是真心。”
“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