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府君子第二十五章:深宮白枝(2)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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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深宮白枝(2)


更新時間:2023年03月06日  作者:良喜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良喜 | 憐府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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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深宮白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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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復默認

作者:良喜

更新時間:23020819:40

第二十五章深宮白枝(2)

見姜青禾讓隨行的宮女退去,海棠才怯怯的問道:“娘娘,如今皇后所染怪病,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為何娘娘還要登門拜訪,自找麻煩呢,如若后宮流言四起,還請娘娘三思啊......”

姜青禾明白海棠這個小丫頭對自己的字字皆是關心,柔聲道:“雖然與陸雨枝在宮外早已相見幾面,可入宮之后除了宮中請安之余,私下也只是偶爾登門拜訪,但是皇后如今身染重疾,可別讓其孤苦一人,你可明白?”

海棠不可置否道:“娘娘說錯了,皇后娘娘的家人和皇上定是關心皇后娘娘的。”

姜青禾倒是想起紀山河看向陸雨枝的神色,他從未看見一絲一毫的情誼,是旁人都可輕易看穿的相敬如賓,不只是為何,不過也與她無關。

想罷,姜青禾才回了海棠的話,道:“也許,還有她的家人。”

只見眼前宮中甬道積雪被宮人掃除,雪依舊落下,悄無聲息,曾經,這里燃起熊熊大火,火星四溢,回蕩著女人撕心裂肺和孩子蕩氣回腸的哭聲,城門千瘡百孔,皆是腐爛生蛆的尸體,血液染紅石磚,天空陰沉,暮色晦暗。

以百姓性命為代價奪來的王位,坐的真的心安嗎。

替換上的君王,又真是明君嗎。

兩人的背影一前一后,一主一仆,一位衣裳華貴,身姿高挑,一位衣著樸素,體態嬌小共同映襯著落陽余暉,縱使華麗的衣裳披在早已是空殼的人身上,也如同行尸走肉,姜青禾抬頭見血染殘陽,夜幕降臨。

兩人站定在京華宮前,姜青禾看向海棠道:“你就在此處等我,別亂跑,知道嗎?。”

海棠搖搖頭,雖然京華宮此時有些讓人害怕但小姑娘依舊直起腰板,正色道:“不行不行,在宮外娘娘是我的小姐,在宮內小姐則是我的娘娘,老爺和夫人囑咐過了,海棠到死也要保護好小姐,海棠雖然愚笨無知,但是還是學了一些拳腳功夫,不會給娘娘添麻煩的。”

晚風吹過,姜青禾卻只覺得心頭一暖,在這寂寞深宮中,海棠只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

她伸手替海棠整理好衣領,又摸了摸她的額頭,語氣放柔道:“這冬日刺骨,小心別進了風,到時候受涼可就難辦了。”

海棠聞言一笑,道:“謝謝娘娘。”

京華宮許久大門未開,姜青禾推開朱紅的大門,才發現上頭已經落了一些灰和蜘蛛網。門縫擠壓出聲,一進大院只覺陰氣撲面,院內未點燈,一片漆黑,只有內殿點燃幾盞昏暗的燭火,晦暗不明,搖搖欲墜,冬風呼嘯而過,海棠打了個哆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曾幾次隨姜青禾來過京華宮拜訪過陸皇后,這兒原本一片明媚,花紅柳綠,即使是冬天也是燈火通明,何曾是這般凄涼的景色。

只是長廊上有一提水宮女若隱若現的身影嚇了海棠一跳,宮女見來人是姜貴妃,急忙下跪叩見行禮,如若取得貴妃青睞,前去昭華宮受姜貴妃差遣,就不用呆在這個鬼地方服侍那半死不活的皇后了,那可真是老天開眼,祖墳上冒青煙的好事。

姜青禾做噤聲手勢,問道:“皇后可休息了?”

宮女諂媚神色收了幾分,眼中可見恐懼,道:“此時應當還未休息,皇后整日不休不眠,不言不語,除了每日進進出出的醫者道士,這京華宮便無人登門,這些人都從后院進來,所以這大門也許久未開了,我也是只敢每日送水替皇后擦拭,其余時間,都在殿外。”

海棠見姜青禾不說話,微微閉目,她便意會了,朝宮女遞了一錠銀子,囑咐道:“好好照顧陸皇后,不許怠慢,賞賜少不了你,明白嗎?”

宮女見自己掌中白花花的銀子,頓時兩眼放光,宮中哪有娘娘隨手賞賜就是一錠銀子啊,何等富貴和恩賜,得了好處宮女便連忙磕頭謝恩道:“謝謝貴妃娘娘,謝謝貴妃娘娘。”

海棠擺手,宮女見此便離開了。

姜青禾長嘆一口氣,便起身朝內殿走去。

內殿只點了兩盞燭火,照著殿內昏暗的光景,海棠本想點燃其余幾盞,卻發現燈盞早已撤的干凈,炭火也燒盡了,屋內冰冷刺骨,海棠如今不覺得這毫無人氣的京華宮恐怖了,只是覺得生氣。

“娘娘,就算皇后生病那也是皇后,內務府和宮女怎么可以如此怠慢,炭火都撤了如何過冬,這冬日夜風那么刺骨,這樣是會留下腿疾的,燈火不明,寒氣如此之重,別說是治病了,正常人想不病都難。”

姜青禾搖搖頭,心中已如明鏡般了然道:“這不是怠慢,是圣旨難抗。”

海棠一臉震驚道:“圣旨?怎么可能呢,哪有人敢假傳圣旨,可是要誅九族的。”

姜青禾道:“傻瓜,不是假傳圣旨,而是皇上的意思。”

海棠道:“可是皇后娘娘是皇上在宮外就成親的結發妻子呀,怎會如此對待皇后娘娘?。”

姜青禾道:“正因為皇后娘娘是皇上的發妻,于情于理,都得要為此殫精竭慮。”

海棠撓撓頭,有些不解卻不再多問,便陪著姜青禾入了寢宮。

“臣妾姜青禾,參加皇后娘娘,知曉皇后娘娘身體抱恙,特前來看望娘娘。”

姜青禾帶著海棠輕跪在床榻前低頭等著回應。

半晌無聲安靜的瘆人,不知過了多久床榻內才傳來極其微弱的回應。

“過來吧。”

海棠上前一步伸手卷起了床幔,低頭之時見到往日面容秀麗的陸皇后如今的模樣頓時臉色變的十分難看。

姜青禾正要責備海棠無禮,可等到她走到床榻定睛一看卻是一樣的錯愕,不知是何種復雜的情緒交織著,姜青禾輕跪在床邊,低聲道:“皇后娘娘,臣妾未曾想你病重如此......”

床上之人衣不蔽體風燭殘年渾身佝僂,更像是幾塊骨頭撐起了脆落的皮。

“青禾,你怎么來了。”

陸雨枝一張毫無血色的雙唇撐起滿是皺紋的嘴角,瞧見姜青禾來此她很意外,輕抬起一只枯瘦脆落的手,姜青禾見狀急忙扶住,陸雨枝的手很冰很冰,直至姜青禾用自己溫暖的手心輕輕替陸雨枝摩挲著才沒有那么寒涼。

海棠見此場景鼻尖一酸,背過身去緩步站在角落候著。

姜青禾道:“臣妾許久未來拜訪皇后娘娘了,如今看來并不是時候,可有叨擾到娘娘休息?是臣妾的疏忽,下次定不會如此唐突。”

“無妨。”陸雨枝卻還是一般溫柔道:“青禾你能來看我,我很開心。”

雖然面容消瘦,但是陸雨枝笑時依舊風韻猶存,霜打臘梅雖痛苦而殘忍卻永遠毀不了那抹傲立在冬日中的紅,即便是滿眼皺紋卻月眼彎彎,既是美人,那么這份傲骨便從未褪去。

姜青禾的手又握緊了幾分,輕聲道:“娘娘,是臣妾太久沒來看望娘娘了,若是早些來或許還能同娘娘下盤棋喝杯茶,是青禾的錯,礙于陸姜兩家的世仇竟然蠢到疏離了娘娘。”

陸雨枝搖了搖頭,輕笑道:“青禾,我時日不多了,事已至此雖有些唐突,卻因為此事不解我心放不下,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夠答應我......”

姜青禾道:“娘娘但說無妨,只要是在姜氏能力之內的青禾必定替娘娘了卻。”

陸雨枝渾身疼痛難忍,只覺得喉中泛嘔,隱忍片刻后緩緩低聲道:“我希望青禾能替我保住一個人,可好?”

姜青禾家族權傾朝野,保住一個皇帝下令必死之人都綽綽有余,姜青禾應允道:“何人?”

陸雨枝還未說話,姜青禾身后便傳來了聞千嬋的聲音。

“此人乃春臨城孫氏獨女,孫未央。”

姜青禾聞聲回眸,頗有不解道:“你怎么在這?”

“我為什么不能來這。”聞千嬋高傲的冷哼一聲,側身落座在木椅之上替自己倒了杯茶,言語中有些嘲笑陸雨枝的笨又有些淺淡的心疼,道:“這孫未央是皇上的舊相好,皇上本想著登基之后就封此人為皇后,可群臣反對太后又喜歡陸雨枝這笨蛋,就不了了之了,本來以為就各自安好可沒想到皇上還養著這孫未央,這不前段時間春臨水災淹了一大半城民嗎,其中就有這孫未央。”

姜青禾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快要破碎的陸雨枝,眸中有些驚詫,疑惑道:“所以?是皇后你.....”

陸雨枝道:“是我拜托千嬋的,你不要誤會她。”

“得了你個笨蛋還給我洗脫嫌疑呢。”聞千嬋嘆了口氣,緩緩起身走至床邊靠著姜青禾緩緩蹲下伸手扶上陸雨枝的臉龐,無奈笑道:“你說你,一個名門閨秀國色天香的,為了一個自己心愛之人的愛人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你圖什么啊?真是笨,你看看都老成這樣了,皺紋斑點滿臉,還怎么比得過我比得過貴妃啊。”

姜青禾看向聞千嬋,伸手推搡了一把,雖是言語犀利卻并無責怪之意,憤憤道:“你就是嘴上不饒人,你知道宮中多少人懷疑是你干的這件事嗎,不說宮中,我也懷疑,全場百姓都懷疑,你不會為自己辯解的嗎?”

聞千嬋不以為然一笑,道:“辯解什么,我確實作惡多端,怎么了就因為我這一次沒有害陸雨枝我就因該是個好人嗎,哪有這個道理,一個壞人做了一件好事就得千古流傳了?沒那個必要,再說了此事確實是我干的,是我養的鬼是我下的蠱,也是我請了鬼神換了孫未央的命,我也殺了不少人染了不少血,孫未央我讓她活了也未必會把后位給她。”

“好了不要吵了,千嬋你就是嘴巴毒。”陸雨枝聽著寢宮內許久未聞的人聲不由得泛起輕淺的笑色,眼中帶著些許祈求望向姜青禾,道:“青禾,答應我好嗎?”

姜青禾斂眸,抬頭看向臥病床榻,搖搖欲墜的陸雨枝,面前女子不過二十歲的光景便已經擔起一個一國之母的重任,既要福澤天下還要掌管六宮,不僅需要端莊尊重還要蘭心蕙質,不知間既佩服又敬重,言語回首之間得知孫未央也是一個可憐人,心中情種終究是錯付給了錯的人,姜青禾明白陸雨枝愛屋及烏之心,她點點頭,便是允諾了下。

一顆懸在心中的重石算是落下了。

陸雨枝面色蒼白,氣息微弱,顫聲道:“我啊我,生在權貴家,習儀態作詩畫,步履跪拜謹遵祖訓循規蹈矩,入宮前上有陸氏先祖教誨,下有父母需盡孝心,生逢亂世成了聯姻的棋子入宮為后,得做的面面俱到,一絲一毫都不能差,免得惹得重臣非議,百姓心中不認可。光駒過隙也有幾載光陰了,我很知足。”

姜青禾破涕為笑,柔聲安慰道:“令朝有您這樣的皇后,是故陵是大令的福澤,皇后賑災施粥善理后宮,愛戴百姓廢除厚葬陪葬之風,祭祀先祖皇陵無一怠慢,若是臣妾定是做不到的。”

“青禾。”陸雨枝撇過頭,看向姜青禾,含淚柔聲嘆道:“我不是一個好皇后,我念及兒女情長,愛恨情仇,我做的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為了大令,不是為了百姓,我只是希望,我做的再好些,或許帝王之心,縱使如若寒冰我心如赤鐵,也定能融化。”

許是一眼萬年,如今也是物是人非。

姜青禾握住了陸雨枝纖瘦的手,目光柔和,言語之中覆上一片席卷的溫柔,細聲言語。

“臣妾明白,臣妾都明白,但是娘娘,人去樓空,得不到的心就暫且放下吧,一心向山,君心向水,縱使寄情天下,到最后也是形同陌路,不如放下情誼,各自安好。”

陸雨枝瞳孔渙散,皆是無法定睛相視,心中覺得酸痛,動了情,自然不能善終一生。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聞千嬋聞言嗤之以鼻道:“他倒是歡喜了,可有想過你?”

陸雨枝輕笑道:“千嬋你一直不喜歡我我知道,你生的貌美本就不應該埋沒在宮女之中,我羨慕你肆意灑脫無拘無束,一生桀驁為自己而活,你有野心也配得上妃位,我也知道你做了一些壞事殺了一些人,但是那也只是過去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山河很愛未央,我死后她可能會成為大令新的皇后,未央雖不是權貴之女卻是琴棋書畫溫婉心善,若登后位她會是一個好皇后,所以千嬋我希望不要傷害未央好嗎?”

聞千嬋一怔,收了笑色定睛看向陸雨枝,眼底有一抹前所未有的正色,道:“你確定那孫未央是溫婉心善?你救她一命說不定她還會反咬一口,你自小在陸家沒有看清人性險惡,入了宮便是皇后不知道底下妃嬪的冷槍暗箭,你甚至都沒見過孫未央,你就如此放心?”

陸雨枝搖搖頭,道:“我相信她。”

聞千嬋垂眸思索片刻,沒有答應陸雨枝擺擺手便離開了京華宮。

“陸雨枝你真是蠢的無可救藥!”

陸雨枝垂眸,眼睫如蝶,平淡似水,眸中看似疲憊又力,身子也有些撐不起來了,痛楚全身眉目緊鎖,隱忍著烏青干裂的嘴唇浸出鮮紅的血液,她撐著最后一口氣,也怕姜青禾被后妃議論,輕聲道:“青禾你也走吧,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想必我應該.......應該...熬不過今晚了,走吧,別再給你們惹來麻煩。”

姜青禾道:“不行,我留下,我也不怕麻煩。”

“走吧,算我求你了,走.......”

陸雨枝輕輕搖頭,像是在寒山即將枯萎的玫瑰,縱使光輝褪去,也依舊動人。

明白了陸雨枝心中堅定。姜青禾起身,面容敬重,跪下重重叩拜。

“臣妾貴妃姜氏,恭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陸雨枝輕笑,頷首。

海棠眼中泛起淚花,側身跪下叩拜,陸雨枝沒有力氣再回應姜青禾了,她氣息微弱,垂下手臂正了身子,抬頭望向朦朧的床幔,只覺得眼前渾濁,姜青禾拂袖起身,眸中悲凄遺憾,不再多言相勸,提步踏出內殿,三次回首,海棠輕輕拂淚,見姜青禾一言不發,神色凝重,海棠也不多言,只是抬頭看見漫天星辰圍攏彎月,夜色漸濃,如墨漆黑。

而從今夜開始的陸雨枝便是一具行尸走肉。

許是情到濃時愿以命相替,可陸雨枝明白紀山河眼里根本就沒有她,聞千嬋在陸雨枝尋到自己幫助復活孫未央之時便告訴她了,此時需要一命換一命,陸雨枝卻是欣然答應,那一瞬間聞千嬋覺得陸雨枝瘋了。

可她卻還是幫了她。

縱使是陸雨枝的親生父母,也只是看見陸雨枝病重的那一刻,便眸中失望皆然,不曾言語背身離開,從未詢問是否安好,只是失敗了,就如同棋子一般,或許棄之可惜,當在兩人眼里,倒也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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