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成幃對她的回答再次滿意的點了點頭。
隨后,讓汀安取來一身包裹著的衣衫交到紅葉手里:“明日我會去一趟巡檢司,花小姐若是有興趣可陪我一道去一趟。”
“巡檢司?”
聽到這三個字,花如錦眉梢微微蹙了蹙。
聽說巡檢司可不是女兒家能去的地方,雖是設于最基層的官府衙門,但卻是直接授命于皇帝的機構。
只要遇到政令和當地官衙不統一時,可以拒不授命。
如此想著,她順勢看向了紅葉手中的包裹。
汀安也怕她不明白公子的苦心,直言道:“程家那丫頭如今就在巡檢司,我家公子替花小姐備了身男服,花小姐若要替翁家前去探望明日就委屈花小姐穿這身衣服一道前去。”
花如錦這才反應過來,笑道:“那就多謝知縣大人了。”
“不客氣。”
葉成幃緩緩起身,指了指桌上的飯菜,暖聲吩咐道:“慢用。”
剛轉身要走,可想到她當初瞞著自己在自家地道里收留程霓霓險些招來殺身之禍,還是認真叮囑了句:“這世間許多事情看似不公,但卻不可違,或許我們能做的只有盡人事聽天命。”
花如錦自是明白他話里的深意。
看來這件事情他也感到無力。
這段時日以來還是頭一遭見到他有低頭屈服的時候。
也不知為何,她腦子里這一刻突然變得亂糟糟的。
想到那些被巡檢司帶走的稚童和女子,想著程霓霓每一次倒在自己懷里埋頭痛哭的場景,想著她撲在自己娘親冰冷的榻前無助絕望的情形,明明已經堅定了的內心開始動搖起來。
“若真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知縣大人是否也會放棄這一百多人的性命?”
花如錦猶疑著問道。
這次,葉成幃沉默了許久,才冷冷的丟出幾個字:“或許吧。”
隨后,轉身離去。
望著那道頎長的背影消失在眼簾中,花如錦突然有些失落。
終究是自己將他看成了完美的化身。
注視著桌上的飯菜,她頓時覺得索然無味了。
連他都放棄了,自己一個弱女子還掙扎個什么,直接躺平得了。
紅葉將包裹里的衣物取出來,花如錦隨意打量了眼,便開始去收拾自己的那些銀子。
既然明日可以去巡檢司探望霓霓那丫頭,也只有多為她準備些好吃的至少讓她不要做個餓死鬼上路。
而葉成幃領著汀安出了花如錦所住的行苑,回房后取了佩劍,急匆匆領著書童一道出了門。
到得驛館外,汀安替他牽著馬,卻是一臉狐疑:“公子明明在追查花小姐所提之事,為何卻不讓她替你出謀劃策,以花小姐的聰慧或許她能有所發現也不一定。”
“江安縣的風浪有些大,圖宏死得不明不白,如今縣里怪事頻出,只怕這背后并不簡單。”
葉成幃并未多作解釋,轉而言道:“陸修遠可到了江安縣?”
“他已將江陵城的事務與竇主簿做了交接,該是在連夜趕往這邊。”
汀安猜到公子是不愿意讓花小姐涉險,也不再多問。
“很好。”
葉成幃思忖著頷首道:“算著時間他今夜該是能趕到,你就留在驛館,等他前來讓他立刻帶人前往白頭山接應。”
“公子莫非是要獨自前往白頭山?”
汀安露出一臉心疼:“我聽說那山里異常險峻,要不我隨公子一道前去吧?”
“溫毓鳴這兩日毫無動靜,你留在驛館提防著些。”
葉成幃小聲叮囑道。
眼下,他也不敢斷定溫毓鳴與圖宏之死究竟有無關聯。
可花家那妮子是自己帶到的江安縣,不論如何也不能有何閃失。
吩咐完,順手接過馬韁飛身躍了上去,一人一馬很快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汀安看著公子走遠,回想著花小姐房里聽來的那些議論,心里更加不平。
自家公子每日里忙得不可開交,卻無人心疼他的辛勞,時時都在惦記著花家小姐,反倒是還要遭人嫌棄。
一時間,他都開始同情起公子的遭遇了。
守在驛館的門房里,他也懶得再進去。
賀詩音和女使回來的路上,念著兄長操勞了這一日,又來不及再為他準備幾道精致的菜肴,于是順道在小食鋪子里備了個食盒。
回到驛館里等了片刻,得知兄長歸來,她一邊溫酒擺菜一邊吩咐讓女使去請。
可看到女使怏怏的回屋,她心里忽然添了一絲落寞:
“怎么,莫非兄長又出去了?”
“倒是沒有。”
女使欲言又止。
“那是為何?”
賀詩音不甘心的又問。
女使見小姐眼里盡是期待,只得如實作答:“葉公子領著汀安去給花小姐送吃的了。”
“什么?”
賀詩音氣得面紅耳赤,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垂頭喪氣了許久,這才不安的嘆息道:“難道兄長是看上了那寡婦?”
想了一陣,又自顧自的搖頭苦笑:“不可能,難道兄長忘了花家當初去他家退婚的事?”
“可奴婢聽說此事并非花小姐的過錯,而是她家那位老夫人的主意。”
女使小心翼翼的回道。
“那也是花家有錯在先。”
賀詩音氣悶的癟了癟嘴:“難道我一個名門閨秀會不比她一個從別家脫身的寡婦強。”
“或許是小姐想多了,葉公子只是覺得花小姐今日上公堂為人伸冤有些苦勞,想犒賞犒賞她。”
女使猜疑道。
盡可能不讓自家小姐去胡思亂想。
聽她提及此事,賀詩音多多少少有些心虛。
孫田不過是送了些銀子給譚氏,就被兄長打了頓板子,還另賠了五百兩銀子。
兄長要是得知自己替孫田出過主意,只怕往后更要與自己劃清界限了。
想到這里,她果斷的拿起筷子開始自顧自的飲酒作樂,還不停的說服自己:“你說得對,兄長只是去犒賞她,并不會有別的意思。”
女使見狀,只得順著她的話不停安撫。
而花如錦收拾好房間,沐浴更衣之后,眼看著天色將晚,想到明日還要趕早去探望霓霓那丫頭,她也努力說服自己靜靜的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