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的思忖了片刻,花如錦才重新抬起頭來,詢問道:“那唐父的尸體眼下在何處?”
“也不過發現了幾個時辰,尸體尚在湖邊,地保已差人留在那處看守。”
顏華清如實回道。
聽她的意思顯然是對自己不信任,也跟著皺起了眉頭:“花小姐莫非信不過我?本公子也算是替人訴訟無數,更是參與過官府不少的刑獄案件,這人是死于謀殺還是意外身亡我還是敢斷定的。”
花如錦更為疑惑:“如此舉手之勞的事情,顏公子尋我就更沒道理了。”
“咳,這樣說吧,那唐靈與我母家有舊,攀著親呢,他眼下雖未歸來,可他家中那管家卻非要我替唐老爺子主持公道,告那地保和長野村的村民蓄意謀殺。”
顏華清臉色更苦:“我本想著唐靈平生惡貫滿盈,在鄉里橫行霸道慣了,有人想要謀害他父親撒氣也不是不可能,可去了那處察看,陽明湖水流平穩,再加之從尸體的顏色辨認,也的確是在水里浸泡不過幾個時辰而已,既無從別處拋尸的可能,也無謀殺痕跡,我如何去主持公道。”
花如錦細細品味著他話里的信息。
如果是將人謀害后再將尸體投入湖中,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
而且即便是長野村的村民憎惡唐靈,也沒必要拿他父親撒氣。
如此既泄不了心頭之憤,也得不到任何好處,弄不好還要將自己性命給搭進去。
要真是懷有深仇大恨,都已經抱著同歸于盡的想法了,那自然是直接殺了唐靈才對。
想了想,她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唐靈可是與長野村的地保有什么過節?”
“并無什么過節。”
顏華清搖了搖頭,頓時想到了些事情:“我這幾年待在江陵城的時間并不多,但倒是聽家母提到過,唐靈近來看上了長野村的地,想要將整個村子建成私人山莊。”
不等他把話講完,花如錦就有所察覺:“如此看來,這事已經十分明了,唐靈就是想用他父親的死來要挾整個村子。”
“正是如此呀。”
顏華清對她的領悟能力深感欣慰:“我猜測著這事本只是碰巧,卻正好給了唐靈要挾村民的由頭。”
“且去看看情況再做定奪吧。”
花如錦猶疑著回道。
眼下,她也不敢篤定。
雖說唐靈是惡霸,可他父親畢竟是無辜的,倘若此人真是被人謀害,自己昧著良心袒護兇徒也說不過去。
顏華清眼下也沒個頭緒,倒想看看這妮子如何圓滿的處理此事。
馬車到了村口,因村路狹窄,只能下車徒步前往。
兩人進入村子,沿著陽明湖走了一段距離,這才到了事發地點。
地保領著村民們圍在湖邊一個個焦頭爛額的,看到顏華清歸來,忙不迭簇擁了上來,急聲詢問道:“顏公子,如何,可要立即呈報官府?”
顏華清將目光轉向花如錦,淡笑著介紹道:“這位是之前替葉知縣辦差的花小姐。”
聽說是縣里的花小姐,大家都是肅然起敬的上前恭維。
花如錦目光警惕的留意著四處,小聲問地保:“唐家的人在何處?”
“唐家的管家已經回府通知唐靈回來了。”
地保如實回道。
花如錦這才到湖邊四處細細打量了番,隨后又去檢查尸體。
從尸體的表象上看,面色尚有些紅潤,血液并未完全凝固,而且口鼻腔前依稀可見許多白色泡沫,尸斑呈淡紅色,渾身上下無半點腐敗跡象,可見是剛剛落水不久溺亡的。
再則,尸體也確實無損傷痕跡,并無謀殺拋尸的可能。
重新將目光投向湖面,只見湖面中心處有一座沒有護欄的狹窄石橋,水流的方向正是從石橋那邊順留下來的。
她大致有了結論,如果排除兇殺可能,那就只剩下老爺子過石橋時跌入水中,順著水流流到了湖邊。
瞥了眼顏華清后,花如錦注視著地保小聲示意道:“還請借一步說話。”
隨后,三人來到了一處蘆葦邊,花如錦這才繼續問話:“唐老爺是何時不見的?”
“聽唐家管事說,昨夜唐老爺在家喝了幾盞小酒,夜不能寐,說是出門走走,直到天亮都未回去。”
地保挑了挑眉:“今晨村里人就在湖邊發現了唐老爺的尸體。”
“是何人發現的唐老爺尸體?”
花如錦又問。
地保向著遠處招了招手,便有位身形粗壯的漢子唯唯諾諾的奔了過來。
“這是我村村民陳山,正是他在湖邊發現的尸體。”
地保剛把話講完,陳山就一臉懼怕的解釋道:“我昨夜與娘子在城里為岳父賀壽,今晨才歸,不曾想到得石橋上隱隱約約看到湖邊有具尸體,過來察看才識出是唐老爺,隨即就告訴了地保。”
“此事我方才已經差人去城里核實過,陳山的確是早晨才從城里歸來,他們夫婦二人的行蹤許多人家都見過,村子里昨夜也并無可疑人入過村,家家戶戶入了夜就歇下了,再則唐老爺出門時身上也并未攜帶貴重物品。”
地保并不想冤枉好人,一五一十的向花如錦陳述。
“此事須得立刻上報官府。”
花如錦凝神思索了片刻,連忙吩咐道:“煩請地保取紙筆來。”
地保對她的能力尚有些質疑,猶疑著看了眼顏華清。
“快去準備吧。”
顏華清不假思索的催促道。
地保只得依著二人的意思去取來筆墨,又擔心花如錦會向著那惡霸唐靈,湊了二百兩銀子來,一并交到她手上,訕訕的說道:“花小姐,村子里實在拿不出太多銀子,這二百兩你暫且收下,就當個潤筆費吧,若是不夠我再去想辦法。”
“銀子的事倒不必掛心,先緊著事情要緊。”
花如錦正聚精會神的構思著如何書寫官府呈文,壓根沒去想銀子的事。
抬眸看著地保,那充滿質疑的眼神倒像是自己會算計他,只得取了一半放入懷中,笑著說道:“我這筆倒也沒那么金貴,現在地保和大家可以放心了,我呀只會如實替大家將事情上報官府。”
說完,繼續書寫呈文。
剛書寫完畢,地保看著紙上的字,就露出了狐疑:“這尸體分明是在湖口發現的,花小姐為何要寫是在湖中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