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回來了什么東西？”安南好奇地問。
“別問，這事兒誰問誰吐。”
“我好奇。”
安南不想聽，他知道聽了得難受一天，但要不聽能難受一年。
貝魯多娜滿足安南該死的好奇心：“你聽說過人類貴族的一種食物嗎，把雞蛋塞進魚腹，把魚塞進鵝腹，把鵝塞進羊羔腹，把羊羔塞進牛肚子里。”
“豈止聽過，還吃過一回，不過只吃了最外層的肉。”安南一直納悶，這么一層一層套娃，最里面的雞蛋還能有味兒嗎？還是就圖個創意？
結果貝魯多娜告訴他，有的。她弄來的食材就是這么一層套一層，只不過是換成了食腐動物。
嗯……說是食屎動物也行。
“你的意思是，剛才包袱里裝的是禿鷲，禿鷲肚子里是老鼠，老鼠肚子里是蒼蠅，蒼蠅肚子里是蛆？”
“沒那么清淡。”
安南咋舌：“比起這個創意本身，我更好奇你從哪找的這些東西。”
“你知道，深淵是片人杰地靈的地界，在那里你能找到一切不符合邏輯的東西。”
安南若有所思地點頭，突然脫掉自己的襪子扔進烹鍋。
“你做什么？”
“第一次學法術的人總會突發奇想換一種施法方式行不行，第一次做菜的人也想把什么菜都放在一起試試。”
“跟你放的臭襪子有什么關系？”
“沒有關系就是它最大的意義。”
貝魯多娜若有所思。
貝魯多娜點醒了安南，安南又啟發了奧爾梅多：她陸續往里摻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蒼蠅的卵，小惡魔蛻的皮，主打一個看見什么放什么。
安南也不服輸，讓奧爾梅多等自己，跑出去管菲羅絲弟妹要了點邪能，拿回來摻在烹鍋里。
瞧著原本灰褐色的一鍋濃湯顏色逐漸變化，變成一鍋散發熒光的綠色亮湯，將安南的影子拉得狹長，猙獰。
濃湯逐漸黏稠，有毒的氣泡慢吞吞冒出，炸裂，升騰的毒煙將烹鍋上空變成一片有如颶風眼的空腔。
有一只攪動的小惡魔因為不小心把頭湊過去嗅了一口，瞬間昏死過去，要不是安南眼疾手快將它拽回來，食材就又多了一份。
感覺差不多了，安南用適配小惡魔體型的湯勺盛起一勺，灑出街道。
不敢進來的老鼠們頓時一擁而上，剛沾染到地面的湯漬就瞬間暴斃。其他老鼠啃食起沾染濃湯或吃了濃湯的同類尸體，同樣開始暴斃，并未立即死去的也開始痛苦逃竄。
安南信心大增，這回你還不死？
這鍋摻雜了一切不可思議材料的料理出鍋之時，安南莫名感覺無比遙遠的另一個空間，有某位不可直視，無法言說的存在投來祝福。
“怎么了？”貝魯多娜問愣住的安南。
安南收回思緒：“有種奇怪的感覺……說不定我們這次真的能成功。”
喊來幾只小惡魔，抬著烹鍋送給潰爛暴君。
安南還有點擔心潰爛暴君看到那鍋熒綠色的發光濃湯會起疑心，事實證明他想多了，潰爛暴君像是摳破胸口膿包一樣平常地端起濃湯，一飲而盡。
咕嚕咕嚕——
那即是濃湯通過喉嚨的流淌聲，也是吞咽聲，還是潰爛暴君身體里發出的陣陣異響。
咕嚕聲還沒消失，又有接連“噼啪”炸裂聲傳出，潰爛暴君表皮的膿泡在迅速腫起，像是熟透的果子一樣破裂，噴出腐臭濃汁。
胸腔里鼓聲般的心跳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沉悶。
安南拉著貝魯多娜悄悄后退，以免潰爛暴君炸開時，穢物和有毒的濃湯濺射到自己身上。
繼續看著潰爛暴君，他的眼神像一個年幼而心善的孩子，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擔憂他能擔憂的，憐憫他能憐憫的。
不知發生什么的小惡魔們傻站在那兒，有些被汁液濺了一身，但并未有什么不良反應發生。
說不準是貝魯多娜理論正確還是安南倒進去的邪能生效，只過去幾十秒，潰爛暴君龐大的體型就變得血肉模糊，渾身潰爛，像是放置數天的果實，表皮漆黑，并肉眼可見的迅速干癟。
當安南以為潰爛暴君快要撐不住時，潰爛暴君殘破的軀體里突然發出一聲滿足的歡欣笑聲。
安南差點以為潰爛暴君要如鳳凰涅槃般重生，說不定還走過傳奇之路成為傳奇潰爛暴君，但……它無比微弱的心跳聲又在此刻停滯。
潰爛暴君肉體的凋零又是不爭的事實。
“貝魯多娜……”
“它死了。”貝魯多娜給予安南準確答案。
那具軀殼里已經沒了任何靈魂的氣息。
貝魯多娜的話驚醒發呆的小惡魔們，它們視線從萎縮的潰爛暴君身上移開，發出尖叫。
“萊和蕾殺死了慈父！”
這群渾身沾滿潰爛暴君濃汁的小惡魔朝他們沖來，威懾力不亞于甩著蘸屎木劍沖來的馬丁。
安南迅速解除自己和貝魯多娜的偽裝，從魔法戒指里取出兩把制式長劍，丟給貝魯多娜一把。
他已經準備好發揮魅魔格斗優勢，大開殺戒了。打不過恐怖騎士，還打不過你們？
剛舉起長劍，烏央一大群沖來的小惡魔們趴倒在地，哭嚎道：“兩位大人，謝謝你救了我們！”
拔劍的安南一臉茫然。
它們轉變太快，讓安南一時分不清剛才是要來報仇還是搶著來投誠。
安南還是放下了劍，重新望向如花一般枯萎的潰爛暴君……惡，自己怎么會冒出這樣的形容詞。
潰爛暴君是名單上的最后一個名字，解決掉它后，安南就可以回去等待明天好戲登場。
只是……眼前這些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小惡魔，安南有些為難。
按理說它們看到了自己，無論有沒有暴露風險，最好一起解決，但安南本就不喜歡殺戮。
安南看向貝魯多娜，她無動于衷：“我是魔鬼。”
她一個魔鬼要那么多小惡魔干嘛？
“你不用酒館還不用？”
“你不是說了嗎，酒館能開多久？”貝魯多娜學著安南把手一攤，“我是出來幫你找六臂蛇魔的，既然你都親自跑出來了，我還費事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