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提線人偶也可以視作機器,而且他們真的有‘機魂’,機魂不悅,就會影響到作品,有時候作品完美與否就差這一點,所以,不明白就聽著,我說什么你做什么!”
突然被安南大聲呵斥,金凱利男爵微愣,隨即勃然大怒:“奧爾梅少!”
當啷——
杯子灑落地毯,激起之前噩夢的少女一聲嗚咽,埋著頭不住顫栗。
“什么事,金凱利男爵?”安南面無懼意地和他對視。
金凱利男爵指向餐桌:“魔法石拿來了,你還不快講解!”
正如之前所說,金凱利不是個好招惹的存在,但同時,作為沉浸于創作自認為藝術的藝術家,他又對有本事的人抱有充分耐性。
“因為有個家伙一直在問東問西浪費時間。”
安南大步走到少女旁邊,撿起水杯放到一旁:“你去方便吧,隨便找個房間就行,不過別想著逃跑。”
“謝……謝謝……”
少女紅腫的腳踩著高跟鞋,磕磕絆絆地跑出宴會廳。
金凱利男爵沒有制止,相比安南掌握的知識,放走一個人偶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她也不可能離開莊園。
安南激活魔法石,魔法影像投影在宴會廳的墻壁。
作為安南第一部作品,外加時間緊,對畫面的處理還稍顯稚嫩。而沒那么重的匠氣帶來的就是畫面反而呈現出一種真實感,搭配杰克在街頭打牌賺門票,仿佛置身在真實的街上。
安南指著不在畫面主體的行人們,“你看,行人在和商販討價還價,有的買完東西就走,有的在東張西望。酒館里的客人邊說話邊喝酒,有的起身離開,有的伸手再要一杯,他們的行為是有邏輯而連貫的。”
“我為什么說你的作品只有表象?”
安南在宴會廳渡步:“因為他們的行為割裂了,侍應生就只舉著餐盤在預定路線走來走去,舞池里的客人就只在跳舞,跳三天三夜,仆人和園丁就只是在同一個地方做做樣子。”
“你能想象,當魔法影像里的路人們做出這種行為,它還會帶給你真實和震撼嗎?”
安南偏頭看了一眼回來的少女,攤開手繼續道:“我說你漏洞百出不是在貶低你,而是確實如此。”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金凱利男爵臉色不太好看,“窮人不吃肉是因為不想吃?我要是有辦法就不會問你。”
“實力不夠?”
金凱利男爵沒說話,但表情已經回答了安南。
他只能籠統控制人偶,而無法精細操縱他們做更精細的行動,比如拉琴。
“我想也是,你既然是那位安南·里維斯的粉絲,也一定沾染了他的優點,對作品有著堪稱偏執的信念……沒法得心應手的操控人偶一定很難受吧?”安南看起來是在夸金凱利男爵,“你要是相信我的話,交給我怎么樣?”
“交給你?”
“我來讓人偶們配合你的演出。”
“你以為我沒試過?他們的靈魂都在反抗。”
“那是你沒用對方法。”
安南走到少女身邊,輕聲問道:“還能堅持嗎?”
少女悄悄看了眼金凱利男爵,身軀隨之輕顫,但還是縮著肩膀,怯懦地點點頭。
拉著她回到舞池前,安南放聲道:“我和金凱利男爵的話你們都聽見了。”
舞池里的客人、端著盤子的侍應生、還有假裝拉琴的樂師們仍在如提線木偶做著該做的事,但若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他們滿是血絲的眼睛焦距全都落在安南身上。
“你們估計被抓來了很久,看吶,這個可憐的家伙,都快餓成一具骷髏了……”
安南瞧著一位皮肉松弛耷拉的女士,不住搖頭:“男爵正在進行一項創作,只要你們足夠配合,我可以承諾,當協助男爵完成這個杰作之后,會請求男爵釋放你們。”
金凱利男爵沒什么反應,他知道安南只是在欺騙他們,而且他說了不算。
他只是發出陣陣冷笑:“你讓他們配合,有人不愿意怎么辦?”
安南掃過所有人,故意用他們能聽見的聲音說:“那就讓他們去死,外面的貴族多的跟韭菜似得,再抓來就是了。”
金凱利男爵此刻排除安南是帝國派來安插在自己身邊奸細的可能。
這么多貴族說殺就殺,就算是帝國也做不出來。
他走到安南身邊:“奧爾梅少,我根本不相信你說的什么機魂——”
“機魂假說不是我說的,是安南說的,據說他每次拍魔法影像之前還會祭拜機魂。”
“不愧是安南·里維斯,我們什么時候開始?”金凱利男爵無比流暢地改口。
金凱利男爵對自己的好感簡直跟黑市那些女士差不多了,安南都懷疑自己要是揭露身份,他會不會直接叛變混沌,投身自由城。
“現在就可以。”安南退到一邊,“試一下有沒有變化吧。”
金凱利男爵伸出顯得虛幻的雙手,指節意外的修長,隨著閉上眼睛,手指宛如彈奏般在空氣中舞動。
安南看向舞池里的男女,好像有變化好像又沒有。
“只是少消耗了些精力。”金凱利男爵手指停在半空,睜開帶著陰鷙的眼睛。
若只是這樣,不值得他陪奧爾梅少浪費時間……
“那是當然,他們被你控制這么多天,又累又餓,還憋著屎……”
“別提這個詞!”
金凱利男爵,只覺得精心創作的作品被褻瀆。
安南聳肩,繼續道:“你要想讓他們表現得好,首先讓他們吃點東西,拉……放松一下,再好好休息一下。”
“你確定?”
“你不舍得面包還是怕他們跑掉?”
金凱利男爵不說話,只是默默地撤去對提線木偶的控制。
為了完成作品,他能遷就一切,除了欺騙。
隨著操縱力量消失,剛才還一副美好表象的舞池瞬間一片跌倒聲,呼救、哭喊、哀嚎不斷。
幾分鐘過去,吵鬧聲還沒停歇的跡象,安南便開口打斷:“別吵了,你們打算在這兒哭上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