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閣之將星
卷二閣之將星
鄭吉坐于趙叔敖下首,以一個武閣士兵的姿態,等待著對方的話語。
她穿著一身深色的戎服,整個人顯得利落精悍,完全看不出昨日醉酒的迷茫狀態。
趙叔敖看著和神色和往常一樣的她,不禁問道:“殿下,您……不激動嗎?”
殿下是今年的武場魁首,即將查閱歷代魁首的記錄,也能將自己的心得體會錄入其中,這是魁首才能有的福利。
怎么,殿下會如此平靜呢?
在他看來,這才是給武場魁首最大的福利。
這些記錄,凝聚著武閣歷年魁首的思考,有武功招式,有排兵布陣,有謀略之斷,也有人生之憾……
從這些記錄里面,能看到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能看到一條條優秀的經驗,這些都能給人一種無法形容的滋養,支撐著他們走得更踏實、走得更遠。
即使每次翻閱,他仍舊心頭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但凡知道有這本記錄存在的武閣士兵,也無不心神向往。
殿下卻如此平靜,是這些東西沒有吸引力嗎?
“不,本殿很激動。”鄭吉搖搖頭,回道。
她沒有說謊。
這個魁首,是她歷盡千辛萬苦,一點一點地夠著的,能夠翻閱這本記錄,是對她所付出的汗水乃至鮮血的最恰當回報。
同時,她能把自己的名字和記錄留下來,供后來所有的魁首翻閱。
這對任何人,尤其是對一個公主來說,都是莫大的榮耀。
更為重要的是,通過翻閱這些魁首記錄,她或許能找到呂師留下的只言片語,可以撥開一點點其身上的謎團。
如此種種,她怎么能不激動呢?
她只是強壓下來而已。
“……”聽到這么實在的回答,趙叔敖反而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原本想贊嘆一句殿下遇大事處變不驚,這會兒也說不出口了。
他點了點頭,道:“殿下這樣,甚好。”
不管殿下是不是真的激動,殿下表現出如此從容,這就殊為難得。
畢竟,這是魁首榮譽,殿下還是這個年紀!
他發自內心為殿下感到高興,也為武閣有這樣的驕子而感到自豪。
這與她的身份地位無關,她在進入武閣之后的表現,在武場上的勇猛直前,在剿匪實戰中的出色表現,都足以讓他刮目相看。
武閣所需要、所想培養的,不就是這樣的人?
有了殿下這個榜樣,武閣在軍中的影響力必定會更大,送進武閣受訓的士兵也會更多……
想象著這種盛況,趙叔敖笑得臉上的皺褶都堆了起來。
隨即,他站了起來,走到左側的書架上,然后抽出一個卷宗,遞給鄭吉,道:“殿下,魁首記錄就在這里了。”
“……”鄭吉看著遞到跟前的褐色卷宗,一時無語。
從趙叔敖的描述中,這本魁首記錄異常珍貴,代表的意義異常重大,她原以為,這本記錄是被精心珍藏著的。
然而,眼下……
就算這本記錄不是被放在珍寶匣里鎖著,起碼也要單獨放置吧?
閣主就這樣把它放在武閣議事堂的書架上,這是不是有點……太不愛惜了?
它的價值,真有閣主所形容的那樣嗎?
她并不知道,這本記錄是趙叔敖提前取了出來,特意放在書架上的,就是為了方便她翻閱。
鄭吉狐疑地接過卷宗,還不及說些什么,便聽到趙叔敖嚴肅說道:“殿下,這本記錄很重要,也很珍貴,請殿下仔細翻閱,希望殿下能有所得。”
“好,本殿定會認真翻閱。”鄭吉應道。
就算沒有趙叔敖這些話,她都會認認真真、半句不落地看完。
“如此,那殿下今天就在議事堂中翻閱吧。紙筆都已經備上了,殿下若有其他吩咐,老夫就在這里。”趙叔敖這樣道。
這本魁首記錄,是由閣主保管的,只有魁首才能翻閱,她當然只能在趙叔敖的眼皮底下查看。
這正是讓鄭吉疑惑不解的地方,但是她沒有再說話了。
只需一炷香時間,鄭吉便知道,閣主所說的是真的,這份記錄十分重要、非常珍貴!
在翻開這份記錄之前,她還以為上面記錄得最多的,就是武功招數、謀略計策之類,是和武閣比試有關的內容,其實……并不是!
里面記錄得最多的,竟然是武閣魁首所經歷的微末小事,記錄瑣碎而啰唆。
比如,永寧元年的魁首甘洵這樣寫道:“旬日,過瀾江,江水滔滔,擊拍兩岸巨石,巨石巋然,似固實裂。由是,始得瀾江兵陣……”
隨后,甘洵又仔細描述了瀾江兵陣是什么,怎樣布置前鋒、中軍、后路,又預估其殺敵威力等等。
從記錄中可知,若這個兵陣用于戰場殺敵,定能讓敵軍潰敗……
然而,鄭吉活了兩世,都不曾聽過有什么瀾江兵陣!
又如,先帝時的一位魁首趙珂,仔細描述了他原先作為一名都尉,每天要做些什么、是怎么做的、為什么要進入武閣,進入武閣之后他又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
看起來像個流水賬,但卻能看到一名普通都尉成長為武閣魁首的過程。
這個人名,她不曾在武閣聽到過!
越是翻閱,鄭吉心頭的疑惑就越深,到了后來,她忍不住直接合上了卷宗,閉眼喘息起來。
趙叔敖見到她這個樣子,有心想詢問,卻又怕驚擾了她的思緒。
良久良久,鄭吉才睜開眼睛,便迎上了趙叔敖關切的眼神。
“閣主,本殿不明白。”她的思緒仍沉浸在記錄中,直言道:“這么重要而珍貴的記錄,為什么不讓武閣的士兵翻閱呢?”
趙叔敖愣住了,不防她會這樣問,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這個問題,他當然想過,也有答案。
他不答反問:“那么,殿下覺得原因是什么呢?”
“本殿不知道,但本殿覺得,既是魁首記錄,對武閣士兵來說,便大有裨益,應該放開給他們翻閱。”她頓了頓,“還請閣主解惑。”
趙叔敖捻了捻須,倒也沒有隱瞞:“那自然,是有人不希望武閣的士兵看到這本記錄。”
這個答案,如此簡單粗暴,直令鄭吉無話可說。
有人……是誰?
「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