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樂縣主給自己泡了一壺茶,舉手投足間都是貴為縣主的優雅。
可她面上的刻薄和戾氣,讓人后背發涼。
被平樂縣主看一眼,都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上了。
今晚是皇宮里的元宵晚宴,從前的這個時候,她都會跟在外祖母身邊,接受著眾人的奉承。
她可以大言不慚地說,什么公主郡主的,都沒有她風光呢。
可是今年,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從宮里來的帖子。
她忍不住去打聽了一下,原來是因為她的那點子事傳到宮里去了。
宮里的娘娘覺得她不知廉恥,上不了臺面,怕她帶壞了公主,這才沒有給她送帖子的。
她心里生出一股巨大的怒氣來,可又不敢對著宮里的娘娘發泄,便想起了一切的罪魁禍首。
若不是傅昭,她也不會淪落到如今的困境。
如今的她,聲名狼藉,她最愛的表哥都不要她,退了和她的親事。
而她一向引以為豪的嗓子,也在那一場大火中毀了。
她現在很少對人說話了。
也只有在何氏這個閨中密友跟前,話才多了一些。
何氏看著平樂縣主的樣子沉默了,她抿著唇,在平樂縣主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平樂縣主給何氏倒了一碗茶水,才慢悠悠地說:“我都調查好了,他們還要去廟里的。等他們出了京城的時候再動手,豈不是更容易?”
何氏卻還是有些不自信。
上幾次想算計傅昭,都讓傅昭逃了過去,這一次,何氏沒了十足的把握。
“阿萏,你在擔心什么?”平樂縣主的目光犀利,一下子就洞穿了何氏的心思。
何氏猶豫再三,才開口,“我怕……她太狡猾,我們又失手了。”
平樂縣主厲聲道:“阿萏,你怎么也會說喪氣的話了?怕失手,倒不是孤注一擲,這一次徹底讓她翻不了身來。”
何氏的睫毛顫了下,默默地點了點頭。
想到宋任,何氏又心軟了。
宋任再不好,也是她的親戚。
若是此時失敗了,宋任肯定是沒什么好下場的。
見何氏面上的猶豫神色,平樂縣主真是恨鐵不成鋼。
現在她的性子被磨平了一些,若是換了從前,她肯定要提著何氏的耳朵,好好和何氏說一番大道理的。
這樣畏手畏腳的,怎么可能成大事呢?
平樂縣主拍了下桌子,引來了何氏的注意力,才道:“既然你怕,那一切都交給我好了,出了什么事,我一力承擔著。”
何氏囁喏著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了,其他的話就不要說了。”平樂縣主不耐煩地打斷了她。
何氏低下頭去,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
若是侯府的人看到何氏這副模樣,肯定是要吃驚的。
飲香在何氏身后伺候,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她暗暗想著,若是何氏也能在陳信面前示個弱,服個軟,何氏和陳信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這一步。
若是何氏在陳信跟前,也是同在平樂縣主面前一樣柔順,那月季母子根本不足為懼。
但何氏肯定是不愿意的,飲香收回視線,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傅昭回到侯府里,下了馬車,是叢氏出來迎接她的。
今日,叢氏也穿著一身素色的衣裳。
二人一起往里頭走著。
叢氏邊走邊說:“今天雖說請了人來家里做法事,但還是要去廟里的。你出來這么久,你婆婆不會說什么吧?”
傅昭回道:“不會的,她今晚要入宮去,才不會管我什么時候回侯府去的。”
聽到入宮二字,叢氏驚訝地瞪了瞪眼。
皇宮那個地方,恐怕她這輩子都沒機會進去一次。
走了幾步路,傅昭瞧見高子岑的院子里,下人們進進出出的。
高子岑喜歡清凈,這么多人進出,他肯定會不高興的。
傅昭張了張嘴,剛想說什么,才想起來高子岑已經離開傅家了。
她不由地自嘲一笑。
叢氏看看高子岑住過的院子,再看看傅昭面上古怪的笑,就問:“昭昭,你怎么了?”
傅昭朝著高子岑住過的院子深深地看了一眼,淡淡地回道:“沒什么。”
叢氏抿了抿唇角,也沒有繼續問下去了。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人家說雙生子都是心有靈犀的,傅昭肯定是最不好受的。
叢氏拉過了傅昭的手,拉著她往里頭去。
為了今日,傅老爺也請了假留在了家里,穿了一身墨色的袍子。
因為傅昭是出嫁了的婦人了,她就在叢氏的屋子里坐著,看著傅宜坐在榻上玩。
沒一會,傅松舟也過來了。
傅松舟年紀小,等一下人一多,叢氏怕照看不過來,就讓傅松舟過來了。
傅松舟不滿地噘著嘴。
傅昭將傅松舟拉到跟前,柔聲問道:“舟哥兒,怎么了?這是在哪里受了委屈?“
傅松舟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可娘還是把我當成小孩子。說我在那里就是添亂。”
傅昭摸了摸傅松舟的腦袋,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么。
上一輩子,家里最苦的時候,傅松舟被迫成長,為家里承擔起一份責任來。
若是可能,傅昭并不想傅松舟這么早就長大。
沒聽到傅昭說話,傅松舟疑惑地抬起頭來,正好瞧見了傅昭面龐上的悲傷。
傅松舟想起來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叢氏也和他說過了,姑姑心里難過,要多關心姑姑的。
傅松舟便張開雙臂,猛地抱住了傅昭。
傅昭一愣,就聽傅松舟故作老氣橫秋地說:“姑姑,我以后保護你!”
傅昭心里一暖,喉嚨里酸酸的。她回抱住了傅松舟,“好,我以后就要全仰仗舟哥兒了。”
傅松舟認真地說:“我是姑姑的娘家人,姑姑就放心得依靠我吧。”
傅昭也收起笑,認真地點了點頭。
二人說了一會話,就聽不遠處傳來了做法事念經的聲音。
二人沉默了下來,連傅宜都懂事地沒有吭聲,靜靜地坐著。
到了午后,叢氏哄睡了傅宜,又安置好傅松舟后,幾人就要去廟里了。
傅老爺外頭又有要緊的事,只好出去了,便不能隨傅昭他們去廟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