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劍光襲來的方向望去,花如錦發現胡同的口子上,一道筆挺的身影坐在馬背上正朝著這邊不緊不慢的行來。
“花小姐這是又得罪人了?”
葉成幃翻身下馬,與她目光相對著,壓著散漫的步子緩緩走向馬車邊。
到得這邊,陸修遠和汀安不約而同的蹲下身去查驗刀客尸體。
看到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幾具尸體,花如錦心里也是一陣納悶。
平白無故的怎會有人想殺自己?
莫非是壞了知府大人的好事,他想惡意報復?
又或者是孟家?
見表妹平安無事,儒雅表哥驚魂未定的過去看了眼扶在墻沿邊上雙腿有些癱軟的蔡白薇和兩個驚恐的小豆丁,先是安慰道:“沒事了。”
隨后才急著走到馬車邊,朝葉成幃拱手道:“多謝成幃兄相救。”
“舉手之勞。”
葉成幃輕應了聲,幽涼的眸光仍停留在花如錦身上,眼中充滿了質疑。
“會不會是溫毓鳴所為?”
舒瑾玄見他賊眉鼠眼的一直盯著自家表妹看,連忙提醒道。
葉成幃冷靜的搖了搖頭:“他不至于這般愚蠢。”
“那就是孟家?”
舒瑾玄又道。
花如錦也搖頭:“我瞧著這些人身手不簡單,孟家如今火燒眉毛,不可能糊涂的再為當前的處境雪上加霜。”
而且以自己對孟羽棠的了解,那陰婆子想要害人從不用刀,只會使些陰損的伎倆,不至于走這極端。
“都到了殺人滅口這種地步,不是深仇大恨非得你死我活那就是手里有別人的把柄讓人忌憚。”
葉成幃意味深長的打量著花如錦,對她的見解頗為認同。
畢竟孟家這次只是損失了些銀子,如果背上命案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低眉看了眼陸修遠,他隨即吩咐道:“將尸體帶回縣衙,命人畫像,查清刺客的來歷。”
“是。”
陸修遠和差役們收整好尸體即刻應聲而去。
瞧著差役們匆匆消失在夜色里,眸光流轉間,葉成幃斜倪了眼受到驚嚇的蔡白薇和兩個小豆丁,又對汀安小聲吩咐道:“送花家夫人先回馬車。”
“好。”
汀安輕答了聲,便過去引著母子三人坐上了舒家的馬車。
待得胡同里,只剩下花如錦和舒瑾玄,幾人壓著步子跟在馬車后面,葉成幃才狐疑著繼續開口:“不知花小姐對府上眼下住的這棟宅子來歷可有了解?”
儒雅表哥急著答道:“那棟宅子的主人只是個安守本分的商人,我已差人四處打聽過,而且那宅子也的確沒什么可疑之處。”
葉成幃并未直接回答舒瑾玄的話,而是淡笑著繼續看向花如錦:“宅子的確沒有問題,宅子的主人也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先前租住這座宅子的租客。”
花如錦此時心里隱隱約約猜到了些什么,卻又不太確定,遲疑著問道:“葉公子此話何解?”
“這座宅子剛落成時曾租賃給了江安縣來的一位富商,只是這位富商后來憑空消失在了本縣,而江安縣也查無蹤跡。”
葉成幃從懷中隨手掏出一紙卷宗,交到花如錦手上:“這是我近來研究的一起舊案,正是江安縣富商失蹤案。”
花如錦見狀,連忙接了過來。
趁著她查閱卷宗的同時,葉成幃又娓娓細說道:“據說那位富商失蹤前是要趕回江安縣給他幼女過生辰的,可他家小等了好些日子也沒等到富商回家的消息,只得來本縣尋人,為此還告到了縣衙,此事一直僵持了大約一年左右,后來連同告狀的那對母女也憑空消失了。”
“原來如此。”
花如錦苦笑著收起卷宗,眼下已基本能確定程霓霓和她那已故的母親就是到縣衙告狀之人。
“我差人去江安縣打探過,那對母女并未返鄉,或許仍在本縣。”
葉成幃杏眸微動,冷幽幽的看向她。
想著那夜去她家查看時的情形,雖然存有質疑,可這妮子欲蓋彌彰,他也不好強迫逼問。
“大人的猜疑不無道理。”
花如錦鎮定的笑道。
但這次她卻不能直接將在地道里發現程霓霓的事情坦誠與他相告。
一來,她還不清楚程霓霓母女為何會被官府追殺,那丫頭的父親又為何會離奇失蹤;
再則,這件事情涉及到官府內部,和竇家之事有所不同,她對葉成幃尚無足夠的信心。
舒瑾玄在一旁瞧著二人互相試探的眼神,倒好像是自家表妹有意藏起了那對母女似的。
而且聽上去,那對母女也并無什么過錯,就是想要尋回自家親人,即便是表妹藏起了人也不至于惹來殺身之禍。
“這葉公子近來好像有些故意針對表妹的意思。”
舒瑾玄不滿的暗自嘀咕了句,想到在金湖樓遇到的那二人,便故意轉移了話題:“成幃兄,你近來可是在審理什么案子被人給蒙騙了,今日我們在金湖樓遇到位年輕公子,還帶著個稚氣未干的小童,聽他們議論你的口氣倒像是對你極為不屑。”
“哦?竟有此事?”
葉成幃心里一凜,但隨即想到該是那張家兄弟。
“說起來我今日的確是遇上了樁怪事。”
葉成幃目光懶散的灑在二人身上:“前陣子那具無頭男尸家的苦主今日在衙前擊鼓鳴冤,我呀本以為這堂兄弟二人是鐵了心要來為死者討還公道,不曾想這對兄弟只字未提懲辦兇徒之事,甚至是懇請去辨認死者的身份,而開口就是直接管本縣要銀子,要那韓家賠償三百兩銀子作為死者遺孤的撫養費。”
“真是人心涼薄。”
舒瑾玄連連搖頭。
“的確是世所罕見。”
葉成幃冷笑道:“做侄子的涼薄倒也罷了,可親生兒子總該顧及幾分骨肉親情。”
“或許并非是親生兒子也說不定。”
花如錦此刻腦海里再回想起先前那二人的對話,也覺著十分不對勁:“怕就怕他們本就只是為著銀子而來。”
就是這吃相太難看了些。
即便只是做侄子的,也該想著先替叔父討還公道讓人入土為難,如此至少能夠多博得幾分同情,爭取賠償時也能捕獲人心。
而葉成幃對此事早已有了決斷,并不多做置評。
眼看著就要到得花家宅子門前,他忽的吟吟一笑,故作神秘的與花如錦說道:“本縣為花家小姐接了樁訴訟的案子,想必明日就會有人登門。”
“替我接了樁案子?”
花如錦難以置信的看向他。
他會有如此好心?
這家伙不是最煩教唆詞訟嘛,怎么還自找罪受?
“當然。”
葉成幃一臉苦笑。
嫌犯主動簽字畫押認了罪,即便是他懷疑有屈打成招的嫌疑,可堂堂一縣知縣總不能去求著兇犯翻案改口供。
“多謝。”
花如錦面色僵硬的笑了笑。
暫時也不清楚他是真的熱心腸還是.別有用心。
“舉手之勞,花小姐.不必客氣。”
葉成幃向著二人拱手作別:“告辭。”
隨后躍上青驄大馬,帶著汀安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