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姵羅的面容看起來氣致祥和,眼神里卻是郁郁沉沉,濁云肆虐。
岑長生絲毫弄不清聿姵羅究竟想要做什么,只是被她銳利如刀的目光挾制著,不敢隨意動作。
聿姵羅輕柔地拉起岑長生的手,放在聿姵羅柔潤的手臂上,看似十分親昵地柔聲細語道:「你可思量好了,我清蔚宮的仙術道法行云流水,柔中帶剛,最是適宜女子來練,必會成效斐然。」
聿姵羅嘴角淡笑,卻眼神如煞,還未等岑長生再次開口,聿姵羅便偷偷用眼底余光瞟了一眼岑長生放在她手臂上的袖袍,示意岑長生向下看去。
在聿沛馠手臂的遮擋下,岑長生看見自己的袖口邊緣正燃燒了一縷赤紅的火焰,奇怪的是那火焰像是懸浮在自己的袖袍之上,閃爍不滅。
這火......
岑長生絕對不會忘記這種炎焰殊絕的毒燎虐焰,水澆不滅,風吹看漲,翻滾之間像云霧彌散又像海浪層疊。
那火焰像一只猙獰鬼魅般上下竄動,齜牙咧嘴地向岑長生肆意的挑釁。
岑長生淚光盈盈的星眸里燃燒著動蕩痛恨的火焰,威勢更盛袖袍上的這一束。
三花莊里所遭受的那場慘絕人寰的大火再一次躍上她的腦海,令她純凈的面容流露出深惡痛絕的樣子。
「是......你......」
岑長生星眸里寒光閃閃,眼眶里似乎充盈著她這一輩子的淚水。
聿姵羅一臉和顏悅色,從她的臉上瞧不出半分愧疚或不安。
聿姵羅平煦且帶有引誘的聲音傳來:「怎樣?可有考慮明白?」
岑長生眸光灰冷,側目而視,苦澀遲滯的目光里掠過冷靜光澤。
她暗暗地嚙齒咬牙,口中佯裝無事一般,說道:「長生考慮清楚了,既然聿宮主如此看重長生,欲要悉心培養,長生便應了聿宮主相邀,投入清蔚宮門下。」
「什么?!」
此言一出,聿沛馠胸腔一冷,眼神僵直地看著岑長生,想要出言阻攔,卻又無能為力。
如今看似聿沛馠賢身貴體,在閬風的地位高高在上,但也正因倫理輩分有別,反而不好再隨意開口維護。
韶華宮里如今也只有綦婭一人膽壯氣粗,言無粉飾,她回來拉過岑長生的手,說道:「自從進了閬風山起你我便坐臥不離,咱們可說好的,我去哪兒你便去哪兒。走!跟我去卻塵宮——」
「綦婭!」
岑長生呵止住綦婭,用力甩開她的手,但目光始終不離聿姵羅的雙眼。
昨日堪堪將三花莊被焚的執念在神鳶壑欲昭明鏡里斬除,今日便像老天戲弄她一般,讓她知曉了焚毀三花莊的殺人兇手。
而且兇手如今就站在岑長生的面前,還道貌岸然地受著眾人們的尊崇禮拜,聿姵羅她何德何能?!
岑長生只恨自己此刻身無長處,不能此刻便一劍刺過去手刃兇手!
聿姵羅高昂起下巴,勾魂攝魄卻又不失華貴。
她得意洋洋地用眼底余光輕蔑地掃過岑長生因激怒而扭曲的面容,神韻誘人的眸子里盡顯挑釁之色,交雜這前世今生累積下的各種情緒。
岑長生不知三花莊究竟欠下了聿姵羅什么東西,她竟然要用全村人的性命來荼毒生民,還以閬風派清蔚宮主的盛名來迷惑視聽。
但岑長生知道,聿姵羅能在三花莊大火時獨獨留下她的性命,又在墉城時讓王的愉心引了自己來到閬風山,就必定有她的目的所在。
既然聿姵羅如此明目張膽的曝露獠牙給岑長生看,岑長生就絕對沒有不敢應戰的道理!
「長生......」
綦婭被岑長生
瞋目扼腕樣子嚇得呆住了,綦婭眼里的岑長生從來柔心弱骨,嫻靜溫婉,給人以清新舒暢的感覺,卻從來不知她還有此刻能剛能柔的一面。
綦婭瞧得出岑長生似乎被什么東西給徹底激怒了,但卻不知不過回眸之間究竟為何會發生這么大的轉變。
可為了岑長生的未來考慮,綦婭還是極度不安地勸道:「長生,這個女人我不喜歡,我姑姑也不喜歡,我不想你拜她為師......」
岑長生目不回睛,直勾勾瞪著聿姵羅,回答綦婭道:「綦婭,我明白。我也不喜歡她,但這是我和聿宮主之間的宿命羈絆,既是聿宮主有意安排,我便枕戈待命!」
「枕戈待命?!」
岑長生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毫無顧忌地說出這番話,綦婭在驚詫之余不覺跟著心慌撩亂,因為岑長生口中的「枕戈待命」在綦婭聽來像是在奔赴一場血光之戰。
綦婭遲滯的視線轉看向聿姵羅,只見她的嘴角傲睨自若地勾起一抹魅惑的笑,是嘲諷?是陰寒?總之滿含怨毒之意。
綦婭不懂,總不過就是拜入誰人門下的問題,為何會有一種如臨大敵,兵在其頸的危險感。
一種冷削陰寒的氛圍驟然間在韶華宮里彌散開來,所有的人的臉色都布滿陰郁的濁云,烏烏沉沉。
見此局面窘迫危及,穆遙兲出言震懾道:「今日本是閬風派新弟子登堂入室,拜入師門的特殊日子,每四年方有一回。該當笙磬同音,同氣連枝,閬風派的未來方能后福無無量。」
「是——」
眾人跪拜俯伏,誠懇敬慎。
于是韶華宮里終于重歸寂靜,悄然無聲,眾弟子們一應接受三位宮主的審視探看。
你來我往,相互契合后便拿定主意投入哪個宮羽門下。
匆促忙碌之間,綦婭偷偷給劉奇遞了一個眼神,劉奇默契地點了點頭,高擎起手臂,突然大聲喊道:「我劉奇請求投入清蔚宮門下!」
此言一出,先前還在汲汲忙忙的弟子們紛紛停下了行動,目光都集中在劉奇身上。
李景煥用胳膊肘頂了頂劉奇的腰際,低聲提醒道:「你是瘋了吧,并不是說清蔚宮投不得,而是清蔚宮里皆是女弟子,你一個男兒之身,為何偏偏往脂粉堆兒里鉆啊?」
李靖也湊上前來附和道:「就是說啊,更何況聿宮主方才不也說過了嗎,清蔚宮的劍法適合女子修習,你一個雄健壯實的男兒身軀,怎能習得柔韌柔滑的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