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足成千古恨。
對于現在的林文華來說，這句話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自從好兄弟許誠行將就木前，他其實就已經在著手經營了，不能說對「蛇環」的董事位子沒有覬覦，只能說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當然了，他也是有理由的——兄弟們打造出的鼎盛江山，你轉手交給那個扶不上墻的爛泥兒子，這樣下去要完蛋的！
所以，即便許誠沒對他說過什么“彼可取而代之”的臨終囑托，林文華也當他這么說了，大家都是好兄弟，有些話你不說我也懂。
但誰知道，不著調了幾年后，許時這小王八蛋居然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還是那句話，從公司的角度來說，有這么一個手腕和格局并存的領導者當然不壞，可對他林文華來說，這就是能要了他命的事情。
尤其從芯片的事情來看，這小子肯定是容不下自己了，他也絕不能坐以待斃。
眼下之際，恐怕也只有轉投其他財團試試？
林文華叩著桌面，眼中泛起幾分陰鷙。
手下人也是會察言觀色的，見狀對他的心思也猜到了些許。
“應該……也沒必要吧？”
于是便有人打起了退堂鼓，“我感覺其實就還好？林老您到底勞苦功高，和小許董談談，和杜維一樣正常退休也還是能做到的吧？”
他們還是想求個安穩，畢竟這可不是商業跳槽，看林文華的意思這是要改換門庭了，跟著他風險絕不會小。
“哪還有這個機會了。”
林文華苦澀笑笑，“杜維那老小子滑的很，墻頭草見風就倒了，和我們能是一樣么？”
說是這么說，但他知道自己曾經也是有這個機會的。
哪怕當時因為江鳳山的事情和許時撕破了臉，可要是那時候他收了手，憑借這些年的家底，頤養天年還真有可能。
壞就壞在之后他還派了殺手出去，更壞的是不但沒成功，還被許時抓了包。
這才是二人之間矛盾徹底無法調和的開始——哪怕換位思考一下，要是許時派人來暗殺自己，那他也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自己都無法寬容的事情，最好就別奢望別人能網開一面。
所以，與其糾結悔恨過去，倒不如想想怎么做才能為自己賺到一線生機，或者說的更直白一點，轉投誰更合適。
但這么一捋，他就發現事情比他想象的還更為棘手。
二三流的小公司小企業當然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也只有六大財團能入眼。
可問題就出在這里，離開「蛇環」他還能去哪？仔細一想居然都沒什么選擇。
「棱鏡」其實是個不錯的選擇，他也心知謝清焰那女人未必會因為所謂的婚約便和許時一條心。
但他也不敢賭，畢竟現在是兩家合作的蜜月期，而林文華也不得不承認他手上的籌碼不如許時多，很難保證謝清焰為了不破壞現在的合作關系，轉手就把他交回給許時來。
「虛數」也不行，且不說他和齊家父子沒什么交集，齊茂陽前段時間受過許時好處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這兩父子也是人精，能接過這塊燙手山芋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羽毛筆」就更不用考慮了，文盛魁和許時的爺孫關系在前，江鳳山的齟齬在后，找他一樣不現實。
「鯊齒」從公司性質上來說倒是不錯，但何家三父子都指望不上，何佳源就剩半條命，何老大和何老三也基本要被人架成傀儡，說是「蛇環」和「棱鏡」的分部都不為過，找他們不就是往許時嘴里送……總不能指望那個毫無存在感的何二小姐吧？他還沒糊涂到那個份上。
算來算去，似乎也只有「龍城」這一家了——許時和龍天鼎之間的微妙關系林文華并不知情，以他的角度看，這兩人還處于因為「迪斯格」的事情相看兩厭的階段。
那……敵人的敵人是朋友？
說實話龍天鼎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輩，不過兩害相權取其輕，擺在他面前的只有這一條路能走。
“或者，市政廳？”
有人試探著建議道。
“閉上你的狗嘴！少和我提市政廳！”
林文華聞言似是被踩了尾巴，眼睛一瞪呵斥道，“把你的腦子從腳后跟拿出來用用吧！岳持正是能指望的人？”
說起這個他就來氣，以前相安無事的時候岳持正可沒少從他這里拿好處，一口一個兄弟叫的多開心，結果風聲剛吹起一點，這老小子就跑的比誰都快，林文華活撕了他的心都有。
當然，這也是因為市政廳在財團前分量不足的緣故——說實話哪怕是其他五大財團，林文華都沒信心他們能百分百斗過許時，市政廳就更別想了，沒可能的。
更別提稽查局那個小娘們，貌似和小王八蛋也不清不楚的……
林文華怎么都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被逼到走投無路的份上——只有一條路能走和走投無路也沒什么區別了，想想他也真是難受。
“二代芯片的樣品和資料拿來，我去找龍天鼎談談吧。”
他長長嘆了口氣，“包括以往的一些機密資料，整理出來，沒準也能派上用場。”
對他來說，這可能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了，好歹手上還算有些干貨，以此尋求一份庇護應該不難。
但也得爭分奪秒就是了，否則等許時將芯片投放市場，這東西的價值也會大打折扣。
“至于你們……何去何從自己選吧，我不強求。”
說罷，他又看向了自己僅剩的這些擁躉。
“……誓死跟隨林老。”
手下人猶豫片刻后，也順從了他的決定。
未必是他們對林文華有多忠誠，但好死不死老家伙手上有不少他們的把柄，這時候調轉風向也沒什么機會。
就算強行潤走，難道許時就會接受他們？李贛任沖張順菲就是很好的先例，只怕即便過去了，也會變成被許時殺掉儆猴的雞。
小許董的手段他們還是有目共睹的，容得下他們的可能性很低。
早知道還不如提前換人效忠呢。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們又何嘗不是？
“所以，少爺您這也算是逼著林文華背叛對么？”
話分兩頭，會議結束后，回到辦公室的蘇琳看著許時問道。
“這個用詞可不準確哦，我的蘇琳小姐。”
許時搖了搖食指，“老東西本來就沒對我忠誠過，那還說什么背叛。”
“當然，逼他一把這倒是真的，拖了這么久的事情，總該再走走了不是么？”
憑心而論，從面子上看，先前他在會議上對林文華的“敲打”其實有些不痛不癢——隨機選了幾個對方的親信開刀，外加口頭警告，這都別說傷筋動骨了，毛都刮不下一根來。
但聽話要聽音，態度到了才是最重要的，以林文華的段位還不至于因此產生逃過一劫的沾沾自喜吧？估計老東西已經開始考慮下一步該怎么辦了。
“比如說，帶著剛剛出爐的芯片數據，去找龍天鼎談談條件什么的。”
反正怎么走自己已經給他限制死了，「龍城」是唯一一個相對來說還不錯的選擇，不過也不排除林文華腦子一抽做出什么其他的選擇，但真要那樣還更省事了呢，對付他只會更加輕松。
“我想不光是芯片？林文華經營這么久，手上也掌握著公司里一些其他的機要數據。”
蘇琳明白他的意思，但也不可避免的有所顧慮，“真讓這些泄露出去，是不是也……”
“也沒什么太大的影響，沒記錯不過是一些兩三代前的武裝資料？”
許時并不擔心，“最新的那部分反正都被我們牢牢拿著，況且林文華也不傻，不可能一股腦把所有東西都交出去。”
“您有考慮就好。”
蘇琳不置可否，“但我還是覺得，倒不如讓我直接……一了百了更好不是么？”
她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殺了他還不容易？留著他到現在，那是有用處的好吧？”
許時笑笑，“用林文華試一試龍天鼎的態度是其一，二來，我還要借他再勾一個人出來。”
“……也對，是我考慮不周。”
蘇琳想了想就知道他說的是沈沁——從她的角度來看，要是林文華真的起了二心背叛出走，多多少少也是個機會，就看她自己愿不愿意把握了。
不過即便如此，蘇大總監總有種這仨湊一塊也斗不過少爺的感覺……只是轉念一想，如果真是如此，等到把他們一并拿下，屆時便是一舉三得的好事。
甚至他們都會把自己打包好，方便許時一鐮刀割干凈。
“想明白了吧？看來你還是懂我的嘛。”
許時笑笑，“一網撈干凈豈不是最省事？我這人最怕麻煩啦。”
“當然了，這也算是我小小的惡趣味。”
他緊接著又道，“看著這些人明知希望渺茫，但還是要拼命去試試看的戲碼，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尤其是拼過命后依舊失敗的結局，那可就更有趣了。”
一棒打死多沒勁呢，慢慢折磨才有趣……許時總感覺自己的反派思維越來越根深蒂固了，哦我本來就是啊，那沒事了。
“……您還真是壞的可以。”
蘇琳嘆了口氣，對于少爺這個惡趣味她也算是挺了解的，以前的「星火」不就是被他這么玩弄于股掌之間的么？只不過現在盤子更大，能攫取的利益也會更多，相應的也會更有成就感是吧？
“這么明目張膽的吐槽上司，可不是好習慣哦。”
許時裝模作樣白她一眼，“你的工資已經不夠扣了哎。”
“所以少爺要開除我么？”
這種不痛不癢的威脅蘇琳才不在乎，甚至還敢反過來駁他的嘴。
“所以少爺要你動起來。”
許時的目光陡然認真，“吩咐下去，就說二代芯片即將投放市場，但是不要真的投放，樣子做足就行。”
“我明白了。”
蘇琳當然知道這是許時暗中催促林文華動起來的手段，不過其實真的投放與否其實沒大區別……這是考慮之前對謝清焰做出的承諾，好讓對方的「升華」更加暢通無阻的打開市場？
“偶爾也要講講信用嘛。”
許時微微頷首，他總不能與所有人為敵，那樣光累都要累死他了，尤其謝清焰的重要性和示好在前，他也早就不把對方放在黑名單上了，答應的事情自然也沒必要食言。
“包括之前讓你重點盯著的那幾位，也不能放松，大風大雨就要來咯。”
他深呼吸了一口后道，“對了我還得找趟小黑兔……說起來先前的大會她是不是不在場來著？跑哪去了？”
“應該去了文董那邊？”
蘇琳想了想回答道，“您不在的這段時間，她隔三岔五就會往「羽毛筆」跑。”
“……那就直接去一趟吧，接她回來。”
許時也想起自己之前是和顧怡說過來著，有時間多去「羽毛筆」學習什么的，看來她還真的聽進去了，孺子可教嘛。
“是，我去給您備車。”
在許時前往「羽毛筆」的同時，林文華也已經秘密來到了罪城，親自見到了龍天鼎。
“……我怎么感覺在和做夢一樣。”
聽完他的來意，龍天鼎莫名有點想笑，“大名鼎鼎的林老，「蛇環」里堪稱砥柱基石的存在，有朝一日居然會帶著公司機密來找我？”
又或者說他也更驚訝于許時的未卜先知，之前他就和自己打過招呼了來著，說可能會有「蛇環」的人逃到他這里來……或許許時早就布置好了？不然林文華干嘛不去找別人呢？對吧？
“我更希望龍城主這不是在嘲笑我，許時那小王八蛋已經騎在我頭上拉屎撒尿了。”
林文華聞言有些不爽，這些客套贊美的詞匯現在聽著就剩下刺耳了……
“條件我帶來了，還希望龍城主能好好考慮。”
不過他也沒糾結太多，直接開門見山說起了正事。
“是啊……”
龍天鼎不置可否，是得好好考慮。
說實話這也是個難題，如果只是許時和林文華，那其實也沒什么值得考慮的。
但是。
來找他的，偏偏也不止林文華一個人。
“……林老？看來我們想到一起去了？”
說話間，另外一人也露出了身影。
“你……”
見到是她，林文華也愣住了，“南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