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芬,你有過在聞到某種氣味時,記憶突然回到那個場景的時候嗎?”
“有的,回憶的多是青少年時期的記憶。”
“那些記憶會讓你想起什么?”
格里芬眼眶中的魂火閃爍:“快樂,還有……痛苦。”
“看來你有一個并不美滿的童年。”
骷髏王如一個古老的智者,緩緩說道:“情緒的載體不一定是腦袋和靈魂,記憶同樣也是載體。不依靠血肉,它也能讓人又哭又笑……生命真是奇妙的事物。”
“但這和記載中的巫妖不一樣。”
“因為記憶也會褪色,再刻骨銘心的情緒,無法忘懷的記憶,也會在時光長河中褪去色彩。”骷髏王帶著一絲感慨,像是想起自己的過去,“既然心神不寧,就去看看吧。”
“謝謝您。”
格里芬沒有拒絕,披上斗篷,走出骷髏王的煉金室。
從法師塔出來,他目標明確的前往醫院。北方救回的第一批黑色守望傷兵就在醫院里接受治療。
讓他心緒不寧的源頭就在醫院里。不過此時,醫院的大門有一些熱鬧,安南正被近衛簇擁著前來慰問傷員。
邁上臺階的安南若有所查,偏頭看向望著門口的斗篷人,略一猶豫后問:“格里芬?”
“安南大人。”格里芬垂首。
“你在這里做什么?”
“安南大人,我來看望舊友。”
安南有些吃驚:“舊友……你認識黑色守望的人?”
“是的,送來的傷員有一位我童年時的好朋友。”
如果格里芬在說謊,它跑來接觸黑色守望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格里芬說的是真的……那什么樣的好朋友能讓已經是巫妖的格里芬都忍不住來看望呢?
安南有些感興趣:“他叫什么?”
蓋瑞靠在病床墻邊,臉上,手臂纏繞滿了繃帶。
“你們一定是搞錯了什么,我的腿怎么會壞掉!?”旁邊病床上的艾德文正大聲呵斥。
醫護人員拿他沒辦法,不想對一個血戰歸來的戰士強硬。正一籌莫展時,安靜靠著墻頭的蓋瑞開口:“我們是被送回來的傷員,說明那位軍團長在極北之地就發現我們身上的傷了,你不是也清楚這點嗎?”
“但他們要給我們截肢!”
蓋瑞嘆息說:“你我都清楚,我們從那個寒冰地獄出來,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比起那些死在冰雪中的戰友,我們只是壞死一些肢體已經算作幸運了。”
艾德文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
“你不明白,沒了腳趾,我還能繼續戰斗嗎!”
他不懂?
不,他比誰都在意。
戰友們死在了冰雪里,弟弟死在了自己面前,甚至自己……
蓋瑞掀開身上的被子,平靜地道:“我沒的是一雙腿。”
他在雪里站了太久,送到前哨站前就腫成了象腿,想治療時已經晚了。
動蕩之年,牧師失去力量,一些原本能夠恢復的輕傷都變成了不可挽回的重傷。
艾德文臉上的猙獰僵在那里,逐漸停息自己的不甘,怨憤與迷茫。
“抱歉……”他深呼吸幾次,和一旁的醫護人員說:“我同意手術……”
“我們會盡快安排您的……手術,如果拖得太久,傷口會向上發展。”醫生避開“切除”,“截肢”等敏感詞匯,在病歷單上簽下“病患已同意”,退出病房。
病房恢復了沉寂,只有隔壁病房傳來爭執聲,像是一場輪回。
叩叩——
敲門聲喚醒了各懷心思的兩個人,他們抬頭,看見一個好看的男孩推門進來。
“安南大人……”
他們跟著自由城人一起尊稱安南的名諱。
“怎么不開窗戶?”
病房里的空氣有些渾濁,或者說壓抑,安南猜到原因,自來熟般地走到窗前,打開窗戶。
外面熱鬧的喧囂涌了進來,讓冷清的病房活了過來。
“我們需要人照顧。”蓋瑞苦笑著指著自己失去的雙腿。
“抱歉,今天醫院有些忙,醫護人員疏忽了。”安南歉意地笑了笑。
“我沒在抱怨。”蓋瑞有些受寵若驚地說。
安南看著兩人臉上的郁色,隱約猜到原因,說道:“看來你們還不知道。”
該死的內鬼,怎么該泄密的不泄密,整天就盯著自己身上那點花邊新聞。
迎著兩名黑色守望士兵的目光,安南說道:“地獄火軍團與黑色守望軍團在極北之地大獲全勝,殲滅麥肯恩鼠人三十三氏族之一的紅眼氏族,幾乎無鼠生還。”
“你們復仇了。”
蓋瑞和艾德文像是聽到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眼中只透露一道情緒,那就是怎么可能?
安南猜到他們不敢信,畢竟連自己初聽到都懷疑是不是在做夢。
所以他帶來了魔法石,放在床頭激活。
惡魔爪牙半島沉沒的一幕出現在二人面前,數以百萬的鼠人在漩渦之中掙扎沉淪,個體在恐怖的天災面前微不足道。
看著魔法影像中漩渦變得平緩,蓋瑞放下了什么,真誠道:“謝謝您的看望。”
安南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已經為你們聯系帝國了,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們就會以英雄的身份榮歸家鄉。”
艾德文聽著,忽然流露一絲激動,正欲開口。
“艾德文。”蓋瑞沖他搖頭。
“怎么回事?”安南問。
“艾德文想等帝國來人保住他的腳趾,但是來不及。”
安南不由沉默。第一批傷員的情況都差不多,肢體出現無法挽回的凍傷,只能截肢。
戰士不比法師,身體出現問題也不影響戰斗力,像老祖宗連站起來都費勁,但存在一天,就能穩壓帝國局勢。
他們失去手,就提不起大劍。失去腳,就無法追擊敵人。
“蓋瑞,你還是老樣子,喜歡替他人做決定。”站在安南身后,沉默了半天的格里芬忽然嘶啞開口。
“你是誰?”
蓋瑞看故去,從始至終,他都以為斗篷人是安南的侍從。
聽上去帶著針對意味的話語卻透著一絲熟悉。
格里芬掀開斗篷,“公主領的小泥巴,你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