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理解歸理解,諷刺歸諷刺:“我的評價是表面花團錦簇,實則漏洞百出,經不起細看,一戳就破!”
安南每多一個形容詞,金凱利男爵臉色就難看一分,偏偏安南說的還都是確實存在的問題。
他只能狡辯:“來過那么多人,他們都沒有發現問題!”
“誰沒有發現問題?”
“被我請來的客人們!”
安南若有所思地望向大廳中的賓客們,剛才的爭吵他們顯然也能聽見,但依然麻木地按照男爵制定的軌跡行事。
“所以,他們都被你做成了提線木偶?”
“既然他們沒能發現,當然是成為這個杰作的一份子了。”被安南打擊的體無完膚的金凱利男爵總算找到一點自信。
然后又被安南當頭一棒:“就是有沒有可能……他們其實早就發現了,只是不敢說出來。”
“不……不可能!”
金凱利男爵的身體宛如產生一道裂紋。
“你不信的話,問一問當事人不就知道了?”
安南再次踏入舞池,攬起剛才被自己“指點”的少女腰肢,回頭向金凱利男爵挑眉。
臉色陰沉的幾乎能擰出水的金凱利男爵做出提線手勢,被安南攬著的少女忽然像是有了生氣,無力地靠在他的身上。
“沒事了,噩夢結束了。”安南輕聲安慰。
積累的恐懼在安南輕柔的話語聲里漸漸淡去。安南讓她說出想法,少女點了點頭,眼神滿是畏懼地看向那個惡魔一樣的男人。
“我來了后就發現了……這里的人都不對勁,他們好像在參加宴會,但眼神在向我呼救,我怕極了,什么也不敢說,只想趕緊離開這里,但他還是把我做成了人偶……”
“男爵,你聽見了?”
咔嚓……
金凱利男爵身上的裂紋似乎又多出好幾道。
安南想不到金凱利男爵這么的……好對付。
實際上,作為混亂教派的精英,抓來近百名貴族只為填補自己的“杰作”,金凱利男爵絕不是個好招惹的存在。
只是涉及到自己精心布置的作品,金凱利男爵本就很在意,而且不知為何,奧爾梅少說話會讓他莫名有種信服的感覺,就像是過去的自己面對老師一樣。
安南扶著少女到沙發前坐下,輕咳一聲:“咳,男爵,你倒也不用自暴自棄,在我看來,不是沒有補救的機會。”
金凱利男爵灰敗的眼睛終于有了些焦距,落在安南身上。
“只要你讓宴會‘動’起來。”
“動起來……?”他嘶啞開口。
“沒錯,動起來。”安南點頭,“死水潭沒有生機,那么讓它流動起來呢?”
“我猜你想創造什么‘永恒的宴會’一類的主題,但靜止不等于永恒,起碼不是我們想要的永恒。你會覺得一塊石頭,一粒沙子有藝術性嗎?”
“繼續。”
“你的作品像是死水,那么我們讓它像溪流一樣動起來,不就是真正的永恒了?”
安南一語中的,也讓金凱利男爵認真起來:“那該怎么做?”
“你知道魔法影像嗎?”
“我是安南·里維斯的忠實影迷!”
我沒有你這樣的粉絲。
安南心中嘀咕,嘴上說:“你不妨把你的作品向魔法影像靠攏。首先,你要分析魔法影像的拍攝流程。”
“怎么分析?”
“問我你算是問對人了,沒有人比我更懂魔法影像。”
安南面露驕傲,然后就聽金凱利男爵諷刺:“跟安南·里維斯比,你還差得遠。”
“安南·里維斯那么厲害?”安南神情古怪。
“你們的差距就像法師學徒與魔法之神。”
看得出來,金凱利男爵真是安南的影迷——能在敵對陣營碰到自己的粉絲,安南心情有些微妙,更多的是喜悅,干脆也不藏私,教給男爵一點真東西:
“我們看魔法影像時,會有一種里面的演員活過來的感覺。為什么?因為他們在做自己該做的事,商人叫賣,路人張望,馬車滾滾駛過。”
“我就是這么做的……”
“你只做出了表象,給我拿個安南拍的魔法影像。”安南伸手。
“哪一部?”
“隨便。”
金凱利男爵像是傭人一樣跑去取來魔法石,放在安南伸出的手中。
安南低頭一看,《法師塔淪陷》,還是有自己和伊芙琳簽名的典藏款。
金凱利男爵真沒說謊。
“對了,再拿點食物過來。”
安南把記錄魔法石放在餐桌上,調整位置。
“要食物干嘛?”
“我餓了不行嗎,嗯?”看著男爵沒動,安南尾調拉長。
滿腦子都是進步的金凱利男爵只好遷就地去找食物,就一杯水和幾塊冷硬的面包,面對安南的視線,金凱利男爵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
“這里只是我的投影,沒準備食物。”
“懂了,你副職是藝術家,主職是綁架犯。”
“什么意思?”
安南沒解釋,拿著面包和水走到少女身邊,遞給她,讓她慢點吃,邊問道:“你餓了幾天?”
“三天……”
“他們和你一樣?”
“不知道……”少女小口咬著面包,似乎并不是很餓,倒是雙腿并的很緊,小聲說,“很多我來之前就在,也有很多是后被抓來的。”
“委屈你了。”安南嘆息。
“請問你能……”少女欲言又止,沒敢把話說出來。
“再忍一會兒。”
安南揉了揉少女腦袋,站起來,回到金凱利男爵身邊。
“意思就是你找來這么一幫貴族做提線木偶,不讓他們休息,不給他們喝水,吃東西,排泄,滿肚子屎尿屁地在宴會廳里旋轉跳躍……”
“我為剛才的誤解抱歉,你這個作品不該叫永恒的宴會,而是‘舞動的屎囊’。”
安南的諷刺讓少女忍不住埋頭。
金凱利男爵習慣性反駁:“只是貴族而已,想抓多少就抓多少。”
“你聽說過機魂嗎?”安南反問。
“什么是機魂?”
“就是紡紗廠女工在工作期間,會避免在紡紗機旁說些諸如‘什么破機器’,‘我要換一臺’之類的話,不然紡紗機就有可能在說完不久突然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