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找李暝見,元無憂只能回到西鄂城。
正趕上一路黑衣鐵甲的人馬要出城,元無憂本想繞路避開,結果對方沖她來了。
目標準確的,直接把她截住。
這路周國府兵的首領胳膊上綁了白裹帶,短發娃娃臉,迎面一見才認出來,是乙弗亞。
這小子看見她,先開口了。
“我正要去找你呢,李暝見在我們手里,太宰的人說,只有你親自來換才能放他走。”
“我這不是來了嗎?你引路吧。”
“嘿!你真是……”乙弗亞不禁嘟囔,“你可真是官腔做派。什么時候都一副高高在上趾高氣昂的。”
“不然呢?還要我請求好哥哥,快點陪我去救親哥哥嗎?”
對面坐在黑馬上黑衫姑娘,彼時腰桿挺拔眉眼高抬,滿臉平靜的倨傲。
聞言,乙弗亞眼一瞇,暗自拿另一只手、摸了摸綁白裹帶那條手臂,笑吟吟道,
“對,就這樣喊我,幫你救親哥哥沒事,別去救情哥哥就行了。”
元無憂想罵人,又怕把他罵爽了,只得收住嘴。但視線落在他受傷的胳膊上,還是忍不住打探一句:
“你這胳膊怎么傷的?”
“昨天和賣假藥的西域藥商打起來了,被個嬮妲女人砍傷了胳膊,我一時興奮,徒手把那女人分尸了。”
元無憂聽他說完,都恨自己多嘴。
等到一進城,乙弗亞還是給她引到了縣衙,說是怕李公子跑路,都沒敢挪窩,仍然給關在屋子里。
而且元無憂和萬郁無虞前腳剛走,特使一死,李暝見就被發現了,也給關了起來。
但沒人敢給他用刑。
元無憂來時,李暝見還不想走,是她托付他先回去新野主持大局,他才走的。
隨后元無憂才得知,叱羅協突然染上了瘟疫,中了毒,據說有“沙漠之光”的病癥,懷疑是黨項可汗給下的毒,他身上肯定就帶疫病。
元無憂不相信,說自己也接觸黨項可汗了,怎么沒被傳染呢?
直到她聽說,這兩天接觸萬郁無虞的人,都染上了瘟疫!包括宇文孝伯和太宰派來的那些手下,居然只有自己和萬郁無虞沒事兒。
不信邪的元無憂,還頂著被過病的危險,親自去探望病的起不來床的宇文孝伯。
而宇文孝伯彼時臉色通紅,眼眶烏黑,頭上蒙著白布條,見她走到病床前了,才掙扎著想坐起來,松垮垮的交領中衣里、露出腫大的脖頸和喉結。
還咳嗽著問她:“我二弟是不是提前給你喂解藥了啊?”
“……沒有啊。”
元無憂被他這副病重樣兒嚇了一條,下意識說完才想起來……之前萬郁無虞突然親完她之后,曾給了她一顆藥丸,還真是什么“沙光病”解藥。
只不過她沒吃,放腰間錦囊里了。
但元無憂明明沒吃解藥,怎么還不染病?而難以啟齒的是,她今天什么都沒吃,水都沒喝。
難道她失憶這三年,養出的抗體還奏效?還是萬郁無虞的身體,也有抗體?
元無憂正思慮萬千之際,眼前忽然沖過來無數黑壓壓的禁軍。
為首的是個長胡子武將,臉黑黢黢的,一臉嚴肅,就要綁架元無憂,要用她當人質,來跟黨項可汗拓跋寧叢換解藥。
而周國這幫人口風一致,都認定這場瘟疫就是黨項可汗從西域帶來的。
聞訊趕來的鮮卑天子正趕上這場面,他拖著白衫裹著的虛弱身體,手捂著胸口,一步一咳嗽,踉蹌著擋在元無憂面前幾步阻攔。
還回頭讓她退后,別被自己傳染。
元無憂瞬間慌了神,眼里再沒了別的,只直勾勾盯著眼前的白衫男子,他都病的臉頰粉撲撲的了,還戴著只遮上半張臉的薄胎玉面。
“你也染病了?”
望見她眼里的擔心,宇文懷璧瞬間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但那個黑臉武將卻不買賬,“皇上休要再插手了,太宰有令:如果南陽郡公叱羅協死在這里,就收回皇帝的六率調動權。”
宇文懷璧執意保護元無憂,玉面底下那雙黑邃鳳眸堅毅道:“朕無懼。”
元無憂搖頭,“你這是干什么?非要我欠你一輩子?”
戴玉面的鮮卑男子回頭,沖她凄然一笑。
“大不了朕再也不出宮了,既然你這么喜歡外面,朕也不能把你變成籠中雀。”
倆人這副黏糊勁兒,看的那黑臉武將直皺眉,“陛下有些昏君做派了啊,可別走了先帝的老路。”
聽罷這話,元無憂更堅定了信念,從擋在她身前的,宇文懷璧身后走出來,隨后側頭看了他一眼,“我可不想欠你人情。”
說罷,她目光銳利地看向那武將,“我確實有解藥,但我不知道有沒有用,帶我去,我要親眼看著叱羅協服藥。”
六率是保護宇文懷璧安危的,他不能沒有六率。元無憂為了保住宇文懷璧的六率,只能交出了萬郁無虞留給她保命的一顆藥丸。親眼看著給叱羅協吃下后,她還坐屋外等了會兒。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已經病的說不出話的叱羅協,果然咳嗽減少,病癥見輕了。
既然解藥有效,元無憂也沒了留念,打算功成身退,結果她剛抬腿一走,眼前就一黑,直接栽倒在地。
等元無憂再次醒過來之時,自己卻置身在馬車上,而她面前坐著戴玉面的宇文懷璧。
她驚慌地想起來,發現渾身酸軟無力,瞬間慌了神,“你們給我下藥?”
宇文懷璧誠懇道:“你染上瘟疫,病倒了。”
“怎么可能這么快?”
元無憂掙扎著想坐起來,撩開車簾一看,外頭天都黑了,而自己只是坐起來,就覺得力不從心,嗓子眼兒刺撓,卻才咳嗽了一聲,就覺得胸口震痛。
原來她那解藥只要放身上,就有辟毒的效果,但是一離體,給了叱羅協,自己也會被疫病侵體。
隨后,通過宇文懷璧元無憂才得知,就在剛剛,南陽郡城已經被黨項可汗拓跋寧叢帶兵攻破,連帶宛城也已淪陷。
但因南陽郡公和天子等人都染上疫病,在西鄂城以及南陽的權貴,此時都在往北逃離,就這么拋下了南陽百姓。
直到這時,元無憂才知萬郁無虞派黨項其余五部去干什么了。可即便事實擺在眼前,她也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