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仍在下著,豆大的雨點砸在人的肌膚之上竟隱有痛覺。
幾人隱于樹身之上,才發現出現在此處的人雖然個個衣衫濕透,卻仍能瞧得出都是莊戶人家打扮,他們手持著棍棒,只在追趕著一名身形狼狽的高瘦青年。
“賊子別跑!把東西交出來!不然我們非打死你不可!”
姜念嬌原以為這些人是來追殺自己的人。
如今看來倒是虛驚一場。
姜念嬌不愿多惹是非,她正準備待這幾人離開后再重新上路。
然而當她看清楚那被追趕的青年是誰時,她當下便是愣住了。
趙衍楨怎么會在這?
而且居然還這般狼狽?
他的暗衛都去哪了?
姜念嬌還未想清楚這些。
那些人便眼看著要追上趙衍楨了。
原本不欲與這一群人起沖突的趙衍楨只得拔了手中佩劍勉強應戰。
他并不是什么武學奇才,武功稀松平常不說,而且他的身子雖然不似傳聞中那般病弱,但顯然也不大好。
只是戰斗一息,他便臉色蒼白如紙,他的一只手也只捂著胸口呼吸急促起來。
加上他面對的還是一群揮著木棍的農夫。這下子真是亂拳都能打死老師傅。
趙衍楨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他只掏出一個藍色的賬本似乎在與這群人交涉著什么。
那些人看到他手里的賬本果然不再緊緊相逼。
姜念嬌看著趙衍楨的交涉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救趙衍楨。
不想有人倒替她先做了決定。
“爹爹!我們在這兒!我們被這群賊人……唔……唔……”
聲音是從對面的樹上傳過來的。
發出聲音的正是半刻也不肯安靜的粉衣女子。
姜念嬌頗為無語的看向對面樹上。
將她們母女二人架上樹的車夫,這時候方才想起要堵那粉衣女子的嘴,只可惜為時已晚。
樹下的人此時全都瞇眼抬頭朝樹上看去。
這些農夫想來也不會武功,姜念嬌倒是可以直接擄著人離開這里,然而既然這里有桓遠莊的莊頭,那自然是來的巧不如趕的巧。
姜念嬌沒再多猶豫,只示意車夫與翠翹將她們一起帶了下去。
落了地后,她氣勢十足的問了一句“你們這是做什么?”
那群人顯然并沒將她放在眼里,比起兩個披著蓑衣的瘦弱小姑娘,他們顯然認為那擒著他們莊頭老婆孩子的車夫更具威脅性。
翠翹只得提高聲音道“好你個桓遠莊的莊頭!主家問話,你也敢不答。”
聽了這話,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這才終于看向這兩個身披蓑衣的小姑娘。
喊話的女子個子更高一些,她生了一張圓臉,面容只能算清秀,卻透著一股子機靈勁。
被她稱作小姐的小姑娘,此時容顏被雨水沖刷,形容狼狽。然而便是如此也還是讓在場眾人都為那女子的容顏所驚艷。
這女娃生的十分美貌,這般美貌一看就是金尊玉貴里堆出來的。
若有這么個活招牌,倒是比那些庸脂俗粉更能吸引人。
見這些人直直盯著姜念嬌瞧看,翠翹十分不悅道“看什么看,瞎了你們狗眼了!”
中年莊頭此時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他連忙賠笑道“是于某有眼不識泰山,不過于某聽說大小姐不是去了陳留莊嗎?”
翠翹應道“大小姐突然決定改換路線了不行嗎?”
那中年莊頭連忙點頭哈腰笑著應是。
那粉衣女子聽了這話,顯然不信,她只高聲道“阿爹!你別聽他們胡扯!他們就是南郊這邊的窮酸破落戶!”
隨后她眼帶妒意的看向姜念嬌道“這丫頭更不過是大戶人家里逃出來的逃奴!
然而那莊頭卻是狠狠瞪了粉衣女子一眼。
“滟兒不得胡說!”中年農夫出言訓斥道。
“我說的是實話!”粉衣女子顯然極為不服氣。
那于莊頭便又對著姜念嬌點頭哈腰陪不是。
他自然知道他們三是一起的,故而在訓斥了粉衣女子幾句之后,他又賠笑對姜念嬌道“大小姐,我們家這丫頭是個口無遮攔的,老婆子也是個沒什么見識的,也不知是何處得罪了大小姐,大小姐能否網開一面。”
姜念嬌聽著他轉變如此大的話語,只覺有些不對勁。
自己還什么表明自己身份的東西都沒拿出來,他就相信自己是大小姐了,這事怎么看怎么蹊蹺。
不過如此一來,倒似乎更加容易行事。
故而她只將錯就錯道“于莊頭弄錯了,我并沒有挾持你們的妻女,相反今日大雨,我們不過是在路上搭了他們一乘。”
那于莊頭也是個會賣弄的,聽了這話立刻假惺惺的道謝。
隨后他只又熱情的邀請著姜念嬌往他們莊子里去。
姜念嬌正要順勢跟著那莊頭離開,但她很快便注意到了被他們抓著的趙衍楨。
此時對方分明一副玉菩薩行將倒塌的病怏怏模樣,雨水順著臉頰沖洗,他垂著眼瞼,長睫沾著雨霧倒生出些楚楚可憐的意味。
這可是大邕的三殿下,如今對方又是在她的莊子里被如此對待。
雖然這是那莊頭自作主張。
但姜念嬌還是十分害怕對方把帳算到自己頭上。
故而她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只看著那同樣身形狼狽,渾身濕透的趙衍楨。
“這人是怎么回事?”她冷著一張俏生生的小臉問道。
“這人謊稱是主家派來的人,還偷盜我們莊子里的東西。”于莊頭語義含糊道。
姜念嬌隨后冷著一張臉道“竟有這種事!真是好大的膽子,這人便由我們先押著吧,待我好好審問過后,再將他抓送去官府!”
聽了姜念嬌這話,對面這群人顯然是一個也不愿意。
然而那莊頭卻是笑著道“那就勞煩大小姐了。”
眼下姜念嬌還扣著他老婆孩子,他不同意,姜念嬌能放人嗎?
更何況等把這群人都忽悠進了桓遠田莊,到時候他們一個也別想跑。
想到此處,他只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趕緊放人。
所有人雖然都對此不情不愿,但也無人敢違背莊頭的意思。
而在順利交換了人之后,一行人便領著他們往桓遠莊去了。
桓遠莊上,一路倒能見著幾處破敗的茅草屋,只是這些屋舍似乎都是年久失修,久無人居住的模樣,而且往來路上也并沒有見到多少田地,倒是能見著幾處荷花池與蘆葦池。
很顯然這都是由原來的田地改造出來的人工池子。
這莊子在他們這般改造之下,倒確實是處處是景。
只是沒有田地她倒不知他們以什么為生?
倒難怪他那賬本上全是虧損。
之后到了一間四進的青瓦宅院時,那莊頭也并沒有急著帶他們去看莊子里的人,反而只極力勸說著姜念嬌一行人先將衣服換洗再視察。
姜念嬌對此倒沒有反對。
畢竟這狼狽模樣,確實不雅之外,還容易生病。
而待那莊頭離開屋子后,姜念嬌便連忙催促著翠翹幫趙衍楨松了綁,然而趙衍楨卻搖頭示意先不必解綁。
姜念嬌便也不再堅持。
“殿下,怎么會在此?”姜念嬌只低聲問道
然而仍舊閉眼的趙衍楨并沒有立即回答姜念嬌的話,反而只高聲喘息道“姑娘莫要再打了,我招便是!”
雖然知道對方大概是想裝出受刑的模樣,但一場雨只將他衣衫濕透,他膚白
清透,雖眉頭緊皺,偏唇色艷紅,眉眼間一抹嫣紅更顯出幾分誘惑之意。
故而他眼下這般姿態,不似是受刑,倒似是在勾引,屋內眾人忍不住同時面上一紅。
默默看著趙衍楨表演了一陣,翠翹方才紅著一張小臉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隨后小聲道“人走了,殿下不必再演了。”
聽聞此言,剛還一副受刑姿態的趙衍楨這才睜了眼,他神色溫涼如水道“今日真是多謝幾位出手相救。”
看他神色倒是半點也不為自己剛才那番表演而感到羞恥。
姜念嬌只端了杯茶掩飾性的喝了一口。
不想趙衍楨卻是盯著她在看,姜念嬌瞬間覺得如芒在背。
只不知對方盯著自己相看是為哪般?
姜念嬌為了緩解尷尬,只能放下茶杯。
不想她還沒來得及轉移話題,趙衍楨倒先開了口“嬌嬌,我渴了,能勞煩你替我倒一杯水嗎?”
姜念嬌看著對方確實不方便,想了想,還是倒了一杯茶水,只遞到趙衍楨的面前,隨后意識到對方連手都是被綁著的。
她想了想還是親手端了水杯給對方喂下,他顯然極渴,一杯茶水只又快又急的飲下,加上姜念嬌喂水到底不如自己的手好使,這一杯茶水倒是有小半順著那修長潔白的脖頸流入濕透的衣衫之內。
一連飲下幾杯之后,確定對方不要再喝了。
姜念嬌方才繼續問道“殿下怎么會在此?”
趙衍楨滿足了基本需求后,方才緩緩道“自然是這莊子里有古怪。”
他沒細說,顯然這并不是能說給姜念嬌聽的。
他又掃了一眼這屋內三人,隨后對姜念嬌道“倒是姑娘實在不該來此。”
姜念嬌正要追問他何出此言之時,這間屋子的房門卻立時被人咚咚敲響了。
隨后只聽外室傳來一名仆婦的聲音“姑娘熱水備下了,另外兩位的房間也已經準備好了,俺現在能進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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