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夜幕下。
人世間。
北冥深淵。
頭戴帝王冕旒，一襲金色帝袍，氣度宛若神山的玉帝大天尊站在一片不斷翻涌的黑色云海前，輕喝道：“妖師鯤鵬何在？”
卻說自打那日出關后，他便一直在三界內尋尋覓覓，渴望可以找出一名能夠比肩楊戩的護天神將。
然而這段時間來天才見了不少，怪才也見了不少，單個拎出來都是五百年一遇甚至是上千年一遇的奇才。
可一旦拿他們與楊戩對比，卻瞬間就掉價了，甚至是云泥之別。
玉帝并不甘心，結果心里越找越沒底，最終猛然意識到，是自己找錯方向了。
天道大勢是一代不如一代，他不該順著時間長河往下找，應該順著時間長河往上找。
在如今的時代里面，想要找出一個比肩楊戩的青年才俊很困難，但若是放在上古時期，即便是楊戩也算不得精采艷艷！
因此，在思索良久后，他率先去了北海找陸壓道君，希望這神秘而強大的道君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豈料陸壓剛開始接觸時還好好的，可一聽說要對付楊戩便瞬間色變，并且直接表明楊戩有天命守護，自己不愿與其為敵，以免遭到天命反噬。
這話就令玉帝很不開心。
什么狗屁天命守護？
朕才是天命！
怎奈他縱然貴為九九至尊，也無法強行征辟陸壓出山，只好在冥思苦想后，轉身來到這人間北冥尋找上古妖師。
上古時代的爭斗遠非如今可比，而妖師更是從上古時代全身而退的妖族智者。
他相信只要對方肯幫自己，天庭就有希望了……
少傾。
深淵中的黑色云海劇烈翻涌起來，一只體型龐大的鯤鵬帶著恐怖氣勢緩緩升起，墨綠色眼眸注視向山崖頂峰的九九至尊：“大天尊有何指示？”
玉帝拱手道：“朕是來請妖師出山的！倘若妖師肯出山護持，朕即以三界之主之名，敕封妖師為天庭國師。”
鯤鵬道：“你是想要讓我去對付楊戩吧？”
玉帝默默放下雙臂，坦然說道：“沒錯！妖師不至于懼怕他一個后輩吧？”
“本座自然不會怕他，但本座也不會幫你！”鯤鵬果決道。
玉帝緩緩瞇起眼眸，竭力爭取：“莫非妖師認為國師之位太低？朕可以宣布，這神位凌駕于萬神之上，僅次于朕，與王母平齊。”
鯤鵬搖了搖頭：“不是因為權柄高低，而是因為楊戩的人脈關系。你素來墨守成規，不愿改變，于是你不改變，楊戩就選擇改變你。當你意識到不對勁，準備主動做出有益改變時，卻已經晚了。”
玉帝愕然，旋即說道：“妖師有些危言聳聽了，哪里晚了？酆都如今并不具備掀翻天庭，掀翻正統的力量！”
鯤鵬輕嘆：“你知道楊戩這些年來，一點點編制出來了一張怎樣的大網嗎？如果你對此不清楚的話，作為局外人的我，現在可以提點你一下。”
玉帝：“……”
“首先是我不出山的原因。”
鯤鵬卻并不在乎他是什么情緒，繼續說道：“當初我能從上古時期活下來，不是因為我有多大氣運，而是因為我選對了靠山。
關鍵時刻，我向女媧娘娘獻上了河圖洛書，從而換取了娘娘力保，因此，我不會與娘娘為敵。
而楊戩，在封神一戰中與女媧宮建立了親密關系，楊嬋更是女媧宮在人間的行走。
在這種情況下，別說是你請我去做國師了，你就是把帝位給我，我也不會去對付楊戩。”
玉帝：“……”
“除此之外，他在圣教中那一連串可怕的關系，我就不說了，單單說一下圣教外吧。
我聽說，酆都最近多出了一個叫鴻臚寺的部門，其頭領叫做鐘離春。
你知不知道鐘離春是誰？
鐘離春是黎山老母的開山大弟子，那你知不知道這代表著什么？
這代表著一旦酆都與天庭開戰，黎山老母將堅定的站在酆都那邊。
話說回來，你知道楊戩與黎山老母是怎么扯上關系的嗎？”
玉帝依舊沉默，同時心神不斷下沉。
注視著這位面容陰郁的大天尊，鯤鵬猶豫片刻，再度開口：“還有一件事情，敢問陛下，大天尊這天道果位的無邊神力，來源于何處？”
玉帝凝聲說道：“自然是來源于三界！”
他沒說來源于三界的什么方面，這屬于他不能言說的秘密。
然而，以鯤鵬上古妖師之智，又豈會猜不出這源頭？
“陛下說來源于三界，那么咱們就先這么籠統的說著。但您想過沒有，因為兩界條約的簽訂，冥界從實際意義上來說已經脫離天界管轄了，倘若楊戩再謀劃了人間，一統地冥二界，大天尊的法力還能剩幾成？”
玉帝瞳孔微縮：“你是說，楊戩會謀劃人間？！”
“楊戩有圣教身份，且與后土娘娘關系莫逆。您覺得連我都知道的事情，楊戩會不知道？
若我是楊戩的話，想要對付您，或者說想要對付天庭，硬來肯定是不行的，因為天庭兵馬雖然羸弱，但大天尊與天后實力非凡，除非是請動圣人動手，否則必將毫無勝算。
而想要改變這種局面，至少要有兩個宏觀計劃。
第一，借助酆都天子的職權，不斷收集古往今來的賢才猛將，竭盡全力增強酆都實力。
這么做不僅僅是為了戰勝天庭諸神，更重要的是，方便在戰后穩定三界，防止地方出現權力真空，牽連無辜。
第二，便是謀取人間了，利用人間與天界的不斷脫鉤，放血般削弱大天尊與天后的天道果位神力。
這一步如果走通了，再想辦法離間天界古神，比如說以紫薇大帝為絲線，串聯起眾帝，致使天界內亂，陛下又當如何？
我可是聽說了，楊戩鎮守地府的那些草頭神，其底色好像便是紫微星神。”鯤鵬幽幽說道。
玉帝猛地瞪大雙眼，自心底里冒出陣陣寒氣。
如若真如鯤鵬妖師所言，天庭真就危如累卵了。
與此同時，他也深深認知到了妖師鯤鵬的智計之深，當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良久后，玉帝默默吸了一口氣，竟躬身拜道：“妖師不出山也就罷了，不知能否給朕一句建言？”
鯤鵬靜默半晌，最終緩緩說道：“對于現在的您來說，最好的辦法無異于斬首。但你如果能殺了楊戩的話，也就不會拖到現在了。
所以，你的目標應該縮小在，能夠斬殺楊戩的人身上，而不是能與其斗法的人身上。
事實上在天界，就有這么一尊上古大神在，如果你能獲得他的全力支持，至少有六成以上的把握。”
玉帝精神微振，連忙問道：“妖師說的是？”
鯤鵬微微一頓，隨即低聲說道：“曾經的東王公，如今的東華帝君……”
玉帝：“……”
這廝，與他的因果也不小啊！
萬里之外。
南郡，蜀山派。
李博安緩緩踏入宗門主殿內，抬目注視著清微化身，輕聲問道：“師父，我不太明白，您安排蜀山探子密切關注一座青樓有何深意？”
“有些事，你沒必要明白。”
清微化身端坐于一座金色丹爐前，微笑著回應。
李博安：“……”
師父做事當真如天馬行空，又如羚羊掛角，令人無法揣度，難以捉摸。
比如說往一座青樓派探子，再比如說跑去人家四川，將峨眉山硬生生搬到南郡來，作為蜀山派的大本營。
南郡缺山嗎？
不缺啊！
峨眉山很優秀嗎？
是很優秀，但與南郡那些比較出名的奇山來說，好像也沒那么卓越。
因此，李博安根本理解不了，怎么想都感覺不對。
現如今，這種感覺不對的事情又多出了一件，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博安，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你來找為師所為何事？”在其沉思間，秦堯忽而問道。
李博安迅速回過神來，長長呼出一口氣：“師父，仙盟傳話，邀請您于明日午時前往仙盟總會參會。”
秦堯挑了挑眉，笑道：“這是要給蜀山派立規矩？”
所謂仙盟，便是南瞻部洲地仙界仙道勢力聯盟，簡稱為仙盟。
當圣教隨圣人的離去而逐漸內斂藏鋒后，四大部洲的地仙界內便出現了一段時間的權力真空。
而在南瞻部洲內，一場廝殺多年的爭斗終是以仙盟成立而告終，將斗爭約束在了制度下，血流成河的情況因此愈發少見。
從這方面來說，仙盟是有功德的。
但當一個組織長期處于霸權狀態，勢必會從上至下都充斥著高傲氣質。
比如說，從仙盟‘責令’他明日午時參會就能看出來，這場連請柬都沒有的會議，大概就是針對他，針對蜀山派的一次鴻門宴！
“大概是如此。”李博安憂心忡忡地說道：“師父，來者不善啊！”
秦堯失笑：“傻小子，我們才是來者！”
次日，午時。
南瞻部洲，仙盟總會。
秦堯帶著李博安在一雙雙目光注視下，緩緩登上銀灰色石階，直至一座圓形的三層古殿前。
抬望眼，只見古殿門口站著許多背負靈劍的門徒弟子，盡皆目光冷肅的看著他們。
而在眾人最前端，一名身穿深藍色長裙，袖帶飄飛，容貌艷麗的女修士站在中間過道上，目光掃視過兩人，最后定睛在秦堯臉上：“在下孫晴柔，見過清微掌門。”
秦堯面色平靜地說道：“看這架勢，我要打進去才行？”
“清微掌門說笑了。”
孫晴柔笑了笑，轉身說道：“他們是迎賓，當然，我也是，請二位跟我來。”
李博安輕聲嘟囔說：“什么迎賓，分明是下馬威嘛。”
秦堯扭頭看了他一眼，李博安頓時縮了縮脖子，低下腦袋。
少傾，師徒二人跟著那孫晴柔踏入古殿內，卻見十二道身影坐成一排，每個人身上都釋放著強大氣勢，猶如十二座山脈。
秦堯輕笑一聲，帶著嘲諷意味的笑聲，也令其中不少人面色驟變，甚至是釋放出更加強大的威壓。
李博安清晰感受到了這股壓力，竟無法繼續前行，直到師父轉身在他身上拍了一下，隨著一股仙氣入體，那股壓力帶來的影響迅速消散一空。
“來者何人？”左邊第三位，一襲青袍，眉眼威嚴的中年道人厲喝道。
“從進入總會開始，你們便想盡辦法的施壓，直到現在，還在如此，怎么，非要我跪著來聆聽諸位訓話？”秦堯冷幽問道。
“不是施壓，而是希望你能夠心存敬畏。”左邊第五位，一名面如白玉，氣質清寒的道人回應說。
“敬畏？”
秦堯搖了搖頭：“我曾聽說過一句話，人都是越缺什么，越要表現出來什么。諸位搞出來這么大陣仗，試圖我讓對你們感到敬畏，其核心緣由，是不是你們自己心里沒底，認為無法壓服我呢？”
眾人：“……”
“好了，說正事吧。”值此一片沉寂間，居中的白發老道士突然開口。
秦堯順勢向他望去，輕笑道：“說罷。”
老道士：“……”
片刻后，他竟跟著笑了起來：“你倒是一個很有意趣的人。也罷，索性便順了你心思，我且問你，你知不知道在南瞻部洲開宗立派的規矩？”
秦堯搖搖頭：“不知道，從未聽說過開宗立派還要什么規矩。”
“當然要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無規矩，地仙界就會永遠沉淪在殺戮中。”老道士斂去笑容，嚴肅說道。
秦堯眉峰微揚：“請指教。”
老道士淡漠道：“在南瞻部洲，你占個山頭，立個宗門沒問題，但想要廣收門徒，就得按規矩來。”
“又是規矩？”秦堯道。
“無規矩，不成方圓嘛。”老道士重申道。
秦堯笑著搖頭：“這又是什么規矩？”
“你得證明自己有教徒弟的能力，才能廣收門徒，畢竟門徒是仙門的資源，你吃一點，別人就少吃一點，你沒這能力還吃，不合適。”老道士道。
秦堯問道：“怎么證明？”
老道士轉目看向李博安：“他是你徒弟？”
“是。”
“那就好辦了，如果他能連挑五家仙門，五家仙門中的門徒弟子無出其右者，就能證明你授徒的能力了。”
秦堯道：“太麻煩。”
老道士認真說道：“這是你唯一的選擇！”
“我覺得不是。”秦堯掃視過現場的一眾仙門掌教，認真說道：“其實，還有一種選擇。”
老道士眼皮一跳：“什么意思？”
秦堯緩緩抬起手臂，微笑道：“將你們這些老東西全部打倒，就沒人再敢逼逼賴賴了！”
老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