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經紀長著一雙瞇瞇眼,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就只剩了一條縫,一來便將謝頌華上上下下地夸了一通,再將自家的業務夸了又夸。
這一句接著一句都不帶重樣的,連珠炮似的,加上他那有點兒滑稽的長相,著實讓人忍俊不禁。
謝頌華手里經過這段時間的積攢,以及老夫人忽然送來的這三千兩,也算有幾了千兩銀子的身家。
她不需要很大的地方,能有個兩進就夠,因而便將自己的要求細細地說了,又付了十兩銀子的押金。
那馮經紀見她爽快,也同樣十分熱絡,表示一有合適的便會去蘭姑姑家通知她們。
等他人走了,店家又送了一盒子點心過來,說是方才那位馮經紀送的。
這做事倒是令人舒服。
「誒?那不是慧敏郡主么?」
蘭姑姑原本是在看那下了樓回鋪子里的馮經紀,一下子便注意到了對面綢緞鋪子的動靜。Z.br
謝頌華聞言看過去,可不就是慧敏郡主?
她此時正靠坐在那輛裝飾精美的馬車上,四面的簾子都打了起來,引來周圍民眾的駐足,畢竟慧敏郡主這樣的美人,等閑可看不著。
只不過這會兒美人面色沉郁,只是那般淡淡地看著進進出出的丫鬟侍衛。
這些都是她今天帶出來的人,此時每個人都忙著往外搬料子,放到慧敏郡主后頭的大車上。
跟著忙進忙出的便是對面綢緞鋪子掌柜,一臉心疼的樣子,「哎喲喲,小心點兒,這可不能碰壞了呀!」
「墊個東西墊個東西,這樣直接放可不行。」
「這個不能這么扔啊!這都要散了……」
然后便有一個伶俐的丫鬟走了過去,一把將那掌柜的推開了,「你心疼什么?我們郡主又不是白拿你的東西,難不成
還擔心我們長公主府付不起錢不成?」
「不不不,小的不敢,小的店里也有馬車,這么多貨,可以負責給貴客送過去……」
「少啰嗦,我們郡主想怎么弄回去就怎么弄回去,輪得到你來說話?」
說話間,后面便已經裝了慢慢一輛馬車的綢緞,那丫鬟便撇下了掌柜,小跑到馬車旁。
慧敏郡主只是看了她一眼,便伸手指了不遠處另一個鋪子。
丫鬟乖覺,立刻吆喝眾人起身,往前頭的首飾鋪子里去了。
她不是才剛剛去了宸王府么?怎么又跑到這里來了?
很明顯,她不高興,而且是很不高興。
所以,證明了一個道理,不管古今中外,女人不高興了,買買買還是能宣泄一部分的情緒的。
謝頌華等她們都走了,然后才帶著人接著逛街,給謝文鳶和謝荼都買了點兒禮物。
誰知回家的時候,卻碰上了卓院使家的那個小廝。
也是碰巧,她們才要進自家后門的小巷子,就正好看到他從里頭出來,謝頌華連忙叫住他,「你怎么在這個時候過來了?是院使是有什么事兒?」
見到謝頌華,那小廝差點兒喜極而泣,「三姑娘!哎喲老天保佑,您怎么在這兒,小的找您半天了,誰知道您竟然出門去了。」
謝頌華連忙從馬車上下來了,「怎么忽然來找我?可是師父有什么事兒吩咐?」
說著又連忙道:「前些時候的總結我快寫完了,只是師父先前教的一點兒記不清了,筆記又給丫鬟收拾亂了,所以這才交遲了。」
自從帶著謝頌華臨床施針之后,卓院使是著實沒有將謝頌華當外人了,干脆找到機會就帶著她實習。
謝家有謝云蒼的默許,加上在老夫人眼里,只要不是什
么出格的事兒,不影響她和宸王的婚事,都不算事兒。
所以謝頌華已經跟卓院使出去行了好幾次醫了,當然也被要求寫了好幾篇報告。
于是謝頌華十分機靈第二次就開始稱呼卓院使為師父,只是這老頭兒并不認,每回都要糾正,讓她好好稱呼。
不過糾正的次數多了,糾正不過來,也就隨她去了。
直到上一次施針結束,謝頌華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卓院使的院子里放上了香案,老頭兒的原話是,「既然你要拜我為師,那便不能如此含糊而過,拜師禮絕不可省。」
于是謝頌華就按照時下的禮節,認認真真在華佗的畫像前給卓院使行過了拜師禮。
這件事情謝頌華告訴了謝云蒼,謝云蒼便又帶著謝頌華上門送上了拜師禮,這件事情就算是得到了家里的支持。
因而卓院使家里這個負責聯絡的小廝也成了謝家的常客,門房都認得,也不會阻攔。
謝頌華將蘭姑姑打發了回去,只帶著丁香隨他一同折返,徑自往卓院使的家里去。
卓院使家離這里不算近,謝頌華坐著馬車大半個時辰才到,才進門就聞到一股不尋常的味道。
不過卓院使一心鉆研醫道,五進的府邸也快給他整成了個醫館,在這里頭聞到什么味道似乎都實屬平常。
小廝將謝頌華領進去之后,便一路往內院帶,一直走到最里頭那一進院子。
謝頌華有些驚訝,一般來說,卓院使帶回家醫治的病人都在第二進,最里頭住著的是卓院使的家人,怎么會……
謝頌華才進來,就看到卓院使已經背好了藥箱,不由驚訝道:「師父?」
「先別問,進去把衣裳換了,你的這個丫鬟也不要跟著。」
卓院使的兒子媳婦并不在京城,身邊只有一個孫子和老妻在。
謝頌華連忙走進去,果然看到卓老太太在里頭等著,見著她過來便笑著招呼她進里屋,「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給人看診,神神秘秘的,還讓我準備了這套衣裳,丫頭快去換上。」
等謝頌華穿在了身上,才發現竟然是一套男裝。
卓院使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謝頌華也不多問,立刻老老實實地換上,隨即便跟他一同出了門。
一坐上馬車,謝頌華看到對面卓院使的神色,便跟著緊張了起來,「師父可是遇到什么疑難雜癥了?」
卓院使聞言睜開了眼睛,看了她兩眼之后,猶豫了一下才道:「這個病人比較特殊,待會兒不管是遇到什么情況,你先不要開口。
實際上,為師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只知道大約不是什么尋常病癥,想著你素來有些異于常規的見識,便想著帶你一道過來。」
能有多不尋常?師父這是帶她長見識去?
「你不要掉以輕心,此人身份特殊,只記住一句話,管好你的眼睛和嘴。」
卓院使雖然年紀已經大了,且在醫學上十分嚴謹,但平日里并不是一個古板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收她這么一個女弟子。
可現在這個時候的卓院使,分明帶了幾分當初在宮里初遇時的小心和謹慎。
那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