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幼的時候,東家和我說過,很久很久以后,天上會有飛起來的鐵鳥,就像木鳶一樣,飛啊飛,一下子便能渡江了。”
站在五子縣的城頭,小狗福聲音喃喃。旁邊的阮秋,并未聽懂他的話,而是認真地昂著頭,等著軍命。
在軍議過后,接下來的每一步,若是踏得不穩,他們這些人都會死去。
在五子縣外,即便是黃昏夜色,但也隱約聽得見,外頭的牛角長號,以及北渝通鼓的聲音。
北渝的圍城之勢,已經慢慢展開。
那位北渝的虎威將軍,更是在城下不斷搦戰。試圖碾碎他們這支蜀軍的士氣。
“韓將軍,現在怎辦?”
城外敵軍成勢,旌旗舞動,而他們,已經快像一只入甕的鱉。
“若不然,韓將軍帶著本部人馬,從北門先撤。某阮秋,愿留下來斷后!至少半日之內,保城關不失!”
“阮將軍莫急。”小狗福安慰了句。從出山道開始,對于北渝的藏船之地,他一直頗為上心。哪怕打下了五子縣,亦是如此。
“還有百余的斥候未回,說不得會有好消息。”
“韓將軍,北渝人已經要圍城了!”
“我自然知曉。”小狗福抬頭,看了眼昏暗的天色,心底苦思主意。
五子縣雖然不大,但作為臨江之城,便于交通中轉,有四座城門。固守,大概率守不住。
“阮秋將軍,你可先傳令,收集城中的馬車,在車轱轆上裹上石皮,再分出一營人馬,在城西方向不斷來回碾動。”
“韓將軍,這是為何?”
“城西多有碎石,車轱轆碾壓,會發出吃沉的聲音,如此一來,北渝人會以為我等,正在大軍守備,推動守城輜重。”
“但這五子縣……原先便是北渝人的城郡,北渝人定然知曉,城中關于糧草與輜重的情報。”
“無非是多生一計,盼其成功。我擔心的是,若北渝王或者常勝,又或申屠冠這樣的百戰老將,這般的拙計一眼便看穿。不過換句話說,若是其他的北渝大將,說不得會上當,能讓我等熬過這一夜。至少是說,能在城中收集多一些的守備輜重。”
小狗福皺著眉,重新轉身看向北門。
由于臨江的原因,北門暫時沒有被圍住,但要不了多久,但眼下,已經有北渝的大軍人馬,正逐漸往這邊殺來。
當然,他并非只有這些準備。早在五子縣外,判斷了北渝人來攻的方向,他埋了一支營軍,作為夜襲之用。
“阮將軍,可知這一次的圍城大將是何人?”
“莫不是北渝的虎威將軍?”
小狗福沉默了會,“他不適合鎮守三軍。若北渝王,或者常勝沒有先至,當會有另一人代為先行,行圍城之事。”
五子縣外。
一員北渝大將正按著刀,冷冷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城關。昏色中的一雙眸子,盡是如狼一般的戾氣。
他叫常霄,是北渝賣米軍的統領。這一次,在出了山道后,更是循了常勝的命令,帶著只剩四千的賣米軍,以及另外的兩萬五步弓,一路追擊。
終于,追到了面前的城關下。
“常將軍,虎威將軍過來了。”
常霄點點頭,并未有太多老友見面的歡喜。雖然都是常家的家將,但比起常威來說,他的資歷更重幾分。
至于常威,不過是選對了常家的少爺,才一朝雞犬升天。他不同,他的名頭以及地位,都是用自個的拳頭打下來的。
“霄叔。”常威急急走來,哈了兩口大氣。
“我先前去搦戰,城中無人相應。”
“你有些蠢。”常霄皺眉,“莫要再做這等無用功,主公與小軍師沒趕到前,你便配合我,準備行攻城之事。”
“霄叔,那城中的主將我識得,是賈先生的高徒——”
“住口!”常霄一下打斷,隱約有些氣怒,“莫要稱賈先生,我知你在西蜀,與不少人有舊,但你我如今,是常氏的家將,是北渝的前鋒。”
常威皺了皺眉。
“無知小子請看著,遲早有一日,不僅是徐蜀王,我誓要將西蜀的那頭老虎——”
“你他娘的嚷嚷個卵!”常威梗著脖子,同樣瞪著常霄。
“你若有本事便去殺,罵我做個雞毛?”
“我貴為長輩,罵不得了?”
“除了我家少爺,誰罵我,我便曰他老母!”
“常威!”
“哼。”
常威頭也不回,“你要打仗攻城,我便幫著你一起打,你再驢兒草的罵人,老子卵都不甩你。”
“該死的小刺頭。”常霄看著離開的人影,久久才開口,平息了好一會,才壓住胸膛起伏的怒意。
眼下,他還有大事要做。甚至是說,他已經生出打算,準備夜攻五子縣。畢竟,這支西蜀的殘軍,戰損近半,又折了一員大將,當是士氣頹喪的。
而且,在城中守備輜重不足,他的麾下雖兵力稍遜,但要不了多久,后方大軍便會趕來,繼續跟著攻城。
“將軍。”正當常霄想著,有一心腹裨將走來,“圍城之時,城西的營軍聽得響動,城內似在調集守城器械,來回不停。另外,城頭上守備嚴密,不似士氣低落之像。”
“這不對,五子縣的情報,我還是知曉的,根本不是重防之鎮,城內連糧草都不足。”常霄凝聲開口。
“那將軍……”
“傳令,準備通鼓角號,夜攻五子縣!”
似是為了襯合一般,常霄的軍令剛下,驀然間,在五子縣的城頭,一下子爆發出陣陣的怒吼聲。
緊接著,從城內的方向,忽然間有投石的呼嘯聲,迅速掠過頭頂。
常霄臉龐錯愕,看著那些投石落下,在昏色中砸起漫天的塵煙。大軍還沒有攻城,但這般的守城氣勢,乍看下極為難啃。
“將軍,城中真有投石車!”
聽著,常霄死死咬住了牙,眼睛一下子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