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前客：、、、、、、、、、
“總督先生走了嗎？”
當娜塔莉婭昏昏沉沉地從床上坐起來時，窗外的天空已經黑了下來，細眉般的緋紅被繁星簇擁，房間被籠罩在一片黯淡之中。
“是的，小姐，已經走了半個小時了。”
門外傳來女仆的應答聲，她推門走了進來。
噠噠噠，啪！
煤氣燈被擰開，燈閃了幾下才穩定了下來，但光芒依舊有些昏黃。
剛剛燈光的閃爍讓本身就有些迷迷糊糊的娜塔莉婭連連眨眼，絲絲水汽在眼珠內積蓄成淚花，她有些不滿地埋怨道：
“燈壞了嗎？明天找人來修一下！”
“好的，小姐，您現在要洗漱嗎？”
女仆停在床前幾步，昏黃的燈光下，她的影子被拉伸地極長，投在帷幔上。
娜塔莉婭揉了揉散亂披在肩膀上的長發，打了個哈欠，眼前的景象再次模糊起來。
“嗞嗞”，煤氣燈又閃爍了幾下。
投在帷幔上的細長影子扭曲了一下，瞬間膨脹了好幾圈，讓娜塔莉婭瞬間清醒過來，她兩只腳在被子上、床上慌亂地瞪著，后背緊緊貼著帷幔靠在冰冷的墻上。或許是她的動作實在是太大了，將帷幔整個都拖了下來，覆蓋在她身上。
“啊”
驚恐地尖叫聲從微張的嘴巴內發出，娜塔莉婭捂著耳朵緊緊閉著眼睛，臉上神情扭曲，淚水順著臉龐直接滑落。
“小姐，小姐，快來人……”
似遠似近的喊聲傳來，緊接著是好幾個人的奔跑的聲音，娜塔莉婭根本不敢睜開雙眼，只感覺到好幾條手臂在自己身邊拍打著什么，她只能縮成一團，逃避那些冰冷的手臂。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威嚴的女性聲音響了起來。
“安靜！”
所有的手臂都停止了動作，娜塔莉婭也停止了尖叫，這個聲音她很熟悉，是喬治總督派給她的保鏢，一個比她更像弗薩克人的魯恩女人。
“娜塔莉婭小姐，是我，海蒂·米格，發生什么事情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娜塔莉婭眼皮顫抖了一下，才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到了周圍不知道發生什么一臉害怕的一眾女仆，還有離自己最近的海蒂·米格，燈光、影子都很正常，只有帷幔被拽掉了落在了床上。
她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圍，嘴唇蠕動了一下，僵在了那里。
海蒂皺了皺眉毛，看向周圍的女仆，也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她揮了揮手道：
“留下一個人，其余的人都出去吧！”
“是，海蒂女士。”
隨著女仆離開，海蒂將掉落的帷幔扯開丟在一旁，將娜塔莉婭扶到了梳妝臺前，貼身女仆安妮絲走到她旁邊輕聲安慰著。
過了好一會兒，娜塔莉婭的心情才平復下來，她看著鏡子中披頭散發、妝容已花的自己下意識皺起了眉頭，剛想說一些什么，扭頭看向海蒂·米格：
“海蒂小姐，瓊斯小姐呢？”
總督先生一共派給了她兩個保鏢，那另一位去了哪里？
“因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瓊斯擔心有人襲擊，所以在調派警衛，并且同時通知了總督先生。”
“啊？”娜塔莉婭站了起來，又連忙回頭看向鏡子中的自己，急忙道，“快把人叫回來，我只是……哎呀，算了，安妮絲，準備洗漱，我要……還是就這樣吧……”
娜塔莉婭連續改變了好幾次想法，但無論是安妮絲還是海蒂都沒有發表看法，只是靜靜地站在她身后。
盡管還是要保持慘淡的妝容獲取憐惜，但她還是整理起了自己的頭發，也開始回想自己剛剛是怎么了，兩只眼睛無神地看著鏡中的自己。等到她回過神來時，猛然發現自己身后的海蒂還有安妮絲都有了變化，就如同剛剛那道影子一樣，突然膨脹了好幾圈。
她僵硬地轉過了頭，那兩個人同樣的衣服、同樣的打扮，只是面容一下蒼老了許多，皺紋堆壘，肌膚松弛，身上一圈一圈的贅肉將衣服撐得仿佛要破裂一樣。
“啊……”
娜塔莉婭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身上原本半透明的睡袍被汗水打濕，緊緊貼著肌膚，她大口喘著粗氣，額前和兩鬢的長發濕漉漉地貼在白皙的臉龐上。
她的尖叫聲很快引來了貼身女仆安妮絲，她的聲音遠遠地傳來，但兩位女保鏢率先沖了進來，她們謹慎地觀察著房間里的情況，沒有發現什么后立即向床邊靠近，可她們還沒有靠近，娜塔莉婭的尖叫聲再次撕破了夜晚的寧靜。
“安靜！”
海蒂·米格聲音低沉，威嚴的感覺回蕩在房間內，而娜塔莉婭也瞬間閉上了嘴巴。
這時貼身女仆安妮絲也進入了房間，她聽到了海蒂剛剛的話語，下意識皺起眉頭訓誡道：
“海蒂女士，你不能這么……”
另一位女保鏢瓊斯目光冷冷地掃過安妮絲，讓其閉上了嘴巴，害怕地向后退了幾步。
“娜塔莉婭小姐，發生什么事情了？您做噩夢了嗎？”海蒂·米格身材高大如同弗薩克女性但擁有著細膩的內心，她此刻的語氣不再威嚴，極為輕柔。
“……”娜塔莉婭看了一眼完好的帷幔，顫顫巍巍地點了點頭。
海蒂和瓊斯都松了口氣，盡管她們是非凡者，但在喬治·尼根眼中這個自己最近這段時間寵愛的情婦遠遠比她們要重要。
安妮絲也急忙走到床邊，想要扶著娜塔莉婭，可剛剛一碰觸她的身體就縮回了手，然后又急忙去摸她的額頭，轉身道：
“小姐應該是受涼了，額頭很燙。”
“我讓人去請醫生。”瓊斯朝海蒂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小姐，需要派人通知總督先生嗎？”安妮絲在一旁提醒道。
可她的話讓娜塔莉婭嬌軀一顫，連連搖頭，一旁的海蒂斜睨了安妮絲一眼，開口道：
“還是等到明天再說吧！總督先生要去海浪教堂祈禱，正好可以和您一起，請教會的神職人員為您祈禱。”
“那就這樣吧……”
娜塔莉婭沒有反對，她是知道世界上有非凡者的。
等到醫生到來開完藥后，娜塔莉婭看著一旁的安妮絲道：
“安妮絲，拜亞姆哪里可以解夢？”
“啊？”貼身女仆微微一愣，“您是想解剛剛做的噩夢嗎？”
“嗯，我總感覺不對，所以我想……”
“小姐，即使是這樣，那您應該也去找風暴教會的神職人員，最不濟應該找黑夜教會啊？別的那些人……”
娜塔莉婭皺起眉頭，想了一會兒還是同意了。
對于一個年輕漂亮的弗薩克姑娘來說，什么是最讓她們恐懼的？
那無疑就是她們的身材！
無論在婚前這些姑娘們是多么的年輕嬌媚，三五年過去，健碩肥胖往往是她們共同的寫照。當然弗薩克的男性也不例外，只是他們并不是很在乎這些。
同樣對于出身較好的弗薩克女性來說，身材走形并不是她們所要擔心的事情，但這不包括娜塔莉婭。她的出身并不是太好，被人販賣到了拜亞姆的“紅劇場”，因為長相出眾，被送給了總督喬治·尼根，成為了他的情婦。
對于她這樣連父母都無法依靠的姑娘來說，喬治·尼根對她的寵愛才是最重要的東西。一旦失去了這個，她以后是什么樣子誰也無法猜到。特別是等到總督離任后，她有很大的幾率被丟在這里，然后被徹底忘記，然后和大部分普通的弗薩克女性一樣，身材快速走樣……
這些是羅爾斯利用“捕夢之鏡”給她種下的暗示，一部分是真實情況，另一部分做了適當的夸張。
畢竟除非娜塔莉婭做了徹底惹怒喬治·尼根的事情，否則即使被拋棄在這里，也會適當有一部分財產留給她，不用忙于生計的她自然不會出現那種情況，可誰讓她并沒有這樣上流社會的“常識”呢？
如果不是擔心自己親自解夢會招來總督府的調查，羅爾斯才不會讓娜塔莉婭同意安妮絲的建議。不過對于風暴教會的神職人員會怎么進行解夢他并不會太擔心，風暴的教義偏向于男性，認為女性只需要經營家庭就可以了。
一個家庭，怎么能沒有孩子？
他唯一擔心的是給娜塔莉婭解夢的是一位主教或者非“水手”途徑的非凡者，比如風暴教會的那些“閱讀者”，從而發現其中有非凡力量的引導。
第二天下午，按著慣例來到和平大道45號這里私會的喬治·尼根知道了昨晚發生的事情，一番安慰后也很有風度地沒有繼續往常的運動，等到娜塔莉婭喝完藥入睡后，來到客廳詢問兩位保鏢和眾多的仆人。
“昨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醫生又是怎么說的？”
喬治·尼根年近六十，樣貌普通，兩鬢微白，中等身材的他并沒有因為年老而產生發福的跡象。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只是膚色比貝克蘭德的貴族們略微黑一些。他很少發怒，也很少展現總督威嚴的一面，因為不需要。
作為羅思德群島的統治者，他的決定地方議會根本不敢反駁，艾彌留斯·利維特屬于軍方，兩方互不干涉，“海王”亞恩·考特曼和他關系甚佳。但最近他的脾氣和性格越來越差勁，一方面是因為蘇尼亞親王格羅夫·奧古斯都，另一方面是受到了“不老男爵”的影響。
所以當他開始詢問時，無論是身為非凡者的兩位保鏢還是一眾女仆都戰戰兢兢，生怕惹怒這位地方皇帝。
最終還是海蒂·米格將昨天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但當談及到醫生的建議時，這位身材高大的女保鏢卻支支吾吾起來：
“醫生……醫生說，做那件事情的時候要注意保暖，最近天氣比較寒冷……”
喬治·尼根咳嗽了一聲，最近他都是傍晚天氣轉寒時來，他是非凡者受到的影響還好，可娜塔莉婭終歸是個普通人，一次兩次還行，時間長了總歸是堅持不住的。
“好了，我知道了，安妮絲，等娜塔莉婭醒來以后，告訴她和我一起去海浪教堂。”
“是。”
海浪教堂。
隨著彌撒儀式的結束，主教喬戈里走到一旁打開了告解室，而結束祈禱的人們在告解室外排起了長隊。
坐在第一排如同普通信徒的喬治·尼根看向一旁的娜塔莉婭，在風暴教堂里面很少會出現女性。盡管風暴的教義并不排斥女性進入教堂，可終究信徒還是以男性為主。
“怎么樣？好些了嗎？”
娜塔莉婭微微睜開眼睛，原本就白皙的肌膚因為生病更加雪白了幾分，加上小鹿般清純的眼神讓喬治的喉頭蠕動了一下，竟然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
“不老男爵”讓他身體的年輕的同時，欲望也更加強烈。
“嗯，好一些了，我想去告解室。”
總督先生微微皺眉，但想起自己還沒有進行今天的儀式，點了點頭：
“我還有事情要和喬戈里主教商量，如果你結束后我還沒有回來，現在這里等著我。”
“好。”
頭發已經花白，但精神依舊矍鑠的喬戈里身材健壯，肌肉撐起了主教袍，呼吸之間周圍風聲鼓蕩，空氣濕潤。他走到從密室出來的喬治·尼根旁，語速很快：
“總督先生，你真的要一直這樣下去嗎？即使每天都使用儀式魔法幫您，但依舊無法徹底消除那件非凡物品帶來的負面影響。”
喬治·尼根并沒有詭辯，而是直接搬出了“海王”亞恩·考特曼的話：
“喬戈里主教，應該沒有問題的，畢竟連考特曼閣下都沒有反對，我一直很克制使用那件東西，再說我每天都會來教堂進行一次凈化儀式。如果有問題出現，不還是有你們的幫助嗎？”
喬戈里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好再多說一些什么。
“對了，娜塔莉婭去了告解室，她說了什么？”
“總督先生！先不說我并沒有進入告解室聽取信徒的求助，即使我知道，也不可能告訴除了我主之外的任何人！”喬戈里神情嚴肅，不滿地盯著喬治·尼根。
“抱歉，我最近確實有些糊涂了。”怕喬戈里再次提及負面效果的事情，喬治總督連忙指了指上面，“你知道的，貝克蘭德來了位大人物，正和納斯特進行一場狩獵游戲，我實在是有些頭疼。
要知道，最近拜亞姆的咖啡可一直在收獲，但都還沒有運出去呢！游客的數量也一直在減少，收益幾乎跌倒了谷底，明年上交的稅額都要少很多……”
作為一地主教喬戈里自然明白喬治·尼根的意思，收益少了，能夠捐給教會的錢自然就少了，是希望教會方面都出出力，請那位大人物離開。可風暴雖然是奧古斯都家族的信仰，但實際上有多少影響力，作為主教的他還不清楚嗎？
“這件事，您最好去找考特曼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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